第12章 第12章
到这里，梦境戛然而止。
穆庭山吓得立马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和梦里那只覆盖着青灰鳞片的野兽利爪完全不同。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灰黑色的天，深绿色的树，暗红色的血……风声仿佛就在耳边吹过。
太真实了，他想。
他又看向枕边的江余，脸颊红润，皮肤温热，呼吸舒缓均匀，看样子睡的很安心。
想到梦里的那个江余，穆庭山闭了闭眼，伸长胳膊，牢牢地把人搂进怀里，仿佛怀抱着全世界。
幸好只是一个梦。
江余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腰间横过一只手掌，箍的越来越紧。
江余被勒的喘不过气，艰难地转过身，亲昵地钻进男人怀里，也不睁开眼睛，嘟囔着小声问：“你怎么啦？不好好睡觉。”
“没事，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穆庭山心有余悸地碰了碰他的唇。
江余没想到他居然会被噩梦吓醒，安慰地蹭蹭男人下颌，轻声道：“不怕不怕，噩梦都是反的。”
“对，都是反的。”
穆庭山反复劝服自己，他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总是惦记着江余画的那幅画，导致梦到了同样的场景。
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土堆，一下子给了他太大的冲击。
他不敢再深想，冷静地闭上眼，拥紧了怀里的江余。两人肌肤相贴，紧紧相拥，像极了互相舔舐取暖的异兽。
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太阳已经升起，一刻不停的照射着大地，气温越来越高。
中午十二点，气象台再度发布了红色高温天气预警，江余看了眼刺眼的太阳光，一边苦逼地啃着玉米，一边看着手机。
打开新闻日报，前排八个热搜，全是高悦大厦着火的实时报道，大火来势汹汹，迅速蔓延，调来了一大波消防车也控制不住。
据说里面还有上百人被困，火势太猛，外面的消防员进不去，里面的人又出不来。
在网友拍摄的视频里，摩天大楼冒着浓浓黑烟，底下围着大大小小的车辆，人群纷纷朝着高楼张望，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察尽力维持秩序。
画面一转，穿着消防制服的工作人员戴上面罩，义无反顾进了楼。
看到这里，江余忽然抬起头，瞅了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关掉了视频。
穆庭山被他瞅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
江余心情不好，不乐意搭理他。
很快，电视上也开始播报高悦大厦发生火灾的新闻，穆庭山眉目一凛，正襟危坐，认真看着现场记者的实时报道。
江余估摸着这位觉悟极高的解放军同志，马上就要去现场发挥本领，英勇救人了。
果然，下一秒，穆庭山转过身，“我去那边看看。”
江余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
“我就要去！”
江余说完，气愤地扔掉手里啃了一半的玉米，抱着两瓶矿泉水，当即出了门。
穆庭山急得追出去，厉声道：“江余，你给我站住！”
前面的人充耳不闻，不想被男人追上，干脆没选电梯，一拐弯进了黑咕隆咚的楼梯。
江余紧张地握紧手，闭上眼睛，强忍着怕黑的恐惧，飞一般的跑下了楼。
二十层的高楼，穆庭山追得险些怀疑人生。
江余的身体素质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跑完二十层的楼梯，半点也不喘的……
平时不出门，一出门才知道有多热。
头顶炎炎烈日，江余热得汗流浃背，随手抹掉脸颊上的汗珠，拦了一辆出租车。
准备坐进车的时候，江余扭头看着后面追上来的男人，得意的笑了笑，他摇着手，大声道：“你追上来呀，穆二哥哥。”
说罢，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了黑漆漆的车尾气。
穆庭山差点被气死，只能紧跟着同样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忙追了上去。
江余热得平躺在车后座，吹着出租车内凉飕飕的冷气，舒服地叹口气。
司机师傅也叹气：“小伙子，你去哪？”
“高悦大厦。”
“那里着火了，交警都在路上堵着呢，不让车开过去。”
江余说：“你尽量把我载到附近，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行。”
江余靠上车窗，看着路边车来车往，大街上步行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
天气太热了。
他想，原本今天应该和穆二去十里街，说好了要带着他去看中医。
江余不喜欢看医生，哪怕是仅仅简单把脉的老中医，但是，他更不喜欢眼睁睁看着穆二去救人。
上一世，同样的时间点，高悦大厦发生了特大火灾。
从前是江余哭着闹着阻拦，才拦住了穆二。
可是现在，江余不想挡了。
到达目的地，下了出租车，江余付了整整一百块，他头也不回，飞奔着跑向了冒着浓浓黑烟的高楼大厦。
他知道穆二一定会追上来。
“哎，那位同学，不能再靠近了。”警察厉声呵斥。
江余对着他笑：“你看见上面的人了吗？大厦里面的人都会死的。”
只有他能救。
但是江余救不了所有的人，小藤蔓也会怕火，会怕烫到自己的叶片。
但是藤蔓不会害怕在滚滚烟雾里穿行。
更何况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救人。
趁着警察不注意，江余一个冲刺，迅速穿跃了警戒线，在混乱的救援人员当中，踏进了火光。
“阿余！”
身后传来男人焦急的嗓音。
江余停顿了一下，依旧不回头，仿佛怀着满腔怨气，甚至越走越快，到最后更是胡乱瞎跑，直到再也看不清一丝背影。
“这位同志，你不能进去！”
“放开！”
穆庭山极力恢复冷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件，“部队番号310，陆军特种作战队，穆庭山。我有救人的经验，能进去吗？”
警察也愣了：“特种部队？”
穆庭山急得要命，正准备硬闯时，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进去。”
“穆二，你小心点。”
是陆衍。
穆庭山顾不上道谢，没忘记要了两个防毒面罩，急忙追了进去。
楼道里尽是灰蒙蒙的烟雾，让人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阿余，你在哪？”
火势越烧越旺，穆庭山越是急得到处找，越是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救、救命。”前面传来微弱的哭声。
穆庭山一顿，一路小心躲避着火苗，往前走了大约两米，直到看清不远处的场景。
火光缭绕冲天，浓烟滚滚，一边的墙壁已经塌了大半，挡住了前进的路，三四岁大的小男孩被压在砖瓦下，似乎奄奄一息。
穆庭山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他抬起头，在半空中，看到江余踩着摇摇晃晃的铁丝，稍有不慎就要掉进火海之中。
穆庭山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强撑着冷静道：“阿余，你、你别动。”
“我能救他。”江余很大胆地继续走。
“阿余！”他语气严厉。
“不是只有你会救人，”江余看着他，眸光平静，“我也能救人。”
江余说着，毫不顾忌跳下了铁丝，“穆二哥哥，以前都是我站在外面担惊受怕，这回换成你了。”
“我要是被火烧死了，我也是火场救人的大英雄了。”
穆庭山愣住了。
江余抹掉脸上因火苗熏烤冒出的热汗，小藤蔓也热得受不了，纷纷缩进了身体的最深处。
江余忍着疼，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脸，对方已经昏迷了过去，江余看着他，已经认出了这张圆嘟嘟的脸。
这是他重生的第一天，在商场里不小心撞到的小男孩。
“哥哥给你重新买一个雪糕，好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壮壮。”
“你几岁啦？”
“四岁啦。”
江余止不住心软，把肥嘟嘟的小男孩从砖瓦下抱了出来，藤蔓的枝叶悄悄刺进他的后颈，留下了一片帮助进化的叶片。
从高悦大厦出来，江余一眼就看到了警戒线外的女人，女人崩溃大哭，被男人牢牢环住了腰。
老实说，哭得有点丑。
江余抱着小男孩，走过去和她说：“别哭了，给你。”
“。”
女人哽住，泪眼婆娑的看向他怀里，肥嘟嘟的傻儿子，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眉头时不时皱一下，看样子，睡得别提多香了。
江余说：“他没事，应该只有一点皮外伤，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送他去医院看看医生。”
“哇。”女人抱住江余嚎啕大哭。
废了老半天，江余才摆脱了这个又哭又笑的疯女人，男人在一边尴尬地把媳妇儿拽走，又把傻儿子抱了回来，对着江余千恩万谢。
江余很淡定地和他们告别，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的穆庭山。
“你看，”江余故意跟他说，“以后我也能和你一样救人了。”
话音刚落，江余看到他握紧了拳，强压怒火，尽力忍着不对自己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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