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玩弄
烟色的轻纱后,一个俊美的男人平躺在床上,裸露的胸腹上浮起可疑的薄红。
水墨般的黑发铺散了一床,眼睛被一条两指宽的白布松松地系住。
正是昨夜扎湿发的那条。
“能看到我?”枕绿问。
“看不到。”他咬着牙,隐忍地“望”向声音的方向。
“你撒谎。”枕绿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了他,修长的指尖从下巴划到颈侧,最后停留在大动脉的部位,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按压,隔着细腻的皮肤感受血液的躁动。
“给我……”
“给你什么?”枕绿轻笑。
“给我给我罢。”灵君咬着牙重复。
“求我。”枕绿闷笑。
“求你夫人,求你怜怜稚奴。”他声声祈求。
枕绿挑开系带:“佛子忌谎,你犯了戒,我要惩罚你。”
“嗯怎么罚呢?”枕绿托着下巴,手指轻拍面部:“这根带子太薄了,挡不住视线。”
听着上方苦恼的声音,灵君弓着身子,“我有,我有厚的。”
“在哪里?”
“用你失眠蒙眼的那条。”
“笨蛋,那是我的月事带!”她又羞又臊。
“原来是这样啊。”情欲灼烧着他的肉体,视线已经模糊,他睁大雾蒙的眼睛,想要看清妻子的脸。
“原来你骗我,还说是”
他轻笑,胸口随着笑声不断震动。
枕绿臊得慌,恶狠狠地坐上蠢蠢欲动的命门:“不许说!”
“嗷——好疼!”她痛得跳起来。
“笃笃。”门口有人敲门。
正在午睡的枕绿突然坐直身子。
呼,她松了口气:“原来是梦。”
“嘶,肚子好疼。”她掀开裙子,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血色。
门外的人没听到动静,屏息等待。
“来了,来了。”枕绿没带换洗的衣物,幸好刚来,只渗出几滴在衬裙上,没有透过裙子。
她匆忙系上月事带,打开了房门。
吴大和灵君站在门外。
灵君:“你在午睡?”
那个旖旎的梦又浮现在眼前,枕绿心虚得不敢看他:“咳,醒了,醒了。”
“李大人去外地募捐军饷,魅奴案和天书案的调查落在了我们的头上。”吴大道。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昏暗的地牢里,气味十分难闻。
枕绿紧紧跟在灵君和吴大的身后:“你带我去见谁?”
“县丞之子——吴禄。”
“吴禄不知从何处搜罗来许多的魅奴,全都死光了,发现她们的尸体时,身上的血液已经流失殆尽吴禄已经被李大人扣押,却一个劲喊冤哎,大人苦于没有证据,抵不住县丞的压力,下午就要把他放出去了。”吴大说道。
“县丞的压力?”枕绿发出疑问。
县令官职品阶在县丞之上,怎么着也不用看一个小小县丞的脸色吧?
“吴禄的舅舅李圭是倚翠微的老板,填补不少的军饷”
剩下的话不用说,枕绿也明白了。
朝廷无粮草无军饷,李为日日游说奔走,呼吁富绅商贾捐军饷抵抗叛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惩处吴禄李为是有心无力,更何况还没有证据。
“真晦气!她们死了关我什么事。”吴禄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茅草,吊儿郎当。
“快把爷放出去,不然我舅舅要你们好看。”他身量不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塌鼻子小眼睛,眉毛极淡,眼底一团团青黑,透着股阳气快被吸干的样子。
吴禄的牢房是特地收拾过的,被褥糕点一应俱全,根本不像坐牢,反倒像是来享福。
枕绿看着那张猥琐的脸,忍不住说:“人死在了你的房里,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清亮的声音勾起了吴禄的注意,他心里痒痒的,调笑着凑上来,想要看清幕笠下的脸:“小郎君,我喜欢你的烈性子。”
油腻的脸贴在围栏上,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枕绿眼前一暗。
挺拔的背影挡住了油腻腻的视线。
“我问你,魅奴是谁杀的?”灵君问。
“起开,挡着我了。”吴禄转动脖子,想要再看看灵君身后的“少年”。
倔强,够辣!
吴禄忍不住砸吧嘴。
他喜欢这个味儿。
光幻想着幕笠下怒目而视的眼神,他的贱骨头就酥了:“哎呦,求小郎君打我,快打我。”
吴大拇指指肚一挑,大刀顷刻拔出三寸:“吴公子,自重!”
“哎呀,烦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被诬告的。”他看不到枕绿,气急败坏地皱眉:“我没碰她们,爱信不信。”
回去的路上,三人毫无头绪,吴大说:“吴禄经常去永乐坊,那里是魅奴最多的地方,不如我们走一趟,先探查清楚魅奴是谁送给他的。”
“好。”灵君颔首。
清水镇在金陵城外的郊区,距离城内的永乐坊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吴大刚备好马车,就见管家匆匆过来,附耳说着什么。
“抱歉,大人那边有急事,我要赶过去,明日再出发吧。”
“这事不解决,怕是要死更多的人,你去忙,我和殿下去就行。”
“这”吴大为难地拱手:“保护殿下是我的职责。”
灵君:“无碍,我和枕施主去去就回。”
“好。”吴大不太放心,想了一下:“辛苦殿下快去快回,我办完差事就回来。”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缓缓穿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枕绿的视线。
“你快看那个人!”
“是吴禄?”枕绿惊讶地问。
明明在牢里的吴禄竟然被提前放出来了,还跑在他们的前头。
他这是要去哪?
灵君眨了下眼睛,轻声说道:“我们跟上。”
吴禄出了牢房,换了一身大红行头,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下了马,把手里的马鞭扔给身后的马奴,“把爷的宝马看好了,丢了唯你是问!”
马奴弓着腰,连声谄媚地讨好:“是,爷。”
吴禄摸着下巴,嘴里嘀咕:“今天是去春风楼还是清云馆呢。”
倚翠微又叫十里楼台,取自晏几道的“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里面有说书的、算命的、酒楼、客房和妓馆。
妓馆分为春风楼、清云馆、漱玉馆和邀月阁四处。
倚翠微门口的伙计看到吴禄,连忙迎上来:“爷,您好久没来了。”
“呸呸,又提晦气事儿,爷撕烂你的嘴!”
“哎呦,哎呦。”伙计捂着脸,求饶道:“是小的错,爷宽宏大量,饶了小的。”
“楚玉呢?”
伙计:“楚玉在房里等爷,小的带您去。”
倚翠微雕梁画栋,到处悬挂着华贵的纱幔,枕绿和灵君远远地跟在后头。
吴禄踩上木桥,往挂满灯笼的楼阁走去。
“两位爷,您们是喝茶还是听书?”伙计恭敬地站在他们的身侧。
枕绿的注意力放在吴禄的背影上,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摆手:“我们先逛逛。”
“好勒,两位爷慢逛。”
就说两句话的功夫,红色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枕绿连忙拉住灵君的手:“快,不能跟丢了。”
她刚踏上桥,前方楼梯口的男人猛地回头,警惕地四下打量。
枕绿在看到那张脸的刹那,突然拉着灵君蹲下:“蹲下!快!”
“那个小偷也在!”
罗刹打量四周,确定没人跟着后,侧身推开了一道门。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进去,有一对男女立马进了他的隔壁。
“我已经拿到了天书,放在了”后面的话低了下去,彻底听不到了。
灵君面色轻松,把耳朵贴了上去。枕绿学着他的样子也贴了上去。
这一听不得了,天书的下落没听到,倒响起了可疑的水声,还夹杂着“郎君,怜我”的女声。
灵君的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枕绿做出噤声的手势,招手让他别听了。
“他们在做不好的事”枕绿直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花架,花盆重重地摔在地上。
隔壁突然出现巨响,又陷入安静。
罗刹警惕地直起身,抽出腰间的匕首。
枕绿情急之下,捂住灵君的嘴,掐着嗓音道:“郎君轻些。”
罗刹贴紧墙壁,耳朵里全是尖细的女声。
他没有动作,阴沉地握紧手里的匕首。
系统:他警惕心太重,还在偷听。
枕绿:“郎君,这边不行~”说着,拉着灵君往床边走。
灵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眼里全是困惑。
她的脸红得像朱砂,使劲摇晃沉重的雕花木床,却没能摇动。
枕绿使了个眼色,张开口型:“一起摇。”
很快,空气中响起了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罗刹终于放下心,笑道:“原来是一对快饿坏的鸳鸯。”
杜鹃站起身,掸平了他的领子:“你快去吧。”
罗刹不舍地抱住她,“等我。”
“好。”
男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海,杜鹃敲了敲墙壁:“出来吧。”
短暂的沉默后,她走到床边,掀开了挂在上的纱幔,直直对上了他们的脸。
“我知道你们在隔壁。”
正在摇床的枕绿:!!!!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床尾没有墙,还只用一层布隔开。
杜鹃指着旁边的墙体:“只有这一段是空的,其他部位都是实心墙。”
枕绿:好吧,吃饭时顺带偷听别人吃饭,倚翠微的恶趣味。
她看着眼前衣着暴露容貌魅惑的女子,第一反应是想跑,而灵君第一反应却是撇开脸,闭目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杜鹃察觉她的意图,先开口道。
杜鹃的视线掠过灵君的脸,笑得娇媚:“带发修行?过来陪我聊聊。”
“不然我喊人了。”
枕绿无奈妥协,跟在她的身后。
杜鹃:“随便坐。”
她半躺在贵妃椅上,问道:“你们来倚翠微做什么?”
枕绿:“玩”
“不要撒谎。”她闭上眼睛,秀气的鼻头微微翕动:“你们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不是乱搞的人。
“不过——”她话音一转:“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这你都能闻的出来?”枕绿又想起了午睡时的梦,不禁脸颊一红。
“当然,我可是魅奴。”
“你是魅奴?”枕绿诧异道。
“是。”
“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调查案子的,你们这边有失踪的魅奴吗?”
“调查魅奴?”杜鹃笑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小郎君,你在骗我吧?”
“没有人把魅奴的命当命。”
“真的。”枕绿说:“我没骗你。”
杜鹃还是不信,勾人的眼尾带着惊疑:“为什么?为什么调查?为什么帮魅奴?”
一连问三个为什么,枕绿定定地看着她,认真说:“魅奴的命也是命。”
“魅奴的命也是命?”杜鹃念了一遍,头上的金钗流苏跟着笑容晃动:“小郎君,麻烦您先出去一趟,我和这位公子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线索。”
“不行,我们是一起的。”
“那算了,慢走不送。”
灵君闭着双目,温和地对枕绿说:“你先出去,马上就好。”
枕绿一步三回头,关上了门。
杜鹃笑道:“她倒是挺关心你,可惜魅奴沾上情爱,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露出脖颈上的吻痕,自嘲道:“魅奴只有被玩弄的命。”
灵君:“我不信。”
“是吗?不信她会玩弄你,还是不信你会爱上她?”
灵君:“都不信。”
浓妆下的眼角缓缓落下晶莹的泪珠:“每个人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世人皆被魅奴的皮相所惑,你又如何得知她是真心待你。”
灵君不说话,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杜鹃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也会是我这个下场,被玩弄,被抛弃。”
“不,我不会。”他站起身,双目紧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灵君是出家人,不会沾染红尘半分,自然不会沦落到你口中的下场。”
杜鹃上下打量,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天气渐热,灵君的脖颈仍被掩在布料下:“你似乎理解错了意思,你以为把这具身体裹得好好的,就不会被人垂涎吗?”她像是看傻子一样:“可笑。”
“魅奴身体敏感,一旦沾染上情爱,便会被情欲支配,离不开对方,敏感的体质又哪里是裹紧身子能改变的呢?”
枕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正想偷听时,门被打开了。
杜鹃面色平静,微笑着说:“进来吧。”
“我确实有十几个姐妹失踪了。”
“你知道是谁把她们带走了吗?”
杜鹃陷入回忆,“没听清楚,好像叫什么殿下。”
殿下,大明国只有三位殿下,枕绿下意识想到了反贼谢安。
另一头,吴禄刚走到门口,听到楚玉的屋里传出其他男人的声音。
吴禄脸色变了,一脚踹开门,“贱人,爷包了你,还在想别人。”
楚玉大惊,赶紧护住身旁的人:“爷,您误会了。”
“误会个屁!”吴禄怒极,大耳光子铺天盖地甩下来:“捉奸拿脏,背着我偷人是吧!好,还一次偷两个!”
“让我看看这两个野男人是谁。”说着,冲上来掀两人的幕笠。
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属于他的东西哪里会分给别人半分?楚玉干净的脸顿时出现通红鼓胀的手掌印,火辣辣地疼。
这是楚玉的金主?
白鄢刚想拉开捉奸乱局,却被楚玉用眼神制止,无声地恳求两人快点离开。
谢安略微点头,把白鄢抱进怀里,翻身跃出窗户。
“留在那里只会暴露他的身份,他会死得更惨。”
白鄢闭目抽了一口冷气:“他会死?”
谢安:“不会,吴禄很痴迷他。”
“他是魅奴,善于用皮相蛊惑人心,吴禄舍不得杀他。”
吴禄眼睛赤红,把楚玉死死地按在身下:“贱人,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着我偷汉子。”
他扯下腰间的玉带,捆住他的手:“是我满足不了你吗?小娼夫。”说着,把他的手吊在床顶。
楚玉痛得眼前发黑,哭着摇头:“不是,不是。”
吴禄掐着他的下巴,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对着他的脸吐了口腥臭的唾沫:“闭上你的嘴,用起来都恶心!”
说着,开始了他的惩罚。
楚玉脸朝下,眼泪洇湿了被子,他刚吃完药,蛊虫在肚子里横冲直撞,痛得他浑身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没了挣扎和呼痛声,吴禄厌恶地甩开他:“无趣。”
清秀的脸被吴禄狠狠地撞向床头,发出“砰”的巨响,额角瞬间破了个大洞,献血汩汩流淌。
他却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连呼痛声都没有。
“还装。”吴禄伸手试探,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吴禄脸色煞白,颤抖着双手,捧起他的脸:“阿玉,醒醒,醒醒,别别吓我。”
穿玉带的金丝因为楚玉的挣扎,已经深深陷入了皮肤,手腕的鲜血随着胳膊往下流淌,一直淌到肩头,在绯色缠枝莲被面上留下两团触目惊心的血迹。
吴禄手忙脚乱地解玉带,却因为太慌乱,手指颤抖地厉害,根本解不开。
手腕在流血,额头也在流血,清秀的脸庞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吴禄害怕了,整个身子都在抖,他不能没有阿玉啊。
吴禄用力捂住他的伤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找大夫,阿阿玉,你别死,别死。”
楚玉还是没动静,吴禄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是细作,还有女扮男装的秘密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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