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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诸星大在当晚就联系了我,说要将酒钱还我。

        我说没关系,只一杯酒,不必放在心上。

        他坚持要还,说如果我不要钱的话,他可以再请我喝一杯酒。

        我答应了。

        我们约好今天下班后一起去附近的清吧喝一杯。

        诸星大穿着和昨天差不多的衣服,细看之下,又有微妙的差别,昨天穿的衬衣,今天换成贴身的t恤,外套上多了几个铆钉,骨节分明的长指中夹着着一根烟,在路灯下吞云吐雾。

        这个昨天还觉得封印了颜值的丑丑的黑色毛线帽,反倒增添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变得顺眼起来,连额前的两绺卷毛刘海,都展示出了一种非凡的魅力,他真是适合黑暗的背影,能在其中展现颓靡的浓艳。

        “诸星!”我悄悄地走近他,然后大声叫他的名字。

        他很配合地像是吓了一跳样子,但演技烂得可以入选“年度十大尴尬场面”,他说,“是你啊,cherry。”

        我给他的名片上有我的本名,但他还是叫我“cherry”,这说明什么呢?

        我苦苦思索,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也不能说明。

        这间酒吧和之前去的很不一样,是真正的成年人该来的地方,布置得很有情调,粉红的、橘红色的灯光忽明忽暗,黑暗中隐没着晦涩的暧昧,沙发上坐着的男女在含蓄中释放人类最原始的天性,像春天热带雨林中的野兽一样互相试探,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在欲言还休的眼神中传递。

        这种会让青春期小孩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气氛,我见的不少,毕竟以前在酒吧兼职,于是我和诸星大像去参加学术会议一样面对面正襟危坐,是迫于无奈而相顾无言的陌生人,完全无法融入这里的气氛。

        站在吧台前的女酒保一边擦着光可鉴人的酒杯,一边询问我们想要喝点什么,烈酒、利口酒、果酒还是饮料,要是牛奶的话,要现去买。

        这也是经济不景气,酒吧也不得不扩大了经验范围。

        我点了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为基酒,辅以樱桃白兰地的特调,橙红和浅粉交相辉映,带有淡淡的橙子皮和可可粉的苦味。

        即使是我也很少喝这样的烈酒,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下肚,从喉咙到胃里都是火烧火燎的热意,我有点醉醺醺的,却和这间酒吧的气氛更相融了。

        借着微醺的醉意,我更大胆地打量了诸星大,他是极为俊俏的男子,但又不是现在颇受欢迎的那种弱气的少年感,而是很具有男子气概的硬朗骨骼和锋利锐气,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比例比一些模特还好,浑身有种驾轻就熟的轻松感。

        是个很容易让异性产生安全感的人。

        可能是酒吧的灯光太晃人的原因,我很大胆地问了他,“诸星君,有女朋友吗?”

        他从装有黑啤的巨大玻璃杯中抬起头,嘴唇还有一圈细密的泡沫,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然后回答,“没有。”

        ……

        之后我们经常联系,但很少见面。

        我偶尔会诸如分享今天的天气;中午吃了什么午饭;工作上遇见了什么问题之类的事情给他,他也会给我回应一点差不多的东西。

        除了摇滚之外,我们又发现了一个相似的爱好,就是游戏,所以下班后我们经常在游戏中连麦,但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这种带有试探和对抗感的暧昧,其实我还挺享受的。

        他对我的态度说不上殷勤,至少比不上之前追过我的一些朋友,但是一个冷面男偶尔露出一点温柔的迹象,就足够让人产生一些有关未来的联想了。

        再过两天就是音乐节,就在本市举行,我很想去,但是买不到票,而他居然说他搞到了两张票,到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

        所以我提前准备好了去音乐节的衣服,一件黑色的露脐短贴身背心,就穿在白衬衣里面,只要把外面的衣服一脱就行,又准备了一件有半斤重链条的拼接红黑格子短裙,准备下班之后换上。

        库拉索频频回头看我,让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我问她,“库拉索,怎么了吗?”

        “cherry,你今天不着急回家吗?”库拉索好奇道。

        我感觉脸上有点火烧般的烫,但也不能怪她这样问,因为我平时确实是一到下班时间就踩点提起包就冲回家的。

        “嗯,今天晚上有别的事。”我强装镇定。

        “哇哦,”库拉索给我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异色的双眸揶揄地朝我wink了一下,“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说什么夜晚,我们只是去音乐会而已,有时候美国人的思想真是大胆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又过了半小时,库拉索加完班,也要回家了。

        而距离我和诸星大约定的时间也很近,我赶忙去卫生间换了衣服,又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

        工作时我总是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裙,最多只化一点淡妆,涂涂眉毛之类的,但是今天是去音乐节耶。

        我的眼影不要钱一样往眼皮上怼,粗一看像是十天没睡觉的黑眼圈,黑种带青;高光“刷刷刷”地涂在脸上,眉骨和鼻梁高得像是白种人;拿出问了温亚德后买的那只带有紫调的车厘子红的唇釉,涂在嘴唇上,再晕染一下边缘,很好,即使半年不化妆我的技术也没丢。

        我好像一直没说过我长什么样,但以我贫乏的语言来形容,就是脸白白的,嘴唇红红的,五官挺立体,眼睛挺大这种没什么概念的描述。

        但我小时候常被人夸是像天使一样的可爱宝宝,从小到大也不乏追求者,每次学校里有颜值排名之类的也能勉强进个前三,长相应该是挺符合大众审美的类型吧。

        就还挺漂亮的。

        我换上了那条刚刚遮住大腿中段的短裙,突然有点不适应,很久没穿这么短的裙子了,我又给它装上了一堆除了重之外没什么用的金属链条,那种摇滚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我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办公室,看到诸星大给我发了一条讯息:“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马上就到,麻烦你先在便利店门口等我吧。”

        “当然没问题。”我回复他。

        便利店就在楼下拐个弯就到的地方,天暗下去之后,这个白天熙熙攘攘的工业园区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这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兢兢业业地发出亮光。

        我站在店门口的路灯,用涂着红黑配色指甲油的手指传简讯给他,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再抬头时,面前多了几个一看就“很刑”的男人,染得五颜六色的非主流短发,穿着贴身的背心,露出的大片皮肤全是刺青,手臂比我大腿都粗,我毫不怀疑他一拳可以打翻三个我,令我难受的是,单论穿着我和他们站在一起居然不显得违和。

        “小美女,在等我们吗?”说话的男人有很重的美国南部口音,尾音拖得老长,加上浓重的鼻音,像是舌头被打了两个结才说出的话。

        另一个草原色卷毛的瘦高男人向前两步,十根手指至少带了9个戒指,他用食指来撩我的头发,我态度坚决地将刚卷好的卷发从他手中抽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我朋友马上就来了,请你们离我远点。”

        为首的男人一脸狰狞的邪笑,五官皱在一起,像是浮世绘中的恶鬼,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什么朋友还要让你等啊,我们可不会让女人等。”

        “没错没错,”草原卷毛直接上手要揽住我的肩膀,“我们先去玩玩吧。”

        被这种人碰到,我一定会吃不下今天的晚饭,我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臂,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能帮我的人,遗憾的是,连便利店店员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很显然我的几次拒绝已经让他们不耐烦起来了,为首的杂色毛男人眉毛拧成一团,距离我只有一步,

        我猛地将装有化妆品的包掷向他的脸,玻璃瓶的化妆水砸在他的鼻梁上,飚出了两道鲜红的血液,我推开离我最近草原头,向着黑暗的小巷跑去。

        我最应该跑去便利店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才对,为什么要跑向那里,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我有种感觉,等到了那里,就会有一个英雄从天而降,来解救我。

        但我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发尾,被人用力地向后一拽,我就失去了向前跑步的力道,脚踝不受控制地一扭,跌坐在地。

        在我闭上眼的前一秒,那个至少有4个戒指的拳头已贴近了我的鼻梁。

        但疼痛没有如预料一样的降临。

        我闭着眼睛,却仿佛浑身上下都是眼睛,拳头落在肌肉上的打击声,人倒在地面的碰撞声,还有混乱的求饶和痛苦的哀嚎,清晰得让我汗毛竖起。

        我的英雄如期而至。

        我睁开眼时,他的身后已经躺倒了两个人,他的手掌裹住草原头的脑袋,用力地将草原头的上半身都提起离开地面,手背上青筋暴起,发狠地撞向路灯,草原头连一声痛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软软的伏在地上。

        昏暗的夜,昏黄的灯,他整个人沉在黑夜中,只有一小截的鼻梁和抿在一起的薄唇沐浴圣光般清晰,他说:“你没事吧?cherry。”

        我刚准备点头,一阵钻心的痛苦就从脚腕上蔓延至心口,低头一看,我的脚踝已经又红又肿,鼓起好大一个包。

        唉,都怪我今天为了去看音乐节穿了7厘米的高跟鞋,要是穿平时的平底皮鞋,可能也不会扭伤了。

        诸星大两条上扬的剑眉皱起,茶绿色的双眼紧盯着我红肿的脚踝,他好像对跌打损伤挺有经验的,只轻轻握住我的小腿和脚背转动一下,就下了结论“是皮外伤,不太严重,冰敷一下或许会好一点。”

        他去便利店借了一点碎冰,用袋子装好,轻轻地帮我冰敷。

        他的动作很轻柔,加上冰敷的镇定减缓疼痛的效果,我很快就感受不到痛楚了。

        但他的表情一直很凝重,不知是愧疚还是后悔,表情复杂又纠结。

        这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我来的太晚了,”他垂着睫毛,从俊俏的五官和刚韧的眉眼中都吐露出一种“我大意了”的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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