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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全世界只有我发现了


“……怎么会?”江瑜愣住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高二12月27。”陆留空把眼镜摘下来,无意识的用布擦了擦:“就在被查封的那个酒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一直说安成益眼熟吗,其实你见过他的。”

        这事儿在陆留空心里藏了好些年,连安成益的名字他都不愿意提,他爸说上一句就要翻脸,如今在江瑜面前说,无异于自剜伤疤。

        可是他现在那么迫切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一样的,想把这个伤口重新撕开,剖给江瑜看,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帮助完全心甘情愿,也根本不需要江瑜偿还似的。

        他强压着喉咙,使声线平静下来:“你见过他,就在你工作的那个酒吧。”

        江瑜终于有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想起了一个很不清晰的场景,颧骨凹陷的男人抓着陆留空的手,试图让他脱掉老旧的校服,然后将一杯橙红色的鸡尾酒怼在他的唇边,想强迫他喝下去。

        毫无疑问的,高二以前,陆留空的人生比谁都顺。他有一个尚算美满的家庭,漂亮的母亲,严肃但事业有成父亲。若无意外,他会依照父母的安排,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高中,然后去海外top的名校读本硕,最终靠着祖辈的蒙荫,顺顺利利的接过家族产业,成为新的雍州顶贵之一。

        但就像南区和北区一街之隔,人生轨迹陡然变迁,从家财万贯的顶贵公子到负债累累的赌徒之子,往往也只需要一天。

        “你想不起来了,好。”陆留空吸了吸鼻子:“我帮你想。”

        “那天安成益先到的酒吧,他找了个幽静的卡座,背后就是你弹钢琴的台子,我还记得,你那天弹的是a小调的《致爱丽丝》。”

        “你换掉了校服,穿白衬衫和西裤,不是很合身,应该是租的。我则在酒吧门口被人堵住了,然后被安成益扯进来——他喜欢玩学生,尤其是好学生,后来都玩到你们雍大去了,你应该知道的。”

        “他告诉我我爸还不上钱,于是把我抵给他了,我陪他喝喝酒,债务缓两个月。”

        江瑜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陆留空卧室墙上的奖状,每次和他父亲合影的时候,他都笑的很开心,那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崇拜和孺慕,可能在母亲因为打牌逛街完全缺席的童年时代,父亲对陆留空而言,既可以说是前进的方向,也可以说是竖立的高碑。

        这样一个被尊敬崇拜着的父亲,把他……抵给安成益?

        江瑜忽然想起了他俩父子间的对话。

        “我高中的时候,你知道安成益吸毒吗?”

        “……知道。”

        江瑜闭了闭眼睛。

        陆留空还在说话,他已经全然镇定了下来,声音如清冽的泉水,温柔的像在给人读童话故事。

        “我被他摁在椅子上,你看见我的时候很是惊讶,手上猛地一动,敲击的节律全乱了。”

        陆留空哂笑一声,说不清是苦涩还是自嘲,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以至于有一点口干舌燥。

        “……我也发现了你,在这种场合遇见同班同学,我特别的尴尬,然后吼了你,还记得吗?”

        江瑜摸着头,勉强从记忆里挤出来了几个画面。

        那个时候江瑜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陆留空会在酒吧里,还很青涩的穿着学生的制服,和这满屋子灯红酒绿一点都不搭调,于是他从琴台上下来,在调酒师那里端了一杯长岛冰茶,状似不经意的晃了过来,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

        陆留空则一动不动的坐在卡座上,他分明长的很高,却有点消瘦,卡座墨绿色的软包像能把他完全淹进去似的,江瑜靠过来的瞬间他整个脊背僵成一片,在江瑜把饮料递给他的时候,他猛的推了一下江瑜,然后朝他吼:“走开啊。”

        江瑜有一点被吓到了。

        学校里的陆留空从来温雅,他不太爱和同学说话,但从来不吼别人,江瑜眨了眨眼,很敏锐的觉察到了有一点不对。

        他顺着陆留空的力道站起来,却没走,回头一看,陆留空还一言不发的陷在卡座里,嘴唇被他自己咬成了深粉色,眼睛闭在一起,眼眶却红了一半。

        于是安成益从吧台回来的时候,江瑜很自然的挡在了陆留空前面。

        他穿着衬衫西裤,自我介绍说是陆留空的同学,在酒吧弹钢琴,然后说他身后的这个同学酒精过敏,没办法喝酒,说陆留空只是在学校吃了女同学的一颗酒心巧克力,就住院躺了一个礼拜。

        然后他接过安成益手中新鲜调制的灰雁伏特加,两口就干掉了。

        陆留空想拦住他,但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再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筋疲力尽。他的手细微的颤抖着,指甲抠进了软包。

        在酒吧工作,江瑜没少喝酒,他吞咽的动作干净利落,喉结滚动着,上头落了一片橙黄色的顶光。

        陆留空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安成益虽然对玩陆家的小公子有点兴趣,却也不是非陆留空不可,加上听说他酒精过敏,更不想玩出人命,就逮着半路杀进来的江瑜死灌,等他终于肯放过这两个,只身一人走了,江瑜少说喝了三四杯。

        于是陆留空刚刚扶着江瑜出来,江瑜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这人喝酒很奇怪,刚刚桌上的时候无比沉稳,说话又好听又甜,但一旦安成益走了,他泻了那股劲儿,酒劲上来也就是两分钟的事儿,几乎是一出酒吧,江瑜就有些醉了。

        “没事。”醉猫昏昏忽忽,步子都踩不稳,还要安慰陆留空说:“应该没事了,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陆留空没有动。

        他非但没有动,还抱着书包沿墙角滑了下来,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别哭啊。”江瑜看着他,有一点慌,他蹲下来,戳了戳陆留空的肩膀,嘀嘀咕咕:“你可是陆大学霸啊。”

        陆留空不说话,从臂弯里漏出细碎的哽咽。

        于是醉猫歪了歪头,伸出手,问:“抱抱?”

        陆留空的动作堪称凶狠。

        他近乎是扑了过去,狠狠的把头埋进了江瑜的脖颈,下巴抵着他的肩胛,把纯白的衬衫打湿了一片。

        江瑜垂下眸子,像是又清醒了,他学着电视里姐姐或者母亲的样子,拍了拍陆留空的脊背,小声的哄他:“没事,没事。”

        然后他胸口的那一片也被哭湿了。

        那个晚上是陆留空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一方面他因为父母难过的要命,另一方面,他又憋了无数的话想要明天和江瑜说,他想问问江瑜为什么帮他,想问他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还想问……

        “我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样抱你吗?”

        结果这话没说出口,因为第二天他前面的位置空空如也,江瑜根本没有来。

        陆留空找了好几个同学问,才知道江瑜住院了。

        江瑜喝的不省人事人鬼不知,把什么陆留空安成益忘的一干二净,可能喝酒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没有女同学免费送的酒心巧克力重要,更搞笑的是,他当时扯谎,说陆留空一口酒住院一个礼拜,结果他自己住院,就刚刚好好住了一个礼拜。

        但是陆留空一点都不觉的搞笑。

        江瑜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天天绕路后门,爬到他领江瑜去过的那个荒废的阁楼的最顶端,就盯着重重树荫后面的那间小病房。

        江瑜拉上帘子的时候,他就抱着书趁着夕阳写作业,等晚饭时间过了,江瑜会带着不要的饭团来下面的院子里喂流浪猫,他就站在阁楼上,一看看半个小时。

        时至今日,他还能数出江瑜喂过十三只流浪猫,两只虎皮两只乌云踏雪,还有九只橘猫。少年坐在一团毛茸茸中间,身上生人勿进的混混气消了大半,他嘴角带着微笑,眼睛被夕阳染成漂亮的琉璃色,那个时候南区没有高楼,所以陆留空站在高处,江瑜的背后就是晚霞浸染过的半个雍州,巨大的日影从视线尽头跌落,连带着少年细碎的头发都被映成了淡金。

        陆留空想:他为什么那么好看?

        其实虽然在雍州长大,陆留空依然不是那么喜欢雍州,他在北区的童年被束缚的太紧,在南区的过往又太不堪回首,对少年时代登临阁楼远望的陆留空而言,他面前这些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铁灰色城市毫无温度,如同冰冷而扭曲的钢铁囚笼,叫人只想远远逃开。

        但视线拉近的时候,江瑜就在底下的医院投喂着毛茸茸们,他把饭团搓在指尖,让猫咪有倒刺的舌头从手上舔过,等一碗都喂完了,他就往草坪上一躺,眯着眼睛晒看落山的太阳。

        “江瑜是什么?”

        陆留空问自己。

        他是这片钢铁森林里柔软的飞絮,是刀削斧凿的刻薄里橙黄的韫色。

        他是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的世界写下的,最温柔的一行情诗。

        ——全世界只有我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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