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到胸外科的楼层，出了电梯就被护士台那几个护士叫住：
“萧医生，您知道刚谁去看望您家老爷子了吗？”
“是齐巍啊！他刚进去！”
“齐巍跟您是什么关系啊？他竟然一个人来看望叔叔了！”
“哇我没想到上着班还能见到这个大明星大影帝，真人太帅了啊啊啊啊！”
“是啊，光看照片和视频已经觉得他是绝世神颜了，没想到真人还要帅上百倍！”
“萧医生一会儿能帮我跟他说一声求个签名合影吗？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啊！”
……
萧牧晗是神经外科的医生，跟胸外科这帮护士本没什么交集，即使现在父亲在这儿住院，他天天泡在胸外科，也没跟她们混得有多熟，如今她们一个个两眼放光杵到他面前的热切劲儿，全都是因为齐巍吧。
走到父亲病房门口，果然看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想推门而入的瞬间他却有些退却。
进去能跟他说什么呢？不能让病中的父亲知道他和齐巍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只能撒谎，但又没有提前和齐巍统一好口径，露馅了穿帮了怎么办？
更主要的是，那个不争气的胃又开始疼了，这些日子胃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都来势汹汹，他怕自己在他们面前撑不住。
犹豫片刻他想转身离开，偏偏跟过来的那几个看热闹的小护士不轻不重地问他：“萧医生你怎么不进去啊？”
病房里的齐巍显然也听到了，转过头往门口投来探询的目光。
萧牧晗只好推开门，半是回答护士们半是回应齐巍：“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我科室有点急事，我打个招呼就得回去。”
话是这么说，但在齐巍没有开口之前，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护士长过来把这帮小护士给轰走了：“你们没事儿了是吗？还不赶紧回去忙你们的？”
小护士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了，病房里现在只有父母和他俩。
萧牧晗埋着头看自己脚尖：“你就这样来了？也不怕有狗仔跟你？”
齐巍反问：“爸生病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当时做手术的时候我应该陪在旁边才对。”
语气还真是两口子之间的那种亲热又关切的埋怨，不愧是影帝，演技不错。
萧牧晗这才抬头望着他笑了笑：“你那部电影当时就快杀青了，那个时候让你回来，不是耽误整个剧组了吗？”
何况，就算真的告诉你了，你真的会回来吗？你那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又怎么会在我爸爸做手术的时候陪在身旁？更何况，咱俩都要离婚了啊。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双臂交叠在胸前，不动声色地按住自己的胃，后退了两步：“我先回去处理我的事儿了，忙完了我再找你。”
“好，我再陪爸说会儿话。”
萧牧晗出了病房走到那个隐蔽角落的楼梯间，撑着扶手缓了缓，顺势慢慢坐在了楼梯上。
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也走了过来，轻轻在他身旁坐下。
纵然无声无息，他也能肯定那是他的气场和气息。
他没抬头，齐巍也没有开口。
一片死寂中，他只能刻意放轻自己已经有些紊乱的呼吸，良久突然听到齐巍问了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没回，齐巍又追问：“嗯？”
你想听什么回答？
想以沉默应答，又听到齐巍再次加重语气的“嗯”，他只好抬头侧过脸去望着他笑道：“如果我说是为你相思成疾，你信吗？”
他眼睛很亮，也真的是在很努力地笑，但他知道自己脸色应该不太好。
齐巍没敢接住他这亮得晃眼的目光，略略偏过头，淡淡道：“我信你是相思成疾，是对孩子他妈吧？”
萧牧晗懒得接茬，胃疼得他直想抽气，只好把脸埋在双膝上，动都不敢动。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齐巍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干嘛？”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头也不抬。
一只手伸到他的额头和膝盖之间，有些强硬地推着他抬了头，随即两粒胶囊抵在了他嘴边。
萧牧晗愣住了。
“张嘴。”齐巍简洁地命令道，见他还在发怔，又想缩回手，“不吃就算了，反正是毒药。”
萧牧晗迅速用嘴含住那两粒胶囊就想咽下去，齐巍又无声地递过一个小巧的保温杯。
水温刚刚好，吃完药他还捧着杯子，温热的水气熏得他眼眶也开始发热。
胶囊是他平时常吃的那种胃药，杯子也是齐巍为他专备的，那人不爱喝热水，就觉得喝瓶装矿泉水最方便，却为了方便他吃药，常年备了一个便于携带的保温杯，杯子里从来都是满满的温开水。
直到现在还随身带在身边。
而且他今天没说他胃疼，他也没问。可他就是知道。
“齐先生。”他先是对着杯子叫了一声，又偏头看向齐巍，扯了扯嘴角，“咱都是要离婚的人了，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还对我余情未了。”
齐巍微怔，竟然也跟着笑了笑：“习惯了，我会改，下次不会了。”
也就是说，等去欧洲离婚的时候，他不会再随身为他带温水和胃药了。
萧牧晗撑着楼梯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巍给他的胃药早已经对他不管用了，他如果继续坐在这儿，很可能一会儿就会疼到呕吐甚至倒地打滚。都快离婚了，他不想在他面前如此狼狈，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觉察出齐巍似乎也想起身，还试图叫住他，可最终还是定在了原地没动。
齐巍目送他微弯着腰消失在楼梯口，有些烦躁地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支烟。
因为萧牧晗不喜欢他抽烟，他早就戒了烟了，却在最近又开始烟不离手。
但他一口都没吸，发了好半天呆，突然把烟掐灭，起身戴好墨镜和棒球帽，也往楼下走去。
毕竟夫夫一场，老爷子住院做这么大的手术，他应该有所表示。可又不能背着萧牧晗给老爷子一大笔钱，这样老两口也会起疑心的。想来想去，只能留一张银行卡在萧牧晗车里，过后再告诉他。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萧牧晗的车，上车就扒开了那个扶手箱，想把银行卡放进去。
箱盒里有一沓纸，他把纸抠出来，一看是医院的检查结果和诊断书，想必是老爷子的，他就展开看了看。
怎么是胃癌，不是做的食道癌手术吗？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患者姓名，这一看，脑子里就轰隆隆炸开了惊雷。
竟然……怎么可能……
他开始疯狂地打电话，很快，他通过关系分别联系上了三位在相关领域算绝对权威的专家，把所有的检查结果隐去姓名后一一发给他们过目，得到的全是让人绝望的回答：
“太晚了，早一点发现还有救，现在神仙也没办法了。”
“手术肯定是做不了了，实话说也没有什么管用的治疗方案了，只能好好地陪他让他最后能走得不那么痛苦。”
“顶多三个月，快的话可能就这一个多月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
他不死心地拨通了第四位专家的手机号，挂断电话要加对方微信，给他发检查结果的图片，却颤抖着手接连将号码输错好几次。此时外面又是一阵大风呼啸而过。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车窗外，却忽然瞥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双臂环抱交叠在上腹处，佝偻着身子，走得很慢，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不是要上车，而是想经过车后去别的地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车里有人。
齐巍扔下手机，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拽进了车里。
萧牧晗一惊，被拽倒在副驾，问他：“你怎么在我车里？”
齐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跌落下来，手不自觉地就摸向他的上腹，颤声问：“很疼是吗？”
萧牧晗徒劳地往一旁躲了一下，看到了那些散乱的检查结果，心下了然：“谁让你动我东西的？对了，都要离婚了，你是不是该把我的车钥匙还给我？”
“不离了！”齐巍先是低吼了一声，随即放缓语气，温柔而坚决地重复着，“不离了，咱们不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隔着白大褂在他上腹小心翼翼地揉按着，萧牧晗抓起他的手拿开：“离婚吧，我想离，咱也该离了。”
“不！”齐巍一把将他按在怀里，“你是因为……因为病了才要跟我离婚吗？”
萧牧晗挣脱开来：“那你是因为我病了才改变主意，不想离婚的吗？”
齐巍哆嗦着嘴唇没说出话来。
萧牧晗红着眼圈看了看他，打开车门想下车，却又用力杵着胃跌坐了回去，微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就在齐巍又想伸手过去给他揉揉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再次试图开门。
齐巍几乎是从驾驶座扑过去拉住他的：“你干什么去？”
萧牧晗喘了一口气说：“去给诗诗买蛋糕。”
齐巍又生气又心疼：“你都疼成这样了还去给她买蛋糕？你先躺下好好休息休息行吗？”
“阿姨打电话说她吵着要吃，她喜欢的那种蛋糕每天是限量供应的，去晚了就没有了。”萧牧晗挣扎着想起身。
齐巍按住他：“你给我躺好！我去买总行了吧！”
“你去买？”萧牧晗白着脸对他笑了笑，“你也看见了，我，胃癌，晚期，我很快就会死的，我死了你还会管天天和诗诗吗？”
齐巍抓着萧牧晗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说：“我是真的把天天当亲儿子对待的。”
“我知道，可是诗诗呢？”
在他们结婚后，萧牧晗竟然又从天而降一个女儿，女儿出生日期也是在他们相恋之后。
这谁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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