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搅局之人
乾清宫西配殿有几间庑房，专为等候传召的大臣提供暂时休息之所，也不过是简陋的摆了几张桌椅。
方才那假冒的特使，也就是多铎的副手，进来后，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并没有人在监视两人，便忍不住对多铎抱怨道：“我的好主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冒充真正的秘使，破坏两国议和吗。您又何必横生枝节？”
多铎一脸不以为然，“是我横生枝节吗？咱们身份都让人给认出来了，还怎么冒充？”
副手一脸委屈，“话是如此，可您不经睿亲王（多尔衮）同意，就擅自谈什么议和条件，还和亲，您这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多铎像是根本没听到副手的抱怨，却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你说，她是怎么猜到我是谁的？这女人还真有意思！”
副手看多铎这一脸花痴的表情，才明白过来他在说谁，顿时一脸难以置信和忧心忡忡，欺身到多铎跟前，“好主子，您该不会真看上那个宫女了吧？”
他忍不住看向窗外崇祯正殿的方向，眼神里带了一丝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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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被王承恩匆匆又请回来的吴三桂，一进来就看到我站在中央。
此时，我刚刚向崇祯简单交待完是如何认识的金四幸。当然了，这交待过程仅限于粗略的表述金四幸随着田国丈前来秦淮选美，金四幸陪同。我多少还是刻意隐瞒了和金四幸过多的交集。
崇祯冷哼了一声，“朕这两个国丈，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王承恩抖了一抖，奉上茶水，“陛下您息怒。田大人不知好歹，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只觉得王承恩要使坏，连忙说道：“陛下，据我所知，田国丈应该是不知道金公子，哦，不，多铎的真实身份。”
崇祯哼了一声，道：“就是给他十个胆子，谅他也做不出通贼的事来。”
这又回转头来，对着地上站着的我道：“所以，你入京之后，这是你第一次见他？”
我身子不禁僵直，想到那晚出手相救的多铎，但看到崇祯这张阴郁怀疑的面孔，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在这个位置上，免不了有些多疑，要是让他知道多铎前两天还在京城见过我，指不定要多想。
崇祯点点头，“凭一个化名就能猜出他是谁，你也算真的聪慧了。”
他这番夸奖，显然让陈新甲有些紧张，他忍不住就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提醒着崇祯，我是被多铎指明要的人，这身份着实有点尴尬。
崇祯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自进来后默默退守一旁的吴三桂，“长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朕已让王承恩跟你说了。议和之事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人多口杂，朕和陈卿商议后，觉得还是秘密进行比较好。”
“对于多铎的说法，你怎么看？”崇祯直接了当地问着吴三桂。
我站在堂下，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多铎的说法——咳咳，好像我就在他的说法里面？
不过，显然，三个人一脸严肃，似乎根本就忽略掉了我。
吴三桂拱手道：“陛下，微臣不赞成议和。更不赞成和多铎议和。多铎虽是镶白旗旗主，但两白旗都是以睿亲王多尔衮马首是瞻。多尔衮与皇太极是有矛盾，但陛下不要忘了，他们是满人，他们的矛盾再深，多尔衮还是为皇太极攻城略池，至少表面看来，两人并无罅隙。所以，多铎此番说法，可信度实在太低。”
他全程都未曾看我，但这番说法却是十分有利的，我忍不住也跟着他狠狠地点起了头。崇祯不由皱了皱眉，“你觉得他不过是个搅局的，此说不可信？”对于吴三桂的说法，显然有了一定的接受度。
旁边的陈新甲显得有些着急，“陛下，就算那多铎只是个搅局的，咱们也不妨假意答应。由着他们闹去好了，于我们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我们何妨一试！”
无足轻重的宫女？这是在说我吗？喂，喂，我这个当事人还在场，这样好吗？
“陈大人！”一向谨小慎微的吴三桂忽然出声，少有的主动反驳起了陈新甲，“陈大人，您就没想过，万一这个多铎只是心血来潮，虚晃一枪，议和不成，却先被传扬出去，满朝文武会作何感想，远在宁远浴血厮杀的大明将士又将作何感想？”
陈新甲道：“你这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咳——”崇祯大约也觉得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些有些不妥，索性暂停了二人的讨论，直接对我说，“圆圆，你先下去吧。”声音里头是毋庸置疑，显然并不认为我这个“当事人”有参与讨论的资格。
我头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地卑微。我隐约感觉到吴三桂的目光在我身上有短暂的停留，但我看他的时候，他却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如水。
只不过，崇祯让我先下去。可他并没告诉我“下去”是哪里啊？毕竟说起来，今天才是我第一天来皇宫“上班”，作为一个假宫女，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好吗。而且，他也没说我可以走远。
我一直退出了暖阁，退出了正殿，乌漆嘛黑的，正这时，我头顶一阵疾风，有个什么东西直接就敲中了我的脑门。
不算痛，但我也还是忍不住“哎呀”叫了一声，低头一看，却是一团被揉做一团的纸。
“谁啊！”我下意识地就叫出声。
抬起头，却看到西配殿的窗户那，多铎正坐在窗台上对着我一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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