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冲突
马老六坐在灶台前的草凳上,从怀里掏出块雪白的布,翘着兰花指将它打开。布里包裹枯黄的烟丝,他挑出一些零碎的塞烟斗里,又小心翼翼的把烟丝裹起来,揣进怀里。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开口道:“那年我带燮朝的特产去大宛做买卖,途中遇上商队,十几只骆驼,几十个人,我想着跟着商队总比一个人安全,就跟了上去,走进我才发现不对……”
马老六停下,又吸了一口烟,苏令意往他那边凑了凑,催促道:“哪里不对?”
“那些人虽做商人打扮,但动作利索,腰板挺直,说话短促有力,实在不像商人。”
苏令意忙问:“那他们是什么人?”
马老六意味深长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没去问问?”她恨铁不成钢。
马老六瞪她一眼,“我要是上去问,你今天就看不见我了!”
“怎么说?”
“那伙人行事古怪,我不敢上前,拉着我的骆驼走到沙丘背后,悄悄看着他们,想等他们消失了再走,”马老六继续说,“我才躲好,不知从哪里冒出十几个乌戎人,骑着马拿着刀,不知道说了什么,两队人马就拼杀起来,我趴在山丘后面,大气不敢喘,趴得全身都麻木了才敢探出头去。”
“一个活人都没有,货物也被抢走,只有几具横尸孤零零的躺在沙漠中。”
“全死了?”
水烟筒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马大叔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没死全,不过被乌戎人抓走,和死了也差不多。”
天色渐晚,马老六抽完最后一口烟,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灭了灶台的火,苏令意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
马老六的故事没头没尾,不得劲。事发地远在天边,由来结果都不可寻,好在阿远是乌戎人,可能会知道一二。
苏令意蹦蹦跳跳的去找阿远,阿远敞开窗子,趁着最后的日光,靠在坐榻上看书。
“慢点儿,小心摔了。”老早就听见苏令意的动静,阿远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说。
苏令意自个儿倒了杯凉茶,一股脑全喝了,然后和阿远说起刚听来的故事,阿远不笑了,也不看书了,沉默着,望着窗外的灌木发呆。
“阿远?”苏令意试探的叫了一声。
阿远这才回过神,摸了摸她的头,问:“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新来的马大叔说的,”苏令意追问,“你说那些被抓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阿远拍了拍自己的腿,苏令意把头枕上去,她拿开书,岔开话题:“小意儿知道是谁教我识字的吗?”
“我知道!是周砚!”
“真聪明,”阿远的手轻柔划过她的头顶,流连于脖颈,苏令意感觉痒,缩了缩脖子,随后便听阿远接着说,“是在乌戎的时候学的。”
夕阳完全落下去,大地忽地一下就暗下来,阿远对外招了招手,丫鬟们鱼贯而入,点亮房中的灯,火芯跳动,像在挣扎的小人儿。
……
桌上堆满了苏令意要求的小吃,屋内黑漆漆的,楚尽躺在床上,直到她把蜡烛点上,也没听见楚尽说一句话。
冰晶皂儿是煮熟后用糖水浸泡的槐豆,名字起的新鲜,吃起来除了甜,没甚滋味。枣箍荷叶饼倒是不错,外观精致好看,尝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荷香……
吃到好吃的东西,苏令意心情大好,即便楚尽不理她,她也愿意把热脸贴上去,“喂,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人应答。
苏令意放下手中的食物,走过去拍了拍他,“跟你说话呢!”
又是一阵沉默。
“不就是提了一嘴父母,你至于吗?”她百无聊赖的坐上床,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你若是缺少父爱母爱,大可唤我一声父亲或母亲,我不介意抱抱你。”
“你!”楚尽嗖的从床上坐起,怒视着苏令意。
苏令意挑眉,“肯理我啦?”
“哼!”
“啧,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那么爱生气?”
这都怪谁?!楚尽几乎控制不住的要吼出来,因为她,这两天生气的频率比前两年生气的频率还多!
苏令意贴近他,把脸凑到他面前,“笑一笑嘛。”
“……”
她没有办法,趁楚尽不注意,伸手就把他的两边嘴角往上扒拉,然后又在楚尽反应过来前,迅速收回。
“我们呐,并不是因为开心才笑,而是因为笑,才会开心。”
楚尽想骂人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揉着脸,半天才说了句:“你……你真的烦死了!”
英俊的脸颊被他揉的红扑扑的,配上这句近乎撒娇的话,更显得滑稽可爱。苏令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你明儿还出去吗?”
楚尽心有余悸,防备道:“有事?”
“嘿嘿嘿,我想要一个陶瓷做的鸟儿,能吹响的那种!还有傀儡、风筝、竹蜻蜓……”楚尽昨日轻而易举答应了她的要求,回来还没问她要银子,苏令意心中又冒出了新的小九九。
她到底有完没完?!
苏令意有一双杏眼,大而圆,眼尾微微上扬,平添一点媚,又不流于俗气。瞳孔是金棕色的,灵动清亮,熹微的晨光好似降落在她眼中。
楚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道,今日仔细探查,丝毫没查出异常……莫非,昨日只是障眼法?不,不对,今日才是,今日没有指定地点!
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她在周府一月有余,不可能没有任何传递消息的渠道,非要假手于人……
她是故意在引开我?!
想清楚一切的楚尽眯了眯眼,假装不情愿的警告道:“最后一次!”
苏令意都快感动哭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人,对她的无理要求有求必应,亲妈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隔着衣袖抓住楚尽的手腕,苏令意说出了穿越后第一句百分百真心实意的话:“你对我真好!”
楚尽哽住,耳尖通红,神色不自然的说:“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
“闭嘴!”
第二天一早,苏令意依旧从只剩一个人的房间走出来,她惊奇的发现,院子里的茉莉开花了。往常是绝不在意这些琐事的,没有手机、网络占用碎片时间,人倏的一下闲下来,也就开始另寻些乐趣。
花匠新种的不知名的小花已经爬满花墙,淡粉色的花苞鼓鼓的,花尖略微散开。苏令意去摘了一朵,在手中把玩一番,又随意扔在地上。
过路的人没注意,一脚踩上去,花瓣紧贴着地面,另有一种美感。
今日的风与昨日的风一样,轻柔和煦,若是没有那两个不速之客来访,今日本该向前几日一般,风平浪静中的无聊。
午时刚过,乔若烟与周晴如就浩浩荡荡的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往这边来。乔若烟是周砚新娶的小妾,周晴如是周砚的庶出妹妹。
到底是个会来事儿的,一看见阿远就说什么二爷早就让她来找姐姐说说话,说什么担心姐姐的身子不敢多来叨扰……
寒暄了半日,又让丫鬟婆子把礼物端上来,又是好一阵说话。
苏令意听得头疼,趁众人不注意,一溜烟跑了出去。在花坛中随意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坐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飘来飘去。
“让开,我要过去!”
台阶宽数十尺,又不是大象屁股,哪就挡着她的路,需要让开了?苏令意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令意往后瞥了一眼,知道是周家三小姐周晴如。可知道又能如何?她冷笑一声,稳坐如山。
周晴如的生母原是一青楼女子,贯会招周老爷疼爱,周老夫人恨极了她,待周老爷一死,就立马处置了她。虽留了周晴如一条命,但可想而知她在周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要是个丫鬟,过的不好也就算了,偏偏又高低算个小姐。她疑心下人编排她看不起她,多瞧了她一眼,都觉得是在嘲笑她。是以在面对下人时,总是拿出十分的气势,趾高气扬,像个女王,用打骂下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苏令意早就听说过她的恶名,并不害怕。
通过攻击地位低下的人来展示权威,只会更加的渺小。真正可怕的人,往往不是那些外表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人。
在周府当差,大家心里都瞧不起三小姐,但从未有人敢正面和她对上过。因为他们都清楚,主子们看不上三小姐,却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下人明面上爬到三小姐头上去。
周晴如气得像个着火的茄子,囔囔着来人来人。嫌人来的不够快,亲自抬脚狠狠朝苏令意踢去。
苏令意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似的,一个闪身让开,啪嗒一声,周晴如从台阶上摔下去,摔了个狗抢屎。
赶来的丫鬟婆子都傻了眼,周晴如趴在地上,哇的哭出来,声音穿透力极强,一瞬间,整个周府都充满了她的鬼哭狼嚎。
“怎么回事?”
正堂中的人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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