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茶肆
二月,春雪甚盛。浓密的雪落在汴京城,扫帚一挥,和着泥沙乌糟糟的堆积在路边。立春已过,雪还未停。
冻得通红的手仍在半空中挥舞,人已放下帘幕,马车渐行渐远。她明知道他看不见了,却倔强的没有放下手。
周砚作为军师,要提前赶到城外的军营,明日随大军一起出发。
对于阿远来说,分别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元风很担心阿远,嘱咐大家说话做事都小心些,不要触碰到阿远的伤心事。出乎意料,这次阿远格外的平静。
第二日,她没提要去城门送行,反而招呼大家堆雪人。大大小小堆了数个,立在院子中宛若雪精灵,蜷缩身子,表情温和安详。
苏令意前世是南方人,骨子里对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虽然来这儿已有一段时日,看见大雪仍免不了想撒泼打滚。
她蹲在角落里捏了个雪球,贼兮兮的扫视一圈,视线最终锁定在背对着她的阿远身上。往前走了两步,眼睛里闪着精光,做出抛球的姿势。
就在这时,她被突然闯入的小厮唤住:“有你的东西。”
视线都集中在苏令意身上,她若无其事的扔下雪球,搓了搓手,接过沉甸甸的雕花红匣子,道:“谁送来的?”
小厮努了努嘴:“不知道,问也不说,就让把东西交给你,长得凶神恶煞,看装扮应该是个当兵的,你从哪……”
小厮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被打开的红匣子眼睛都直了。没有署名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最上层,这没有什么稀奇的,令小厮哑口无言的是信封下那一层闪着银光的雪花白银。
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大约够庄户一家好吃好喝过两年,而这个红匣子里装了数十个。
苏令意感觉手中的东西愈发沉重起来,掌心热乎乎的。
“送东西的人呢?”
“送完就走了。”
她在燮朝认识的人不多,而有这么多银子还愿意送给她的人,想来想去也就那么一个。
听说郊外军营设置在开远门以西二十里处,现在赶去城楼兴许还能看见大军的尾巴。但苏令意只是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信封不厚,打开来发现只有有几张银票和一张地契,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当日在荒原之上,苏令意不过随口一提她想拥有一间小铺子,这人竟就记在心上了。
她看着这张地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又感到有些好笑。
楚尽虽家世不凡,可他们家族是近些年才异军突起的,再加上父母双亡,寄居在舅舅家,想来也不会有过多钱财,这该不会是把所有的积蓄都送过来了吧?
楚尽要知道自己好心好意帮她,却受如此侮辱,必气得吐血三升。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不过心还是好的。苏令意扬起嘴角,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晚上是和阿远一起睡的。两个人一床被子,门窗只留一丝缝隙,屋里木炭半明半灭,她和阿远的脸被烘得发烫。
灯火全灭,苏令意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
“睡不着?”阿远侧过身子,面对着她。
“嗯。”
“想什么呢?”
苏令意也面朝阿远:“阿远,我想开家铺子。”
小丫头想法还挺多,阿远没急着反对,心平气和的问:“卖什么呢?”
“还没想好。”
“为什么想开铺子?”阿远本来想说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大量的启动资金、需要人力物力,可又联想到白天她收到的那一匣子东西,如鲠在喉,换了一个问题。
苏令意认真的看着她:“年轻的时候要为老的时候多做些准备。”
话里别有深意,阿远不知听没听出她的劝告,沉默了半响,笑着道:“那你就去试试吧,好坏现在还有我帮你兜着。”
“那以后呢?”阿远单独强调现在令苏令意感觉到有些不安。
她捏了捏苏令意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笑道:“以后……以后当然也是。”
苏令意伸手抱住阿远,“阿远,我们都要好好的,要一直在一起,要长命百岁。”她贯会说好听的哄人,有些话说着叫人挺难为情的,但她能张口就来。
真话说多了会变成假话,假话说多了难免也掺杂几分真情。是真是假苏令意已经分辨不清,也不想去分辨。
她向来是个执行能力满分的人,和阿远说完没几天,她就寻了个日子,按照地契上的地址,找到了那铺子。
是家茶肆,坐落在商户繁杂的汴河边,临水,乘舟的客人可从后门上岸喝茶。不过装修、人流量与旁边声名远扬的北山子茶坊、班楼酒楼相比就差上一大截了。
这平平无奇的茶肆也就凭借着地理位置甚佳苟延残喘,暴殄天物。
地段这样好的一家铺子都能轻易的送给自己?看来楚尽比她想象的更喜欢她嘛。苏令意满意的跨入门槛。
店铺不大,约莫百余坪,有二楼。
店里没有客人,唯有一个男子站在柜台前,带着帽子,肩上搭着一块白布,杵着脑袋打瞌睡,苏令意进来他也没有反应,张着嘴巴,口水险些要流下来。
“喂?”
她轻轻叫了一声,男子悠悠转醒,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懒洋洋道:“喝什么?”
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令意清了清嗓,朗声道:“不喝,劳烦找一下掌柜的。”
男子看向苏令意,似乎还不适应光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翻,也不知看出什么,不耐烦的对着后面扯嗓大喊:“老徐有人找!”
“来了来了。”应声而来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形微胖,一看见苏令意就笑,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客官不知您有何吩咐?”他姿态放得极低,与刚在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茶肆真是奇怪,小厮趾高气扬,掌柜付小做低,苏令意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对待他们。
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抽出折叠起来的地契,还没来得及交到掌柜手上,就听他惊呼:“难道您就是苏令意苏小姐?”
楚尽和他说过?这到好办了,点点头,“是我。”
“失敬失敬,楚小将军前几天就和我交代过,这家铺子将交由您全权接手,我这两日一直等着……”徐昌饱含热泪、情真意切的诉说着自己的真心,苏令意听了两句就觉得有些无聊,视线乱瞟,忽然看见柜台前的男子正在打量她。
哟,这不是小说里最使人痛快的扮猪吃老虎的剧情吗?当下挺了挺胸,准备迎接男子惊慌失措的表情,谁知男子只是看她一眼,然后不屑的移开视线,继续杵着脑袋睡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使他清醒。
多少是有些出乎意料,苏令意尴尬地打断徐昌:“您带我四处转转?”
“对对对,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一楼是大堂,中间有个小舞台可请伶人舞女唱歌跳舞。二楼有数十间不大不小雅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楼下的舞台。
穿过一道小门,顾客可沿游廊往左,直接走到汴河边,乘小船离开。游廊往右,则有个四合院,供店内员工居住。
徐昌极其一家三口,住在靠左边的房间内,柜台前的男子叫何秋,与他哥哥何冬住在另一侧。正中的房子空着,之前是留给楚尽的,虽然他一次也没住过,现在则便宜了苏令意。
院子中有一棵槐树,枝桠上挂着几片卷缩发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地上的叶片堆了满地,踏上去有清脆的咔擦声。
仰头望去,纷乱的树枝将湛蓝的天空分成几份,每一份都蓝得出奇。苏令意低下头,目光一闪,看见了躲在门后偷看的她的小女孩。
小女孩红着脸对她笑了一下,转身跑进屋内。正好撞上徐昌,徐昌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自己去玩,然后急匆匆的拿着账册交给苏令意。
苏令意与他道谢,告辞离开。
该如何处置这间铺子她在心中有了想法:既然已有现成的茶肆,那就开家茶肆。
燮人爱茶,大街小巷皆有挑着工具卖茶的男男女女,更别提大大小小的茶肆了。苏令意不通茶艺,不知点茶,要想在茶肆界杀出一条血路,还得另辟蹊径。
小吃只是辅助,重要的还是茶,很自然的,她想到了前世令无数女孩为之疯狂的奶茶。它在吃喝玩乐如此发达的现代都能横行霸道,没理由在燮朝无人问津。
苏令意兴奋熬了三个通宵,制定了一系列“奶茶店”开业方案,当她从房间内走出来时,玳双看她的眼神仿佛看见了鬼。
她上前握住玳双的手,充满感情的说:“玳双姐姐!多谢你这几年帮我洗衣服,等我日后月入五万两,我一定每月分你五百,呸,五两……”
玳双三两下甩开她的手,眼神惊恐,怀疑她疯了。月入五万两,可不就是疯子才想得出来的吗?
苏令意把大致构思和徐昌交代了一下,装修、器具采买的活儿都交给他去做。她自己,则拉着店内唯一大厨——徐昌的妻子郑二娘在厨房内鼓捣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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