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傍晚。
坐在计程车里的佟梦，临时抱佛脚翻着受邀名单，长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入职的第一个周末，就喜从天降被安排加班了。
两个小时前，她接到宋南溪的电话，说参加酒会的路上，车子被人追尾了，无法陪同沈惟舟赴宴，当初那份受邀名单发过给佟梦，所以临时安排她过来，还千叮咛万嘱咐穿着正式点。
她低头瞧瞧身上这套斥巨资一千大洋买的西装，应该够体面了吧！
到了目的地，佟梦下车，仰头望着眼前这栋意大利复古风的花园小洋房，不得不感叹钞能力的魅力有多迷人，连办个私人酒会，都随随便便找了处上百年历史的别墅，据说还是民国时期某位著名作家曾经旅居过的地方。
黑色拱弧的铁栏门这会儿敞开的，有两位年轻帅气的门童守着，统一黑色中山领的制服，衬得门脸儿都特别矜贵。
她出示了电子邀请函，顺利入园。
等穿过小道，绕过枝繁叶茂的树荫，终于看清那栋花园洋房的全貌，双尖塔式的红白建筑被巨大的草坪相围，门口是一座小巧玲珑的花池喷泉，这会儿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着瀑布。
佟梦掏出手机，给沈惟舟拨了电话，很快接通后，佟梦问：“沈总，您到哪儿了？”
“你后面。”那头懒懒地回应一声。
“啊？”
沈惟舟：“这儿。”
佟梦头顶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心一提，回头撞见人就站在面前。
短短才几天没见，感觉沈惟舟又变了个人似的。
她忍不住打量起来，双排扣的黑色西装毫不费力地衬出他比例优越的身材，浓密的乌发一丝不乱地伏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梁上托了双漂亮的桃花眼，低垂的睫毛压着深墨色的瞳孔，只要不开口，凭这副长相任谁看了都神魂颠倒。
只是，想让他不开口比太阳西升还难。
沈惟舟盯着她这身行头，瞅了半天，讥讽道：“你周末背着公司在干别的兼职？这身行头怕不是刚从售楼处赶场子过来？”
佟梦：“……”
“不是南溪姐说，让我穿正式点的衣服嘛？我翻来翻去，才找到这么一件特别贵的。”
沈惟舟就挺无语，这人穿衣的审美打从他俩认识，见一次想吐槽一次。
“那我现在回去换一套。”
佟梦有点气，掉头想走，沈惟舟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衣领，叹息：“女人，就是麻烦！”
他可没那份闲情等她换装，上下扫视一圈，留意到她里面是白色丝绸衬衫，突然抬手解开自己的银色流苏领扣，吩咐道：“把外套脱了。”
佟梦：“？”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老老实实听安排，脱下黑色西装外套。
沈惟舟：“再解开衬衫衣领，还有袖口。”
佟梦猛然抱住自己：“虽然你是我老板，但咱俩此生绝无可能。”
沈惟舟：“……”
佟梦对上他匪夷所思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尴尬地缓缓松手。
沈惟舟冷笑：“放心，我还没到饥不择食是个女人都能生扑的地步？”
她红着脸问：“一颗就够了吧……”
“上面一颗，下面两颗，再多怕眼睛消化不良。”
他松开佟梦的马尾，随意抓散拨到一旁，将摘下来的蓝宝石流苏领扣递过去：“戴上。”
“戴那儿？”
“耳朵啊，笨蛋。”他的语气逐渐暴躁。
“哦哦。”
等收拾得差不多，沈惟舟再看她，可算把这人从浓浓的房产销售品味里拯救了出来。
佟梦丝绸衬衫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对漂亮匀称的锁骨，下摆因为交叠堆出随性的纹理，有了点法式慵懒的味道，耳旁的宝蓝色“耳环”倒成了点睛之笔，整个人俏丽了几分，勉强算看得过去。
夜风拂面，她拘谨地抬手拨了下头发，沈惟舟多看两眼，忽然含糊地说了句：“很漂亮。”
佟梦的手微顿，她听见了。
“走了。”沈惟舟率先进去。
两人走入别墅，灯火辉煌的大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这下佟梦算是理解，宋南溪口中穿正式点是什么意思了，厅内的男人都是西装革履，女士礼服华丽，再隆重不过。
她还是头回参加这种正儿八经的富商酒会，以往在公司只负责跑业务，最多周旋过各种喧闹俗气的酒局，那些老板肚子里除了烟酒，就是庸俗掉价的黄/腔，如今被沈惟舟领进来，才知道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天差地别。
也是她没见过的风景。
她瞧沈惟舟从容坦然地站那儿，也跟着有模学样地扬起笑脸，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四处打量，直到有人迎上来，她才晃过神来，小声凑过去介绍：“这是易客的老总陈黔，做智能家居的。”
沈惟舟忽然看她一眼，从鼻腔里逸了声：“嗯。”
随即，他嘴角牵笑，同对方客套寒暄。
又来一个，她继续道：“那是启东科技的老总，做互联网商贸的。”
“星泰地产的副总，张贺。”
“耀恒医疗科技的朱总。”
……
两人默契无间地配合，一个热络相迎，一个窃声提醒。
沈惟舟的出现，仿佛成了万人瞩目的大明星，佟梦目睹这位金融圈里新鲜诞生的海归新贵，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地环绕，而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仿佛天生就该是这般自信，享受众人聚焦的目光。
等他身边的人渐渐散开，佟梦刚想走近，一对男女款款过来。男的她认识，更吸引她的是身旁的女人，一袭金色高开衩吊带裙尾裙，朱唇雪肤，一双媚眼张扬又勾人，宛若人间尤物。
不愧是当红女明星邬晓青，凭一张骨相艳丽的脸和性/感的完美身材杀遍全娱。
佟梦惊叹，真人比大屏幕上更美。
她刚想介绍，不料沈惟舟笑着迎过去，同这次宴会的东道主林总握手，邬晓青更是熟稔地倾身同他拥抱了下。
“好久不见了，惟舟。”
“好久不见。”
沈惟舟说完，礼貌撤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佟梦松了口气，原来，是熟人啊。
邬晓青瞧向沈惟舟的身旁，迟疑问：“这位是……瞧着有点面生。”
他回：“我的秘书，佟梦。”
佟梦礼貌打声招呼：“您好，林总，邬小姐。”
邬晓青一听是秘书，顿时没了兴致，淡淡落下一句“你好”，转眼又笑着去找沈惟舟：“你可不厚道啊，回来了也没通知我，最后还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才知道现在掌舵星屿资本的原来是你。”
沈惟舟笑笑，并没认真回应。
佟梦见他们越聊越深，自己插不上话题，嫌这儿待着无聊，径直走到一旁的餐点自助区，找个干净的盘子挑选爱吃的水果和甜点。
“小梦？”
佟梦闻声回头，居然在这儿看到赵南叙，绽开笑容：“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公司领导一起过来的。”
赵南叙刚才看见她，还不确信，看看她这身打扮，问道：“你来这儿……”
佟梦歪歪头，无奈道：“我也是，临时加班。”
赵南叙被她的话逗笑。
“今晚谁领你来的？”他问。
佟梦冲前面努努嘴：“喏，我老板沈惟舟。”
赵南叙一愣，视线随她转过去，落在几人中最惹眼出众的男人身上，还真是他。
“他居然会带你来这种地方。”赵南叙目光有些复杂，语气透着古怪。
佟梦并未察觉：“我是他秘书啊，出席这种商务酒会也很正常。”
“有钱人的想法谁知道呢？”赵南叙嘲讽。
“你不也来了？”
“那不一样，我是因为……”他发觉自己措辞不当，及时改口，“我是因为有个项目想引荐给老总，才过来的。”
佟梦点点头，并未说话。
“没想到，邬晓青也来了。”赵南叙另寻话题。
“你认识？”
“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谁不认识？”赵南叙笑笑。
佟梦心想也是，顺着话题说了句：“她好像和我老板很熟。”
赵南叙：“是挺熟的，邬晓青除了在娱乐圈混得开，资本圈也是鲜少不知的，权利才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你瞧瞧那张写满野心的脸，便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意思？”
“邬晓青名下的影视传媒公司，你知道最大的投资人是谁吗？”
佟梦摇摇头，但心里很好奇。
“是沈惟舟。”
佟梦一愣。
赵南叙声音转小：“有传言说，邬晓青是沈惟舟的绯闻女友，投资那家影视传媒公司，不过是有钱人宠女人爱玩的手段。”
佟梦倒吸一口气，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秘密。
但转念一想，沈惟舟那么自私高傲的人，除了自己，还会喜欢别人？
很难想象。
那头的沈惟舟仿佛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偏过脸，余光瞥向不远处，才几分钟没留神，他的秘书居然和陌生男人攀聊起来，瞧着还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了，半个月前在中心大厦见过一面。
当时，佟梦也和他在一起。
看来是遇到熟人了，难怪笑得那么开心。
沈惟舟目光颇为嫌弃，穿衣的品味无可救药，连看男人的眼光也如出一辙。
“怎么了？”邬晓青见他心不在焉，问道。
沈惟舟收回视线：“没事。”
邬晓青顺着方才他望过去的方向，留意了几秒。
酒会临近散场，佟梦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巧撞见邬晓青在补妆，两人目光透过镜子交汇。
佟梦走过去洗手。
邬晓青倏然问：“在惟舟身边工作会不会辛苦？”
佟梦没曾想她会主动开口，回道：“还好，我也刚入职不久。”
邬晓青收起口红，俯身冲镜子抿了抿嘴唇，漫不经心地提醒：“他的身边能留得住的都是优秀的人，但……”
她睫毛轻扇，悠悠地看向佟梦，语气欺人：“但你显然不是。”
佟梦忽怔，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会有敌意，言行举止总透着目中无人的轻慢。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可自己也不是包子，任人能欺负，她抿嘴一笑，故作潇洒地回敬：“一份工作而已，沈总的身边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但……”
她目光狡黠地一闪：“但肯定不是你。”
“什么意思？”邬晓青转过来，质问。
佟梦抽了张纸巾擦手，扮猪吃老虎地眨眨眼：“毕竟……我们老板没有请明星当秘书的癖好。”
“再见。”
说完，她擦肩而过。
邬晓青盯着佟梦离开的背影，又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明艳的脸上分明嘲她不自量力。
佟梦从别墅出来，看到赵南叙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南叙。”
他转头，看到佟梦满脸笑容：“这么晚，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她刚想说“好”，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老板，四处巡视一圈，发现那辆迈巴赫正安静地停在夜色里。
“你稍等。”佟梦交代完，快步走到车旁，敲敲后座的玻璃。
车窗随即降下，露出沈惟舟那张清隽白皙的脸，眼神不耐地看过来：“佟梦，你最近是不是飘了，见过哪个老板等秘书这么久的？”
佟梦丝毫没怕他，终于熬到下班，这会儿他说什么都不计较，语调欢快道：“老板，如果您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撤了。”
“撤哪儿？”沈惟舟疑惑，“你不回家了？”
“回啊，有朋友送我。”
“谁啊？”沈惟舟微微探头，瞧见那一脚踏两船的渣男正等在门口，朝这边张望。
佟梦以为他默认了，挥挥手：“沈总，拜拜。”
沈惟舟眼见这傻子满心欢喜地转身，正打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迫不及待奔向火坑。
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原本懒得管，但忍了又忍，最后长叹一口气，认栽地探出脑袋喊了声：“佟梦！”
她刹住脚步，回头。
沈惟舟食指勾了勾太阳穴，脑子里滑过太多乱七八糟的借口，最后脱口而出：“我突然想起来，今晚收到的名片需要整理。”
“现在就要。”
佟梦笑容裂了。
车内的气压低到极度窒息，佟梦坐在副驾驶，一脸冷漠地往手机里输入厚厚一叠名片，窝着满肚子的火，在心里第八十八遍画圈圈诅咒沈惟舟这辈子吃泡面没佐料。
沈惟舟坐在后面，几度想开口，但一看那颗明显在生闷气的脑袋，生怕一点就炸。
司机终于赶在窒息身亡之前把人送公寓楼下，几百万的车门“啪”的一声被佟梦干脆利落地甩上，站在路旁毫无感情地微笑：“谢谢沈总送我回来，再见！”
沈惟舟被她阴阳怪气的模样气着了，非常后悔自己抽什么风，大发什么善心，非得上赶着多管闲事，就活该让她被渣男伤得痛哭流涕，才能让这个恋爱脑彻底清醒，知道他这样体贴又善良的老板简直人间少有。
“等等。”沈惟舟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问你一件事。”
佟梦：“嗯，您问。”
“刚那是你男朋友？”
“不是。”
沈惟舟松了一口气。
佟梦又道：“但是我喜欢的人。”
沈惟舟：“……”
滴，今天拯救人类的班就上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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