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疯癫的海（24）

苏堇皱着眉，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有些艰难地开口，“唔，好像真的是我。”
  但问题是，她从没拍过这样一张照片。
  她的衣橱里也没有这种款式的丑裙子，更不可能对着镜头笑得像个缺失脑仁的智障。
  这莫名其妙的男邪物伪造她的照片就算了，怎么还把她弄得这么傻？
  人长得这么帅，气质那么风骚，结果就这种直男审美？？
  苏堇真是被气了个够呛，她不管不顾一拳打碎玻璃，直接从呆呆傻傻的蓝眼睛秦欲手里夺过照片。
  秦欲呆滞地抬起头，见到是她后露出委屈的表情：
  “把我的照片还给我。”
  “不给。”
  “这是我的东西，你为什么抢我的东西？”
  “因为我愿意。”
  苏堇完全不讲理，她在阳光下翻看着照片，见到反面上写的一行字后，她沉下眸光。
  那上面写的是：
  “20XX年4月6号，天气晴朗，玩家苏堇在海滨镇，拍摄人秦欲。”
  温晗也看到了这行字，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然后，她低声道：
  “这是，预言？”
  苏堇没有说什么，但她改了主意，收起了已经拿出准备烧毁照片的打火机，把照片也放在了身上。
  秦欲仍然用他那双灰蒙蒙的蓝眼睛看着她，就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十足的可怜。
  苏堇抱胸问他，“那张照片你是怎么弄出来的，你都知道什么？”
  秦欲不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苏堇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操纵秦欲的灵魂，得到的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样。
  果然，她的力量一进入到秦欲体内，就像是光线被黑洞吸走。
  凭她现在的实力，还无法控制这个男邪物。
  不过就算操控不了秦欲，她也不打算放过他。
  他本来就还欠她一个答案。
  她搬了把椅子坐到秦欲对面，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像熬鹰似的，熬了一个多小时。
  温晗在旁边累得坐在地上打了个盹儿，等她醒来时，八点刚好到了。
  秦欲黯淡的灰蓝瞳孔里仿佛绽开了一朵妖冶的血花，转变成了夺目的殷红。
  “你终于醒了？”苏堇冷眼看着他，没好气道。
  秦欲朝她弯了一下眼，微笑道，“我们约好了八点，我不算迟到。”
  “你的眼睛颜色变来变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张诡异的照片后，苏堇懒得和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在这个小镇，蓝色代表的是科尔努诺斯和暗夜会，而红色代表的是母神的力量。你究竟属于哪一方？”
  秦欲歪着头，一头泛着月华光泽的美丽银发垂落在他肩膀，他笑吟吟地说：
  “我记得我和苏小姐做的交易，只规定了我要回答你一个问题。苏小姐要提出额外的问题，就算是我第二次为你提供服务，需要你用别的代价来换。
  只不过这次的代价必须由我来指定，你愿意吗？”
  苏堇神色冷冽，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永远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邪物来指定我要付出的代价，这笔交易免谈。有些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现在告诉我，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她其实已经通过卡喀亚的提醒找到了能遏制母神力量的东西，可她还是要听秦欲的回答。
  这个答案既会是她的备用选项，也是她判定秦欲是否在为母神效力的考验。
  秦欲对她的强硬毫不恼怒，笑得像个深情的绅士：
  “把女老师从红衣变成蓝衣的方式是，杀死她红衣状态时体内正在孕育的胎儿，母神的意识碎片就藏在那个胎儿的血肉里。失去了母神的力量，女老师自然会变回被科尔努诺斯操控的状态，而且是永久性地的。”
  女老师身上还有个胎儿？
  苏堇再次皱眉，“胎儿在她的肚子里？”
  秦欲微笑，“这是第三个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回答第三个问题，她还要付出第三个代价。
  苏堇呵呵冷笑，“不必了。你之前要我回答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一个不肯对我坦诚相待的邪物，没有资格成为我的爱人。”
  她带上听得愣怔的温晗就要离开，却被秦欲叫住：
  “苏小姐转身就走，是已经知道杀死胎儿的办法了吧。”
  苏堇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替你的主子试探我？”
  秦欲望着她，血色的双眸里泛着潋滟惑人的光芒，“我主人的位置，目前还是空缺的。”
  苏堇挑眉，“哦？”
  “嗯，只要你戴上戒指，我的主人就只有你。”
  秦欲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口吻，说着诡异的情话，“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好好考虑过了，你不愿意把你的全部给我，没关系。让我把我的全部给你，也是一样的。戴上戒指，你就会得到我的全部。”
  苏堇还没说话，卡喀亚先在她的脑子里叫了起来：

  “这就是渣男才能说得出的甜言蜜语，你可千万不要信了他！而且像这种我都探不出实力底细的怪物，他的全部恐怕就是你甩不掉的噩梦和诅咒，相信我，他给我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苏堇皱眉，“我不是让你看着莫喜吗？”
  卡喀亚有一瞬的心虚，“那小子都会分裂意识，难道伟大如我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事吗？主人你放心吧，我就是同时监视一百个人，也能做得到。”
  秦欲看着苏堇的眸光沉了沉，低笑一声后说：
  “在你脑子里寄生的那个小东西，真是聒噪又废物呢。你要是真想要个好用的奴仆，不如和我签订契约吧。只要戴上戒指，我就是你的了。”
  卡喀亚在苏堇的脑子里惊怒地尖叫，“啊，这个该死的渣男，居然敢说本女神是废物！主人，快揍他，他侮辱我！”
  苏堇为了避免自己的脑壳被它吵得炸开，冷着脸给它用了禁言咒，然后怒斥它：
  “笨蛋，你关注的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个邪物也能听到你和我的意识对话，好不好！”
  被禁言的卡喀亚颤抖了一下。
  是啊，这个邪物居然和那个人类女医生一样，也能窥探到它的意识波动……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它好歹是个邪神，就算现在只有意识体，也不至于弱到一个过路NPC都能窥探它的地步吧？
  就在卡喀亚怀疑神生时，秦欲又笑着对苏堇说了一句话：
  “它教你的办法虽然有用，但你动手时一定会碰到意外。如果你愿意送给我一个吻，我愿意不收取别的代价，告诉你杀死女老师体内胎儿，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这笔交易，划算吧？”
  苏堇顿住脚步。
  一个吻，换行动的万无一失。
  听上去非常划算。
  前提是秦欲说的这个办法，她能做得到，而且这个办法本身不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比如说需要杀死她的队友才能完成，或是让她献祭自身。
  和邪物打交道多了，苏堇对它们狡诈的语言游戏分外熟悉。
  秦欲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笑了笑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办法里不包括任何你做不到，和你不愿意做的事。”
  苏堇盯着他妖异的红眸看了片刻，忽然用左手搂住俊美邪物的脖子，右手强硬地摁着他的后脑勺，强迫他低下头来。
  俊美的邪物睁大了血眸，然后，他的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苏堇也没有闭上眼睛，她恶狠狠地瞪着秦欲，挑衅般加深了这个吻，最后还用犬齿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如她预想的一样，冰冷的邪物就算能模拟出心脏的跳动，也不会流出人类温热的鲜血。
  秦欲破了的嘴唇上没有一滴红血流出，只散发出淡淡的黑气。
  苏堇退了一步，没有让那丝丝缕缕的黑气沾上她的皮肤，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故意当着秦欲的面，用手背反复擦着自己的嘴唇。
  “现在可以说了吗？”
  听着少女冷酷的声音，秦欲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丝毫不计较苏堇嫌弃她的动作，“当然，我对你永远都不会食言。这个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用你的血贯穿胎儿的心脏。”
  苏堇看着秦欲的眼里多了一抹深意。
  明明密室副本时，秦欲不在现场，但他居然知道她的血能用来灼伤邪神。
  是谁走漏了这个秘密？
  当时在场的中年阿姨是晨曦组织的人，把她的秘密泄露给邪物阵营的可能性很小。
  戴秋只是一个被忽然拉入副本的普通人类玩家，泄密的可能也不大。
  那就只剩下萧祈年了。
  苏堇越来越确定，萧祈年和秦欲之间一定有关系。
  “我不会骗你，你也知道的，你的血应该是最管用的武器，比那个畸形胎儿的脑浆好用多了。”
  秦欲舔了舔嘴唇上的伤，明明随意自然的动作，却好像带了一分暧昧，“或者，你直接吃了胎儿的心脏，就等于吃下了母神的意识碎片，那样也可以。”
  苏堇的脸色变得难看。
  真好，她想，现在她不知道秦欲的底细，秦欲却把她的老底都摸了个遍。
  不仅知道她的血的用处，还知道她掌握了吞噬技能。
  在血色婚礼副本时她刻意忍着没使用‘吞噬’，其中一个考量就是不让这个深浅不明的邪物察觉到她的技能，现在看来她就是多此一举。
  带着被惊呆的温晗离开后，她解除了卡喀亚的禁言。
  卡喀亚又叫了起来，这次它抓住了重点：
  “那个渣男说你的血能杀死母神的意识碎片？他就是个疯狂的骗子！
  我承认，你的血是可以伤害我的本体，但那也是因为我的本体被伤得太厉害，千万年来一直在腐烂，得到的那一点食物也无法恢复多少力量，而且被你伤害的，也只是我非常小的一部分本体。
  但这次不一样，就从那女老师散发出的邪力强度来看，她体内母神的意识碎片一定已经成形了，就差从母体诞生了，根本就不是我的那一丁点本体可以相比的。只怕你的血会让正在孕育中的胎儿察觉到危险，要是反倒促成了胎儿早产，那就完蛋了。”

  它说着声音都有点哆嗦：
  “我和你签订了主奴契约，我们才是利益共同体！你必须听我的，把莫喜的脑浆抹在女老师的裙子上，用这种方式暂时压制住她的力量，然后把那些被困在海底的该死人类能力者救走，你们就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小镇，千万不要想着彻底杀死女老师，否则你会把我也给害死的！”
  它是真的怕得要命，如果苏堇把命交代了这里，那它也就跟着玩完了。
  它见苏堇不回答，又对温晗吼道：
  “喂，那个人类！你不是也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快劝劝她吧！你要是真想救你的队友，就拦住她，让她别做送命的事，听见了没！”
  要是它有身体，它此时一定蹦跶到温晗面前，拼命地摇晃她了。
  温晗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苏堇道：
  “要怎么做，我听你的安排。”
  苏堇对温晗的反应有些意外。
  她知道温晗是个有合作意识的好队友，可身为S+级别的天赋者，温晗在人类中也算是最顶尖的强者了，只要是强者对事情就有自己的判断，而且会有自己不会轻易改变的原则，这就导致他们不会完全相信别人的判断。
  但现在，温晗却再一次选择相信她。
  她本来不喜欢探究别人的心理，能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就好，但这次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温晗朝她露出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笑容，虽然情绪复杂，虽然有些黯然，但却仍然让她感到温暖：
  “营救我队友的机会是你争取来的，制定计划的所有准备工作也都是你完成的，甚至就连我都是你从海底救了出来。没了你，我们都会迷失在那片黑色海底。
  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苏堇没什么表情地问，“我以前的判断都是对的，不代表我这一次还会正确。你就不怕我会出错？”
  温晗又笑了笑，轻声道：
  “在我第一次组队进入副本的时候，就有位前辈告诉我，再聪明周全的决策者也有出错的可能，可这不是作为队友，我们不相信TA的理由。
  因为只要是人都有可能出错，没有人可以永远正确。
  而被选为团队决策者的人，就是要顶着随时都有可能出错的压力，用他们身为人类有限的判断，承担保障所有队友的生命的责任。身为决策者，要背负的压力是团队最大的。
  其他人能做的，就是给TA完全的信任。
  只有这样，一支队伍才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凝聚力量，才有更多赢的可能。
  怀疑是武器，却不该在这时候使用。不要让恐惧和猜忌，在未知到来前就毁掉一切。”
  她理智到底的态度让苏堇明白了，为什么晨曦组织的首席科学家时宴会说，温晗不仅是治愈第一人，也是晨曦最优秀的外勤。
  “好，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苏堇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淡然说道。
  她们回到莫喜身边，莫喜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脸上流露出淡淡恐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我们必须先找个能遮住阳光的地方避难。”
  苏堇问他，“所以你们不在白天出门，怕的是阳光。被阳光持续照射，会发生什么？”
  莫喜站起身走出树荫，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阳光下。
  然后，苏堇就看到他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变得年轻。
  莫喜用稚嫩了些许的声音说：
  “继续被阳光照下去，我会一点点变小，从成年人变回少年，再从少年变回儿童，然后是婴儿，最后再是胎儿。没有了母体羊水孕育的胎儿，很快就会在阳光的暴晒下干枯而死。
  不光是我，小镇的居民还有你们这些外来的游客，只要持续被阳光照射都会是这种下场。
  之前有人想过在被阳光照射时把身体泡入大海，可是白天的海水不会庇护人类。身上一旦沾了海水只会更快地死去，只有躲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能活命。”
  温晗沉声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回宾馆了。你知道别的安全地方可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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