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是夜,大皇子被德妃小心护着带回了甘露殿后的万春殿,除万春殿和长乐殿偏殿留了两个太医外,太医署所有太医都侍奉在武极殿不敢离开。
昭盛帝断断续续昏睡着,新出炉的穆婕妤也高烧不退,直至第二日中午两人都没醒。
没法子,都是阴货,后头的路还长,怎么都得把该想的事儿绞尽脑汁思虑个周全才敢真睡过去。
也正因李慕云这不用看就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于贵妃才没继续折腾,只盼着能给她安排丧事。
当然,这也跟陛下是被于国公‘气晕’有关系,虽然有太后撑腰于家权势极大,毕竟还有徐家和陆家的掣肘,不可能真的由他枉顾尊卑。
昭盛帝还吐了血,于国公也不敢再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儿给御史添功绩,于贵妃并不是没脑子,这才老实呆在瑶光殿。
所以听到当日晌午过后,尚宫局和尚仪局的人利落给醒过来的李慕云搬了宫,协同内侍省的伴伴一起将人送到长阳殿,于贵妃实打实地气炸了。
正巧于国公夫人在瑶光殿,等宫女们收拾完满地碎片后,她才安抚起这个从庶女被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女儿。
“娘娘何必跟一个婕妤生气,实在看着碍眼,除了她的机会总不会少。”于国公夫人笔直端坐在软塌上,优雅喝着茶汤,“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龙嗣,你阿耶昨日回去气得头疾都要犯了,言说若娘娘再没动静,要从其他几房挑女郎过继到我这里。”
于贵妃气得脸色都变了,只靠着高门贵女的教养勉强维持住了端庄姿态:“陛下的身子阿耶比我更清楚,若府里哪位姊妹不靠陛下就能生,本宫巴不得送进来十个八个的为我分忧。”
于国公夫人闻言端着茶汤垂眸喝了口,想起庶女过往的妒性,遮住眸底的讽刺:“娘娘说的是,你阿耶已经派人传讯去了岐州法门寺,听说此次太后去那边礼佛,便是有意为陛下寻找神医,想必太后回来了,陛下的身子就该好起来了。”
说罢,她抬起头,微胖的面容端起温和笑意:“你阿耶那里我会去说,有什么家里能帮衬的娘娘只管说,只盼着娘娘这儿能早些有好消息。”
“那就劳烦母亲为我寻些颜色好的家奴送进宫吧。”于贵妃知道这是阿耶的意思,绞着帕子将心底酸意压下去。
她是喜欢陛下芝兰玉树的风华,可相比而言,她更喜欢万人之上的荣光。比起让家中不省心的姊妹入宫,她宁愿家里送来些能去母留子的。
于国公夫人了然点头,笑道:“我回去便替娘娘张罗。”
等于国公夫人走后,瑶光殿内的宫人们恨不能变成阿飘伺候着,用脚指头想也都知道贵妃心情不好。
傍晚的彩霞胭脂一样肆意泼洒了半片天,永宁殿内的常婕妤站在窗口,慢条斯理插着红梅,身后跪着个垂首看不清面容的伴伴。
“德妃和大皇子的衣裳是贵妃派人弄脏的,动手的宫女在德妃初入宫就开始伺候,奴猜这也是贵妃的手笔,只是奴收买了瑶光殿和太央宫的洒扫,都未曾见过那宫女。”
常婕妤轻缓摆弄着花枝:“太后的手段我心里清楚,我让你查的不是这个。”
伴伴脑袋更低了些:“婕妤恕罪,奴并未发现穆婕妤与那宫女有过来往,德妃与穆婕妤在宫里也不甚亲近,只在外头说过几次话。”
听见穆婕妤三个字,常婕妤手中的金剪微动,一朵艳红梅花瞬间落了枝头,她淡淡放下剪刀:“那就传讯给常府,宫里宫外的联系,也无甚区别。”
伴伴立刻明白过来,“奴今晚就安排。”
晚霞飞逝,苍白的弯月并未照亮夜色,反叫暗夜染上几分惨淡,连在寒风中摇晃的宫灯都透着股子冷意。
长阳殿正殿得嫔位才可居住,李慕云身为婕妤,搬过来只能住在偏殿,不过好歹比永宁殿的住所宽敞不少,起码寝殿大了两倍不止。
桑若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儿不敢去休息,只坐在地垫上靠着案几打盹。
李慕云瞧着时候差不多,艰难起身的时候,桑若撑在手背上的脑袋猛地一点,醒了过来。
“婕妤,您怎么起身了?”她赶忙爬起来。
“我出门一趟,你在这守着,就当我在这儿,该做什么做什么。”李慕云轻声道。
她活动了下手脚感觉能忍,水里有阻力,身上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算太严重。
桑若不敢阻拦,只面色担忧:“可您还烧着呢。”
“无碍,烧有烧的好处。”李慕云不打算多解释,长阳殿离冷宫不近,没时间耽搁。
今夜是她跟封恒的三日之约,发烧才有可能摔封恒怀里,说不准那面具就能摘下来了呢?
爬也得爬过去。
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
武极殿内,据说还在昏睡的昭盛帝站在龙榻旁,缓缓解下明黄色便袍,扔给跪在地上的影子,太医署的院判卢和玉也跪在他身前。
寝殿外有太后的人盯着,二人不敢说话,只能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昭盛帝,希望陛下能看懂他们眼神中的恳求。
影子带着黑面具发挥不太顺畅,卢和玉眼神儿就生动多了:您这会儿虚的一拳头就能下葬,作甚要想不开在这大冷天的出门啊!
昭盛帝面无表情指指影子的衣裳,意思也很明确:快点儿,朕没时间耽搁。
以李慕云的性子,她肯定会去冷宫。
成为婕妤不是赌局的胜利,只是个开始,长阳殿的事情也得给她个交代,总之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跟这小混球碰面。
影子无奈,只能脱下自己的衣裳,伺候着主子穿上,凑近时才将声线逼入主子耳中:“主上,让影三跟着您吧?”
要是主上有个万一,那大昭瞬间就要内忧外乱,大昭的社稷说不准就要葬送了。
昭盛帝摇头:“不必,朕有分寸。”
两个殿内伺候的人,都只能无奈看着主子不像个好人样儿的从窗户边消失在夜色中,徒留满腔担忧。
至于被担忧的两人,差不多前后脚进了那间破败的倒座房。
李慕云腿上有伤不敢太用力,落在后头。
她进门时,封恒已端坐在破凳子上,一盏油灯昏黄,连他那鎏金面具都照不全。
李慕云顿住脚步。
“你身体还好吗?”
“封统领,你不对劲。”
两个人同时开口,封恒心里一动,压着嗓音平静开口:“哪里不对?”
“我没事,我觉得,你和陛下有些不对劲。”李慕云眯着眼想看清封恒的眼神。
但这阴货他垂着眸子!
别说,这么暗都能看得出睫毛挺长,她早就知道他有双漂亮的眼睛。
“说说看。”七日红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确实不轻,他说话没什么力气,听起来有些轻飘。
封恒说不清自己是希望她发现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希望,很多事情他都没办法跟李慕云解释。
不是不能说,是怕说了,她会独自涉险。
李慕云看着他,没能看出什么破绽。
好一会儿她才走近些,笑眯眯开口:“你和陛下能亲近到让他配合,连刺杀自己的皇子都不手软,那你可知道,陛下是在利用你我。”
何止配合,二人亲近到她都怀疑俩人是不是断袖。
昭盛帝那不给人反驳时间的一条龙行为,明明是她教给封恒的。
无耻了点,但管用,每一次。
封恒点头,轻声回答:“有利用价值比没有好,起码陛下付得起代价。”
李慕云很赞同,她喜欢这种利益分明,“所以陛下想要什么?”
不等封恒回答,她又上前几步道:“不管陛下要什么,我觉得还是永宁殿更好听,你觉得呢?”
从小到大的好友,封恒不用想都明白她的意思,她要常婕妤的命,甚至是常家人的命。
他略思索了会儿,点头:“在你成为贵妃之前,永宁殿的正殿不错。”
李慕云心里舒服了,等她攒够成为九嫔的功劳,她就能跟阿姐住的近些了。
她安静等着封恒继续。
封恒心底有些空荡荡的,二人相识多年,彼此熟悉得紧,她还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是……没放在心上吧?
越想胸口闷痛越甚,他压下纷乱思绪,沙哑着嗓音低低开口:“太后去了关内道的法门寺为陛下祈福,年前就回来了。等她回来,李家的案子拖不下去,陆家不会轻易插手,徐慈也不会为了李家搭上所有筹码。”
李慕云心里杀意翻涌,面上不动声色又上前一步,“所以,陛下是希望李家人活着,还是希望他们死?”
封恒回答的比较委婉:“不管天牢里的人是死是活,李德佑死于逃跑,李慕商还活着,即便拖延,李家也必定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所以?”李慕云面上没有变化,像是累了,缓缓靠近那破凳子。
她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早些从天牢出来也好,婕妤已经够她很多事情了。
封恒声音更轻了些:“陛下希望,李家的罪名确凿,而穆家能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根草。”
那样,他就能提拔穆家,赐她长阳殿便有了来由,被所有人关注的穆婕妤也能如她所愿,疯个够。
他话音未落,李慕云轻飘飘倒在了封恒怀里,她没用内力,在外头让冷风一吹,又起了烧。
封恒只觉得怀里抱了个火炉一样,想扔出去,不舍得扔,下意识扶住娇软人儿的双手微颤,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愣住,李慕云开口间滚烫的香馥气息扑面而来:“封统领,拿李家换太后欢心,让穆家站出来,与我一起成为皇权手里的刀,陛下只给我一个嫔位吗?”
那声音柔婉若山谷中的黄莺,莺羽带着点魅惑人心又暗藏杀机的力道,轻轻扫在人心间,又痒又烫,烧没了封恒满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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