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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熊掌夺人


石火光阴,窗间过马。

        弹指间,徒留十三年的岁月逝去无痕,心中印象深刻的人儿面容也不再清晰,眼中的景物似白云苍狗,斗转星移。

        显德六年,殊园的荷花宴上,皇后带着嫔妃们在歇雨亭宴饮,京中闺龄适嫁的贵女都有出席。

        看着满园的娇妍女郎,张清远的母亲张夫人恭维道:“皇后娘娘,这京中最优秀的女郎都在这了。”

        “未必吧!那花蕊郡主不就在杭州没回来。”陈淑妃嗑完一颗瓜子道。

        丽妃不满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皇后倒没说什么,只是往德妃身上瞧了一眼。

        场面一时有些微滞,镇国公夫人打破局面,笑问皇后:“娘娘,怎么不见齐王殿下。”

        “他啊!非说要去外面见识见识,你们说哪有皇子自己要跑出去历练的,偏偏圣上允了,要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镇国公夫人继续夸赞,“这说明娘娘教得好。”

        皇后听着恭维笑得甜蜜,但内心却想着:这齐王要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该多好,真是可惜。

        坐在另一桌的女郎们听到宫中娘娘提起花蕊郡主和齐王,纷纷窃窃私语。

        张月兰凑到王姣姣面前,小声问:“姣姣,我记得你当年也来殊园参加了荷花宴。”

        被问后,王姣姣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不记得了,那时我才多小啊!”

        张月兰追着端起茶杯的王姣姣问:“你怎么会不记得了?我记得你去了荷花宴后,好几天都跟我说殊园的荷花有多美,你姑母虢国夫人……”

        一提到虢国夫人的名讳,不止王姣姣变了脸色,连旁边听着她们说话的女郎都静默了。

        虢国夫人不仅是王家的禁忌,更是京中所有人的禁忌。

        有人说虢国夫人得神医救治已登仙。

        有人说欧阳将军把虢国夫人的骨架一直带在身边,欧阳湛还时常给骨架穿戴打扮。

        有人说虢国夫人无法安葬,不得安宁。

        ……

        说什么的都有。

        连圣上都拿欧阳将军无法,虢国夫人的尸身至今不知在何处。

        陈淑妃的侄女陈馨儿摇着团扇,扇面绣着锦鲤吃荷花,笑说:“姣姣,我记得你表妹花蕊郡主也快及笄了吧?”

        王姣姣轻声“嗯”了一下,就不搭理她们了。

        平王的女儿李媛媛近日也被封了郡主,只是没有尊号和封地,她嗤笑一声,不屑于王姣姣的做派。

        看着这僵持的场面,镇国公的嫡长女赵紫萱则问起五公主:“殿下,齐王去哪里游历了?”

        吃着宫女喂的莲子,五公主软糯糯地说:“三哥哥说他要去好多地方,他要给我带好多好吃的回来。”

        周围的人纷纷捧场,王姣姣也认真地听着五公主的回答。

        “齐王真是好哥哥。”

        “齐王文武双全,定能为公主寻来各色美食。”

        ……

        有些贵女曾听家里母亲提起过欧阳蕊的百日宴,有些贵女小时候甚至曾去过,只是太小都不记得了。

        据说那日,圣上将四位皇子都送去了,大皇子当时就想聘下欧阳蕊,连当时还未封王的三皇子李盛宁似乎也很在意她。

        对于欧阳蕊获得的隆宠,有些人眼红不已,有些人则可怜她……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甸,像柔软的地毯铺陈开来,其间点缀着奔跑的野马野驴。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呼啸而过,后面还有几匹快马紧跟着。

        明艳娇俏的女子又挥了两鞭,“驾——驾——”

        在突然显现的山谷前,一行人才让马停下。

        峡口阴风阵阵,为首的女子拉扯着想掉头的马儿,侧首问:“他真的一个人骑马进去了?”

        满头发辫的女侍卫回:“是。”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为首的女子坐在终于平静下来的枣红马上,说:“阿莱,你打前阵,其他人按计划行动。”

        身后的众人齐呼:“是。”

        阿莱在前面轻松带路。

        这是一段狭长的山谷,与草甸相接的谷口尚有绿色,但走进峡谷内,全是青黑的的山石,嶙峋瘦削。

        刚刚还似信马由缰的阿莱突然浑身紧绷,抬起暂停的手势,后面的人赶紧勒紧缰绳,屏气凝神。

        一块碎石“砰砰”从前方的山尖上滚下,落地点离最近的阿莱只有三米。

        众人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岩石,双眼不断扫视,唯有风声呜咽。

        见没有异常,大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结果在队伍的后方又落下一块石头。

        几匹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紧张而不安分地打着响鼻,紧接着,马儿不顾缰绳的束缚,想掉头走。

        为首的女子安抚地摸着马脖子说:“来了。”

        几头壮硕的草原狼从前方拐弯处冲了出来,还有许多狼在两边的岩壁缝间上蹿下跳,似乎要往入口狂奔。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马,狼群停下了,它们以前方和两侧岩壁呈三面包抄之势与面前的人马对峙。

        没僵持多久,就有狼从岩壁上跳下来,咬住马屁股,人拉扯马乱作一团。

        在地面奔跑的狼群则趁机往外跑,不作停留。

        随后咬马屁股的狼群也不再恋战,也快速往外奔。

        留下不知所措地团成一圈的人马。

        与轰隆隆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为首女子的尖利喊声:“快回去,快——”

        女子身后的侍卫们赶紧调头,但他们同时靠向岩壁,准备让出中间的通道,想让为首的女子先跑。

        看出他们的打算,为首的女子说:“我命令你们立即撤,违令者死。”

        原本在最后垫尾的侍卫听令赶紧往回冲,为后面的人马腾位置,中间的人马也快速调头。

        最靠近为首女子的侍卫则围在她身边,让她先走,可已经来不及了。

        “上石壁。”

        为首的女子将枣红马调头后,拔出短匕插入马屁股,同时以马鞍为支点,飞跳到右侧的岩壁上。

        岩壁近乎垂直,上面交错着道道石缝,凸出的石块锋利扎手,又脆不禁踩。

        为首的女子单手攀着一块凸起的石块,另一只手急着去解脖间的系绳,她的大红披风正被底下的黑熊爪子勾住乱扯。

        黑熊勾住披风后使劲往回拽。

        女子的脖子被披风系绳勒得通红,小脸皱成一团。

        她大口喘着气,而披风的活结在慌乱中被拉成了死结。

        其他人也受到了黑熊的攻击,无法过来帮忙。

        花辫女侍卫不顾另外一头黑熊的攻击,将手中的匕首甩出。

        锋利的匕刃正插入脖中,可那头攻击女子的黑熊并未倒地,反而被激怒。

        短脖中刀的黑熊转身要攻击女侍卫,熊爪勾住披风大力扯下攀着岩壁的女子。

        女子落地后又点地跳起攀上黑熊的后背,想要拔出短脖中的匕首。

        感受到疼痛,黑熊用没有勾住披风的另一只熊掌往后去拍。

        在女子拔出匕首再插入黑熊颈口时,黑熊的利爪划过她的小臂。

        黑熊颈口喷出的腥血向上滋出,在女子光洁的小脸上洒下一片。

        黑熊慢慢倒下,发出轰隆声。

        赶紧查看其他人的情况,女侍卫虽受伤,但已爬到另一头黑熊够不着的地方,看着下面成功杀熊的主子笑。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主子。”

        一头隐身在拐角的大黑熊显现,已死的黑熊就倒在它的脚下。

        大黑熊看着地上的黑熊,黑眸中水润成滴,张开大嘴怒吼,涎水四溢,难闻的腥气直喷女子的面门。

        大掌呼来时,女子转身借力想跳上石壁,结果被还未解下的披风扯回。

        绝望闭眼,留下眼泪,可疼痛并没有袭来。

        这只最大的黑熊瞬间殒命,其它的黑熊见之呜咽哼哼,似在交流着什么,它们边看边回头,最终头也不回地往入口小跑而去。

        女子侧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原本只是流泪,突然大笑,而后大哭。

        侍卫们从石壁上下来后,有的检查黑熊是否死透,有的互相包扎伤口。

        女侍卫走到走到女子身边,半跪下:“主子,你……”

        女子停下了哭笑,无力地说:“先止血吧。”

        可女侍卫并未有所动作,反而有些为难道:“兆主子在你身后。”

        “我知道。”

        女护卫警惕地看着还站立着的大黑熊,及它身后的中原男人,“还有一个中原男人。”

        话落,女子转头看向后方。

        离她一米的位置,大黑熊被长剑牢牢钉在石壁上,黑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淌。

        光洁的剑柄后站着一身穿部落窄袖长袍的清隽男子,容貌平淡,但那双桃花眼意外惹眼,即使他探究地看着你,你似乎也想笑着上去示好。

        “阿姐,你有没有事?”

        在男子身后躲着,探头观察的欧阳兆看到姐姐狼狈的样子,马上跑过来。

        小手在女子两臂上摸索着,欧阳兆到处看还有没有伤口,“阿姐,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被扯到小臂上的抓伤,女子“嘶嘶”乱叫,用尚好的右手拧住欧阳兆的耳朵。

        “现在来关心我有什么用?竟敢离家出走,独自来这黑风峡,你胆真肥!要不把你的胆挖出来和黑熊胆比比。”

        疼出眼泪的欧阳兆握着阿姐的手,哭叫:“阿姐,我最好的姐姐,轻点轻点,别用劲弄疼了你的手。能不能回家再拧?给我留点面子嘛!”声音越说越小。

        “呵,面子!”虽然气愤,女子还是放开了那红通的耳朵。

        欧阳兆马上狗腿地上前为姐姐解开披风死结,想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血,但被拒绝,他随即拉起了阿姐。

        “阿姐,是这位侠士救了我,然后他又救了阿姐。”欧阳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是他害阿姐差点死在大黑熊掌下。

        女子狠瞪了欧阳兆一眼,然后满脸温柔地顶着血脸笑说:“真是多些恩公。”

        清隽的男子用着地道的精兰语回道:“举手之劳。”

        见对方没有携恩以报,女子还没开口,就被欧阳兆打断。

        “阿姐,恩公可厉害了,他会好多东西,而且他从中原来,我想他当我的师父。阿姐,你就请他当我的师父吧!这样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欧阳兆托着姐姐的右臂摇晃着撒娇,似乎她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女子实在忍不了了,“阿云,把他的嘴堵上带下去。”

        不可置信的欧阳兆直接抱在阿姐身上,不想被拉走,但阿云熟练地将他打包带走。

        得亏平时被弟弟闹习惯了,否则她真没精力招架他。

        女子重新用京城官话说:“恩公,见笑了。”

        男子倒是挑眉笑笑,“令弟倒是聪明活泼,不失真性情。”

        说起让人头疼但又惹人喜欢的欧阳兆,两人间的气氛不再紧绷。

        女子重启话头,“恩公确实救了我们姐弟俩人,这救命之恩不报,我们难以安心。”

        听到这话,男子犹疑了一会儿,“这……我也是顺路碰巧遇上了,我要到精兰国做生意,如果……”

        见男子终于肯提要求,女子痛快答应,“我们家在精兰国有些便利,可以……”

        一阵马蹄声临耳,一肤色微黑但五官深邃的草原男儿飞奔下马,跑近看向他的狼狈女子,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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