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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49章 偷吻


不好说是精神亢奋,还是这段暗无天日的补习让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珍贵假期的第一天,他竟然七点准时醒了。侧着耳朵,外面一点动静的都没有,连小花都还没起床。

        封季萌在床上磨了一会儿,在睡个回笼觉和起床写作业间,艰难地选择了后者。自从补习开始,和杨繁见面联系都少了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两的距离好像反而近了点。这样的话,他会把自己的承诺当真也说不定,封季萌一想到这,突然僵尸回了魂,瞬间就能起床了。

        掀开被子,哆哆嗦嗦穿好衣服,先去放了个水,轻手轻脚洗漱好,回房间拿书本。做贼似的路过杨繁和姥姥对着的门的过道时,他又退回了两扇门中间。

        两扇门都半开,杨繁侧身睡着,脸朝着门外,正对着对面房间姥姥的床。看门上的铃铛他就知道,就是睡觉,杨繁也要时时注意着对面房间的动静。

        封季萌脚步顿了顿,在门外盯了杨繁一会儿,侧身从门里走了进去。

        在门外只能看到杨繁房间的一角,他的单人床和床头柜,以及床靠着的两面墙上贴满的乐队海报。

        进去后,房间的全貌落进封季萌眼中。

        难怪他只睡了张单人床,这个房间比另外两间都小,看起来只是个储藏室的大小。床占了一半,床脚的书桌上有台笔记本,几个盒烟,一沓乱糟糟的纸,和一台封季萌不知道做什么的设备。一把椅子随意搭着杨繁的衣服,最上面是睡衣睡裤扔做一团。再从脖子那块撑开的被子缝里看进去,他不经意就发现了杨繁裸睡的习惯,封季萌赶紧收回了目光。那面墙上还挂了两把吉他。这边床头柜上放着手机、耳机、烟灰缸、烟和打火机。床前是一块灰色的长毛地毯。

        封季萌席地坐在了地毯上,他垂着头,从上往下,目光完全罩住杨繁的脸。他从来没有机会从这么近的距离看杨繁,但贴近的距离非但没让他看得更清楚,反而更不清楚。

        浓黑的眉毛眼睫,陷在浓墨重彩里的眼窝,挺直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眼角和唇角的皮肤细纹,下巴冒出的青色胡茬……它们全部处于分开和组合中间的状态,像是变化出无数种他喜欢的样子来。封季萌想要看得更清楚,所以脸越凑越近,当他愕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碰到杨繁时,他赶紧屏住呼吸,慢慢撤开了。

        杨繁似乎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沉沉地呼吸着,均匀而绵长。封季萌什么也没做,但还是心虚,因为他并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他心里生出来十分强烈的触碰的愿望,他犹豫不决,酝酿良久,随着那种欲望越来越近强烈,他终于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杨繁的脸颊。

        他无声无息收回了手,接下来用万分之一秒便做好了决定。

        他抿了下嘴唇,然后趴在毯子上,弯下腰,侧着脸凑近,拿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杨繁干燥得有点起皮的嘴唇。也许还不到一秒,他就迅速撤开了,快得像个熟练的小偷,偷走一个想要的吻。

        不知是亲吻带来的悸动,还是偷亲的心惊胆战,封季萌一直屏着呼吸,心跳快得有点受不了。他蹲在床前,拿手按住心脏的位置,缓慢地放开自己的呼吸。

        “喵~”

        封季萌肩膀一颤,还没放完的呼吸瞬间放开了,大喘了口气才反应过来是小花的叫声。他赶紧站起来,踮着脚,无声地从杨繁的房间里跑掉了。

        “喵~喵~”

        一段时间没见,小花还认识他,追着他跑了几步,封季萌逃到客厅才停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手揉着猫头,小声说:“你别叫。”

        得偿所愿被撸到的小花果然不叫了,用头顶封季萌的手,又顶他的腿。

        封季萌脸还红着,心也狂跳,把猫捞到腿上,弯着腰把自己发烫的脸埋在它身上。

        他仍旧心悸难平,心里在惊呼,他竟然亲了杨繁。要是被知道,杨繁肯定会让他立马滚蛋吧。幸好他睡着了。他应该不知道吧?他肯定不知道。这么一想,又觉得开心起来了。

        他亲了杨繁。

        而隔壁房间里的杨繁,在确认封季萌彻底离开后,瞬间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封季萌的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杨繁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醒的。他嗅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儿,这股不属于他房间的味道,让他意识逐渐清明。他没有睁开眼睛,是因为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封季萌在他房间,那是封季萌身上的味道。他以前以为是香水,但多闻几次后发现不是,这气味儿比香水柔和很多,在很近的距离才能闻到,是他身体的味道,或许是某种沐浴液。

        他想如果自己睁眼,封季萌应该会尴尬无措。他不知道封季萌在他房间干什么,但是感觉对方并没有走来走去,只是在靠他很近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他知道封季萌在慢慢靠近他,因为气味儿的浓淡本身标志着距离。他也知道封季萌慢慢远离,杨繁心道,看够了吧,看够了快滚。

        突然一个凉凉的指尖戳到他脸上,杨繁简直想跳起来了。突然,一个湿乎乎的柔软的东西碰到他的嘴唇……

        猫突然叫了一声,封季萌迅速跑掉了。

        杨繁拿手指蹭了蹭嘴,干得起皮,并没有湿乎乎。

        他大脑放空,和墙上约翰·列侬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了一阵,伸出手臂从床头柜上摸了一颗烟。

        烟雾升起的时候,他心想,真是他妈的有鬼了。

        抽完烟,杨繁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毛腿,用脚趾把椅子面上的睡衣睡裤夹进被子里,蒙着头一阵蠕动。他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他刚伸了个懒腰起床,大门打开,接着听到冯文慧和封季萌问好的声音。

        “冯姐,早啊。”杨繁边揉脸边往外走。

        冯文慧刚刚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说:“没吃早饭吧,我顺手买了点饼子油条的。”

        “嗯。”

        “姥姥起了没?”

        “还在睡。”

        “那行,那你们先吃早饭,我去看一眼。”

        杨繁去卫生间快速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出来看到封季萌还蹲在地上,趴在茶几上埋头苦干,茶几上摊着好几本教科书。

        “这可真是转性了,一大早的,还挺认真哈。”

        封季萌埋着头没抬眼,总觉得杨繁这话有点嘲讽的语气,但他顾不上,他只觉得脸颊发烫。

        “没饿么?快来吃早饭。”

        封季萌放下笔。他偏头看了杨繁一眼,他神情如常,那应该就是没有发现。虽然抓贼的没发现,但这做贼的还是心虚,朝饭桌那边他走得别别扭扭,颧骨上飞快染上一层红。

        封季萌拉开凳子坐下,杨繁一边给他分吃的,边问:“刷牙洗脸了吗?”

        “洗了。”

        “你吃什么,饼子还是油条,豆浆还是豆腐脑?”

        “我都行。”

        杨繁随手分了两份儿给他,封季萌端碗吃豆腐脑。杨繁也埋着头只顾咬油条,并没有在意封季萌。但是他有点坐不住,没话找话地问杨繁:“姥姥呢?不等她起床吃吗?”

        “她不吃这些,你吃你的。”

        吃完早饭没多久,姥姥也起床了。冯文慧在屋子里叫杨繁把浴室的暖气灯打开,给姥姥接点热水。杨繁把热水接好,就赶紧去了姥姥的房间,把穿着秋衣秋裤的老太太直接抱了出来。封季萌趴在茶几上往后看,老太太被杨繁给挡住了,但封季萌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臭味儿。

        杨繁把姥姥送进了浴室,很快冯文慧拿着衣服从她卧室出来,也直接去了卫生间。

        水声和说话声从卫生间传来。

        冯文慧说:“你出去,我来洗吧。”

        “你一个人弄不动,我把她抱起来,你来。”

        折腾了得有半个小时,姥姥一直没有出声。杨繁一头汗水从卫生间出来时,他手上拎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也带出来一股排泄物的气味儿。他拿了个黑色的垃圾袋套上,直接拎去了外面。

        封季萌回头再次趴到茶几上时,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又酸又疼的悲哀感受。杨繁拿的是脏了的纸尿裤,姥姥已经病得要穿纸尿裤了。卫生间里传来洗衣服的声音,冯文慧在给姥姥用手洗弄脏的衣服。

        杨繁扔完东西回来,把穿好衣服的姥姥抱来放在单人沙发上,在她旁边给打上一个电暖炉。嘱咐封季萌先看着奶奶一会儿,他去给她弄点吃的。

        封季萌有段时间没来杨繁家了,两个月后再见老太太,她简直变了一个样子。原本就很瘦的老人已经瘦脱了相,因为阳光见得少,脸色青白,目光更加呆滞,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封季萌看了她好一会儿,试探地喊了声:“姥姥?”

        老人一动不动。

        他提高了点声音:“姥姥,我是封季萌。”

        老太太还是不动。封季萌说完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作为封季萌让姥姥记住过。

        “姥姥,我是小临。”

        ……

        “姥姥,我是小繁。”

        听到杨繁的名字,老太太终于有了点动静。她缓慢地扭过头,看着封季萌的方向,似乎是在看他,但眼神却一直空洞涣散。封季萌又喊了一声,以为姥姥听到了会答应他,结果老太太只是嘴巴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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