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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52章 新年快乐


一曲唱罢,老歌唱家很快走下了舞台,电视机前的姥姥却还意犹未尽。

        杨繁起身回自己房间拿来吉他,根据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从平板电脑上调出李谷一的《乡恋》的曲谱和歌词,把腿圈在沙发上,抱着吉他,有点大舌头地弹唱起来。

        封季萌十分自觉站起来扶着姥姥,跟着她缓慢的步子移动。

        老太太对这首歌更熟悉,能跟着发出的声音也更多。但她体力有限,没多会儿就累了,封季萌就把老太太搀在怀里。老太太温顺地依偎着他,转着手臂,和他跳舞,一直到电视机里《难忘今宵》的音乐响起。

        十二点一到,小城市里的大年夜突然苏醒一样,烟花和爆竹炸响的声音此起彼伏。唱歌也听不见了,杨繁把姥姥和封季萌一块拉到阳台上。他家楼层高,视野开阔,又正好对着洪城河的方向,此起彼伏炸溅的火树银花点亮了半边天幕。

        “姥姥,好看吧,过年啦,新的一年你也要健健康康的。”杨繁搂着姥姥的腋下,几乎是把她的整个人的重量都拉到了自己身上,又帮她戴上衣服上的帽子,紧了紧领口。杨繁站得不直,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互相依偎着。

        “明善……”

        “嗯……姥你又在嘀咕什么?”

        “明善啊……”

        封季萌爬在姥姥另一边的栏杆上,和她距离更近,也听得更清楚。

        “姥姥好像在喊门上。门上怎么了?”

        杨繁看了一眼封季萌,原本有醉意的眼睛,此时更有了点笑意。

        “不是门上,是明善吧。”杨繁像是被老太太传染了,说话也越发口齿不清起来,“明善是我姥爷。”

        姥姥把杨繁认成她死去多年的老伴儿了。

        封季萌想起刚刚老太太依偎着他的模样,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哦。”

        “姥姥好像想起了她年轻的时候。”

        姥姥靠在杨繁身侧,又抬起头喊了一声:“明善……”

        “哎……”杨繁答应着,低头,“叭”,亲了一口老太太的脸,“我在这儿。”

        老太太好像是满意了,不再嘀咕,安安静静地依偎着某一小块儿甜蜜记忆。

        杨繁抬起头时,正碰上封季萌看他,有点错愕的眼神。大概是没想到杨繁竟然大逆不道装他自个姥爷,嘴巴也因为惊讶微微张开。远处升起和坠落的烟花全倒影在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惊讶慢慢转为艳羡。

        “有那么羡慕吗?”

        借着酒意,杨繁突然勾了一下封季萌的脖子,也在他脸蛋上“叭”了一口。

        “新年快乐!”

        ……

        头昏脑胀,明明滴酒未沾,封季萌却觉得自己是今晚醉得最厉害那个,甚至有些断片,要不然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回到房间躺上床的。

        时间定格在杨繁亲他的那一秒,只有一秒,画面却一帧一帧回放,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繁,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身后升起来的烟花。

        叭!

        像是一个五彩的气泡在他脑海里爆破,把一些鲜艳的颜色充满他的脑子。

        轰……滋啦啦!

        升起的烟花炸开,先是一簇簇密集的小花束,紧接着一捧巨大的、伞盖一样的颜色铺张开来,充满他的眼睛,密集的爆破声拥挤着他的耳朵。

        短暂燃烧的烟火流星雨一样下坠,拖出长长的尾巴。

        封季萌脑海里斑斓的色彩却是一朵永不会熄灭的烟花,一直滋啦啦地燃烧着,烧得他脸红心跳,辗转反侧。

        外面烟花爆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狂欢拉下帷幕,城市重新陷入沉寂,封季萌在遥远的鞭炮声和黑暗中仍瞪大眼睛。他昏沉沉的脑子告诉他现在应该睡觉了,然而悸动和兴奋却把按时来临的睡眠全部赶走。他处于一种要睡不睡的游离状态,浑身都变得软绵绵、轻飘飘。

        电话震了很久,封季萌才从他那晕头转向的状态里出来,也不知道谁会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喂。”封季萌声音有点发涩。

        “新年快乐,小可爱。”

        封季萌闭上了他失眠得酸软的眼睛,直问道:“谁?”

        “我的声音听不出来?”对方的信号不是很好,伴随着他的说话声,杂音滋滋作响。

        封季萌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不是正常的手机号,是一串很长的数字,他也懒得探究,又闭上眼睛:“听不出来,说你是谁,不然我挂了。”快乐悸动的心情被电话打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失眠的疲惫感觉,没心思跟人闲扯。

        “行吧,声音听不出来,那你回忆回忆谁会叫你小可爱,还是说有很多人都叫你小可爱?”

        顿了两秒,封季萌猛然睁开眼。

        “苏明朗?”

        对方的声音带着笑意。

        “Bingo,我真正的名字是苏行,他们没有告诉你啊。”

        封季萌不知道苏明朗口中的“他们”是谁,也管不上他叫苏明朗还是苏行,又问:“你在哪里?”

        “我只能告诉你我在南亚的某个岛上,刚游完夜泳,正在海边吹风喝可乐。”

        这么说余刚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他真的跑出国了。

        “你……还回来吗?”

        “你想我回来吗?”

        “你骗了别人那么多钱,你不敢回来了,你至少还是把钱还给他们吧。”

        那边在笑:“我要是敢回来,你想和我见面吗?”

        封季萌想了想:“没什么兴趣。”

        “那我回来干什么。”

        封季萌有一会儿没说话:“你不怕我现在报警?”

        “哈哈哈,大年夜的你以为警察真的会管你,再说报警他们也追踪不到我的号,追踪到了我的号也抓不到我的人。”

        “你会被抓到的。”

        “要是我被抓到带回国了,你到时来看我不?”

        “不。”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苏明朗语气十分委屈,“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最后还把钱给杨繁,忍着心酸帮你泡他,你就这么对我?”

        “……”封季萌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

        “怎么样,泡到了吗?”

        “你到底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封季萌完全招架不了苏明朗这种人,“我不会再给你钱了。”

        “我要你的钱,我当初就不会还给你。”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

        “因为你太傻了啊,骗你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对不起我的智商。”

        “……我挂了。”这人真的很恶劣,封季萌宁可跟他那个让所有人如沐春风的表演人格说话。

        “别挂。”苏明朗呼了一口气,正经了点,“真的不懂?当然是因为不想和你是包养关系啊。”

        “本来有点想和你谈恋爱的,但我在国内又呆不久了。你说我们怎么不早点遇见?”

        “我不会跟你谈恋爱。”

        “你不觉得我比杨繁适合你吗?年纪更合适,性格也互补,我喜欢钱,而你刚好有钱,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不喜欢你。”

        “那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长点你就会喜欢。不过那也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

        “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封季萌拒绝得很干脆。

        “做我唯一的朋友,不想吗?”

        “不想。”

        过了几秒。

        “那行吧,那我转杨繁账户的钱就再也没有顾虑了,拜拜。”

        “苏明朗,”封季萌急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你骗人。”

        “没有骗你哦,我当时转钱给杨繁的时候我就拿到他的银行账户信息,我还有他的照片,只需要稍微破解一下,账户就跟我自己的一样,还能用他的身份贷款,你想让我演示给你看吗?”

        封季萌捏着电话左右为难:“……我不信。”

        “那我挂了,十分钟过后,你打电话给杨繁,看他卡上是不是少了五万块钱。”

        “等,等等……”封季萌最后还是信了,他直觉苏明朗有百分之九十都在骗他,但是万一那百分之十是真的,他就会害杨繁损失钱。姥姥请人照顾治病什么的肯定要花不少钱,他不能让杨繁被偷钱,“别那样做。”

        “那你是我的朋友了吗?”

        “嗯。”封季萌迫于无奈还是答应了。

        “那以后我蹲监狱,你来看我不啊?”

        “嗯。”封季萌实在无力得很,“你到底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朋友之间打电话需要理由?”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

        “跟你说新年快乐啊,我猜你肯定也没有朋友跟你说新年快乐吧。但是没关系,你以后有我了。”

        “然后呢?”

        “该你问候我了。”

        封季萌攥着手机,掐着眉心:“新年快乐,苏明朗。”想想又说,“你不是把你家人都接走了,怎么这时候在海边?”

        “我把他们撒到海里了,所以在海边陪他们。”

        “……”

        “你呢?跟我说说,除夕夜都做了些什么?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了吗?”苏明朗问。

        “没有和家人吃……”

        封季萌不能挂电话,但是聊天又让他非常困倦,几乎都是苏明朗在说,他似是而非地听着,时而嗯哼两句。最后苏明朗说够了,准备挂掉电话时,封季萌看了眼窗外,发现天际泛白,房间里阴影绰约,天已经快亮了。

        等他挂断电话,才看到手机上好多条新信息,等他打开界面,一字儿排开的“新年快乐,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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