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囚笼
好奇害死猫这种准则在她的心里可是从来都做不得数,三下五除二地这就奔到那院子前。萧瑾瑶试探着敲门,门内无人应,再试了试去推门,居然也推不开。
行,你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心念一转,这就准备跃上了墙头,顺道还不太虔诚地在心中喃喃道:“我就只看一眼,看完就回来……反正看看又不要钱……”
本着这样的原则萧瑾瑶在北齐皇宫里其实闯过不少地方,纵使只有她一个人,也愣是敢去那些个闹鬼的地方,哪儿阴森就爱往哪儿钻,其实萧瑾瑶想法很简单,她就是想看鬼。
话本里将那些个鬼描写的种类可是不少,什么僵尸鬼绿毛龟,水鬼女鬼还有艳.鬼,讲得越详细,萧瑾瑶心下越好奇,那段时间见天儿地往冷宫跑,一瞧见那些废院枯井就往里面钻。只可惜鬼是没见着,尸骨倒是见着不老少,倒是怪叫人失望的。
如今眼前这座无人的小院,怕也是八九不离十。翻过院墙往里一看,倒是教萧瑾瑶给吓一激灵,像这种荒凉地里出现的荒凉院子,北齐后宫简直是一抓一大把,从来只要一踏进去,那就是杂草丛生,荒凉一片,运气不好的还能跟蛇打个照面。
这儿倒是新鲜中还透出点诡异来,萧瑾瑶更兴奋了!
只见这院子里面仍是一片井井有条,想来应是有人定期过来打理,东边的假山石景上面地绿植水藻开得郁郁葱葱,西边还有个开得正好的紫藤花架,瀑布似的独占院子一角,倒教她想起刺州城里的云舒楼,美得教人挪不开眼。
刚想跳下去看看,余光却扫见这脚下乃是一片丈宽的水池,里面还有小鱼儿在游,萧瑾瑶瞧着一阵蹙眉。
这谁家的院子能把池塘给修在这?
纳着闷低头再一看,嚯,这压根就不是个水池,约莫丈宽,环绕在这院子一周,像是生生将这里面的宅子给围成了一座孤岛。她顺着院墙看了一路,怕是除了这通往门口的石桥再无出路。
这设计……怎么越看越奇怪呢?
按捺住心底的疑虑,萧瑾瑶足尖一点,翻身往石桥上落,站稳后还不忘往那门后看上一眼,还好奇为何方才竟推不动,想着以她的力气,普通门闩倒也不能奈她何。
一回头果真又是傻眼,门后竟被人放了张桌子,上面还码了密密麻麻不少石头。
怪不得推不动呢!
推断这意图,似是里面的人想让外人进来,那这水路……莫非是外面的人又不想让这人出去?
这有意思了哈!
萧瑾瑶不紧不慢地先在这院子里逛了一圈,果不其然,这周遭一圈院墙之下都是这片不知深浅的池塘,站在岸边与院墙遥遥相望,饶是像萧瑾瑶这般功夫的不借力直接出去都有些困难,更遑论普通人了。
不过嘛,这院中的景致那是正好,前有假山花瀑,后有亭台飞檐,石子路两旁满是奇珍异草,萧瑾瑶眼尖地还发现几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植物,尚未**的孔雀昙。
萧瑾瑶还因为这花在北齐挨揍过,这孔雀昙可是那静妃的心头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专门派人好生将养着,好不容易盼到了花期,就被萧瑾瑶她们这辣手摧花给摘了,这南梁后宫里也有这么一株,想当初拾砚那傻小子还专门引着贺元阑去许愿来着。
就这样宝贝的孔雀昙,竟被人随意栽种在地上当野花看,当真是厉害……更厉害的是,这俩皇宫里也都各只有一两盆的金贵玩意,在这地上竟栽了足足六枝!
好家伙,当真是好家伙!
萧瑾瑶边感慨着边继续往地上瞧,不过就她这水准,能认出孔雀昙那还都是挨打换来的,至于旁的……算了,还是别为难自己。
院内绕了一周,也没看出个什么花样来,除了好看点精致点,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不免兴趣索然,罢了,进屋子再找找!
推门入门,便见当间一张红木云蝠平头案上摆着条漆黑的古琴,后面是个檀木书架,上有藏书不少,收拾得倒是齐整,一侧书案上,笔墨纸砚都还摆在原地,似是仍保留着那原主人离开前的样子,上头的纸张业已泛黄,笔迹却仍是清晰可见,娟秀地小楷,一看便知出自姑娘之手。
得,这便又推断出一条有用信息来。
再抬步走,内室竟也收拾得一丝不苟,看那拔步床下浅色的被面床单,墙上挂着的两幅水墨图,看得出来,姑娘喜素。
走得累了,在心里默默告罪一声,便想坐下歇歇脚。
大咧咧才刚坐下,萧瑾瑶便被什么东西给硌个正着。
“这什么玩意?”满头雾水地掀被一看,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一支带着血渍的脚铐正在床柱上紧紧盘着,链子上闪着银光,萧瑾瑶将其一圈一圈地绕出来,而后鬼使神差地拿着脚铐往外走,她想看看这链子究竟有多长。
初进门时的推测突然萦绕在自己脑海,萧瑾瑶扯着这链子就直直往院门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脚下格外沉重,莫名地萧瑾瑶心下一阵恐慌,不住期待着不要是自己想得那样。
可惜终是事与愿违,链子终是在那石桥处顿住了,想往前再进一步,已是不能。萧瑾瑶执着链子,倏地有些共情,完了,她猜想得没错,这里,就是用来囚禁那姑娘的。
萧瑾瑶心下涌起一阵酸楚,扯了链子想往别处看看。
可惜,所有的池边都是那最远距离。忽然间她恍然一顿,是呀,这院子是个圆形,内室里的床脚便是那个圆心,拔步床重达千斤,自是挪动不得,如此设计好的,怕就是为了困住院里这人。
萧瑾瑶眉头紧锁地顿在原地一阵心惊,能在这淮王府里做这么大动静的,除了淮王还能有谁?
舒大哥……这是想困住谁?还挑了这么个偏僻地地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
青天白日,萧瑾瑶身上却浮上一层冷汗。
她快速跑回屋中,想再去寻些这屋主人的消息。外室里这么多书籍,总该夹藏着一两样有用的信息。
萧瑾瑶疯狂地翻找着书架,瞧见这里大多都是些山水游记,诗词歌赋,想必是拿来给她解闷的,萧瑾瑶翻看了两下,便就将其置于一边,按顺序码好,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时间一刻一刻流逝着,萧瑾瑶翻遍大半个书架,也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全只是些书籍而已,瞧这日头西斜,想是已至下午,等快些抓紧时间,免得等天黑了便又不好出去了。
萧瑾瑶手下不停地翻找着剩余的书册,毫无意外,全部没有,连批注也无。
“怎么会这样呢?”她喃喃道。
萧瑾瑶讲书归位,又开始翻找这不大的内室外室,打小她藏东西的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实在是皇后不喜她看那些个话本子,一经发现就要给烧掉,萧瑾瑶除了刚开始被逮了那么一次之后,后面藏东西的功夫便就越发炉火纯青,什么花瓶里面,房梁上头,床下暗格,衣柜里头,哪儿都能藏。
萧瑾瑶地毯式搜索着,拔步床都被她拿蛮力挪开。
还是没有。
这不正常。
一个姑娘被人囚在这个地方,除了这方寸之地,哪儿都不能出去,方才瞧那链子的磨损情况,怕也是用了好一段日子。
被关了那么久,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呢?
按道理说,若是自愿,想必也不需要还刻意拿锁链造池塘,不想走的人说什么也不会走,要被困住的,定是不想留下的。
萧瑾瑶除了好奇以外,更多的是共情,换位思考若是自己被人锁在这小院子里哪儿都不能去,就跟个囚笼似的,怕是要不了两天就受不住了。
可这除了她的生活痕迹,竟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为什么呢?
总得发泄一下吧?难不成成天就只借个弹琴去抒发愁思?不应该呀?
那琴萧瑾瑶也看过,生怕她会刻个字啥的,还特意搬去亮处细细查看过,可惜还是啥都没有……
不应该呀,萧瑾瑶郁闷地直挠头。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除非这里就已经被搜过一遍了。
这就解释得通了。
萧瑾瑶坐在塌上默默将脚铐盘好,复归原样,坐在塌上能瞧见天边的夕阳还有窗外的花瀑,设想着当是那姑娘脚上缠着链子被困在这精致地囚笼里,会是怎样一股心境。
而这位,又是舒大哥什么人?
他口口声声说是念着他二人从前的过往,不惜又纳了这么多男妾作掩饰,却又在后院困住这么一位姑娘,萧瑾瑶心下五味杂陈。
虽说是失忆了吧,可心里总是有那么丢丢不得劲,要么就实话实说嘛,谁还会怪你不成,还非要这么掩饰着藏得这么深。还要害人家姑娘被关在这里。
一想到这,萧瑾瑶心思就又飘到贺元阑身上去。还是这货好,发疯发作什么的也只会折腾自己。
阳光鎏在萧瑾瑶窗户上,在地上投出一道道光影,刚好照在墙角的栀子花上打上一圈金边。
方才倒是急着找东西没注意这还摆了一盆花,想想山里自家屋子墙角也摆了这么一盆,清香阵阵地比那香炉都好使。
估摸着这也是个和她性情相仿的姑娘,萧瑾瑶又是一阵惋惜,也不知这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还是……
萧瑾瑶叹了口气,蹲下去看那花盆里枝叶耷拉着的小栀子,看那盆里的土都开始龟裂了,像是那下人粗心,忘了浇水。
萧瑾瑶走到院外舀了捧水进来浇上,顺道寻了块帕子去擦那叶子上的浮尘。
擦着擦着,觉出不对来了——
这水,怎么一直都放不下去?寻常浇花,水都会从花盆底下给漏出去,如今这花盆怎的瞧着怪怪的?
“怪?”萧瑾瑶喃喃一句,瞳孔骤睁,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把这儿给忘了?”
挖开泥土,果真就见花盆最底下藏了个小小的首饰盒,萧瑾瑶将其扣子打开,便见里面方方正正摆着叠好的一张纸。
萧瑾瑶粲然一笑:“可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眼瞧着日头渐沉,萧瑾瑶也顾不得现场拆看,将其收回自己怀中,又将那花盆复位在原地。十分谨慎地将屋内里每一寸脚印都给抹去,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地将一切收拾妥当,足尖一点,便从石桥上翻身上墙,回头看了眼这金笼子。
回程路上,又要穿过那片鬼树林,光线比来时更是暗了几分,秋叶瑟缩着打着转儿地自她指尖划过,萧瑾瑶满腹心事便也没觉多吓人,赶着日落地尾巴,萧瑾瑶出了林子,依旧是毫无头绪地走着,心下却着急赶回去看信,脚步一急,东拐西绕地竟又误打误撞绕到了朗月阁。
萧瑾瑶抬头一看,心道,你说这巧不巧,想来的时候找不着路,这不想找了却又找来了。
罢了,来都来了。
萧瑾瑶闻见里面的饭香味,咽了咽口水,轻轻敲门而后走了进去。
亭子下面,倒仍还是那些个公子们,个个朗月星辰似的望着她,萧瑾瑶干笑一声正想出声唤人,便见远处石桌上,一身青衣的小公子在朝她热情招手:“瑛娘姐姐怎么来了?”
萧瑾瑶一见他那副眉眼弯弯地单纯模样,心下难免亲近起来,漫步走过去扬唇一笑:“又迷路了呗,误打误撞,正好过来蹭顿饭吃。”
殷蝉笑意盈盈地招呼她坐下,立时便吩咐随身小厮去膳房再取份饭菜来,又见她这满头大汗,亲自斟了杯茶水递到她手中。
萧瑾瑶边喝边打量这院内,上回来得仓促走得匆匆,往没注意到这院子竟有这么大呢!西边种了一大片青竹,东面便是雕梁画栋地屋舍,一座连着一座,四周鎏金铜镂的石灯业已燃起,一派暖晕之中,便见院内一群面若好女的小公子们正神色各异地望着自己。
萧瑾瑶轻咳一声,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贸然闯进了别人的院子,确实有些唐突,遂起身自我接受道:“见过诸位郎君,我名莺娘,是……禛王府上的婢女。”
原来只是个小婢女,众人这才淡淡还礼,过后便也不再关注她了。
没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萧瑾瑶才可算是自在一些。
只是殷蝉听着倒蹙了眉头,出声问道:“还没问过瑛娘姐姐,您是何时……成了那禛王的婢女?”
“此事说来话长,”萧瑾瑶挠了挠头,又想起确有些话想来问他,轻咳一声微微凑近道,“你说你是我的旧识,那咱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回倒换殷蝉轻笑着答:“此事说来却也是话长的。”
萧瑾瑶瞧着时辰不早,想着待会还要回去看信,出声催促道:“那便长话短说。”
“成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哦……”殷蝉眨了眨眼道,“我是您和王爷从前捡回来的,当初您还开玩笑说我像你俩的儿子……”
噗!
萧瑾瑶喝水都险些被呛到!
啥?儿子!
-
贺元栩甫一王府便想打探萧瑾瑶的踪迹,这温水煮青蛙的做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想到贺元阑那个蠢东西还在那做什么自我挣扎,他便心下嗤笑不已,就你这副窝囊样子,也休怪别人捷足先登。
瑛娘,只能是本王的!
听到下人说瑛娘一下午都没有踪影,也没出府,贺元栩眉峰一凛,自去起身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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