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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阴谋


  昨夜她正在百乐坊里同客人陪赌,期间有人过来说是外面有人找她,她便起身出去看了看,才刚出门,便被人套了麻袋给丢到了车上,她挣扎着想呼救,却被人给从外面敲了两下,半晕半醒之间她听到那人说什么王爷丞相,心下一紧,料想是岑昊那便东窗事发了。

  马车正走着,却又见突然停了下来,之后便听见马车外刀兵相接的声音,打了不知多久,便见马车上又来人了,再醒时,便就到了这里。

  萧瑾瑶听完若有所思,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昨晚抓你的是丞相的人?”

  小桃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又见上首贺元琅表情似笑非笑,萧瑾瑶尴尬地起身,走到他跟前,拱手道:“那什么,我错怪你了……”

  贺元琅故作疑惑道:“你什么?没听清。”

  萧瑾瑶咬了咬牙,复述一遍道:“我说我错怪你了。”

  “哦……”贺元琅又掏了掏耳朵道,“错怪什么?”

  萧瑾瑶深吸了口气,竭力压制着道:“我错怪你了!”

  “什么我?”他勾唇一笑。

  “去死吧你!”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便跟个炸了毛的野猫似的,冲到贺元琅面前对他又挠又咬,周遭站着的亲卫们本想上前保护王爷,却见他眼底带笑地游刃有余对付着这只小野猫。

  萧瑾瑶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对手,打又打不过,吵又吵不赢,还把自己气得个够呛,萧瑾瑶白费了半个时辰的力气终是还是觉得停下来歇歇脚。

  贺元琅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地还不忘将水给她递了过去,萧瑾瑶边喝边望着他道:“那你又怎么知道小桃红是我的人的?”说话间斜了小桃红一样,沉声道,“你说的?”

  小桃红满脸委屈地在那里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辩解,却是被贺元琅抢了先道:“行了,你的这步暗棋嘴巴倒是挺紧,进来到现在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是本王手下的人认出她是谁来,本王便想着守株待兔……”说着他扬唇又是一笑道,“谁知守到你这么个猪!”

  “你才是猪,你长得就像猪!”萧瑾瑶嘟哝道。

  贺元琅怀疑地看她一眼,建议道:“你要不要去瞧下眼睛?”

  “再瞧你长得也像猪!”说着起身走到小桃红面前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贺元琅略一抬手,周遭便冲出数十名亲卫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这是做什么?”萧瑾瑶警惕地将小桃红护在身后。

  贺元琅望着她审视道:“你真当本王这里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萧瑾瑶早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手往腰后一捞,抽刀出鞘,银光反射在众人脸上,萧瑾瑶杀气腾腾地望着他。

  贺元琅不紧不慢依旧是淡定站在那里。

  “你打不过我,何必白费力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瑾瑶蓄势待发道。

  贺元琅扫了她一眼,抬手拨开刀尖走到近前捏起她的下巴道:“想走可以,将你如今正在谋划的事,全部告诉我。”

  -

  贺元阑自梦魇中睁眼,哑声道:“水……”

  拾砚闻声立时惊醒,快步倒了杯水喂给他,果不其然那第一句话就是:“莺娘呢?”

  拾砚将早已备好的条子摆到他眼前:「莺娘姐姐照顾了你一整夜,天亮才走,这会或许在休息。」

  贺元阑淡淡嗯了一声,便再他话。

  就这俩人的状态,拾砚看着是当真替他们着急,明明俩人比谁都关心对方,可惜被那层身份横亘在中间,互相折磨着。

  唉。拾砚在心中叹气。

  要不我去问问太子?让他将夫人让给弟弟?

  啧,算了,正常人都说不出这么讨打的话来。

  可王爷这样要死要活的,又怎么是好哦……

  到了喝药的时辰,陈伯端药过来,见他醒了,忙替他把脉,关切问道:“昨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吐血?”

  贺元阑一想到昨夜淮王口中所言,心下又如刀割一般,摇摇头道:“没什么。”

  陈伯见他不说,便也不再勉强,见他脉象平缓了很多,稍稍放下心来。

  “行了,你们年轻的人,老夫也管不住,可是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也总得想想别人不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皇后差人过来的事告诉了他。

  贺元阑闻言眼皮子没抬上一下,陈伯见劝不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良久,拾砚听到他喃喃出声道:“我梦见大哥了……”

  拾砚手下一滞。

  这倒属实是件稀罕事,打从他跟着他起,贺元棠仨字就自家主子的逆鳞,小时候连跟他说上句话回来都要被他关在门口,打那以后拾砚便再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任何关于太子的话来,这位拧巴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今儿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拾砚默默眨着眼,安静听他继续说。

  贺元阑哑声道:“我梦见他在冲我笑……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他表情黯然,整个人都像从鬼门关中走过一遭似的,拾砚联想起昨夜他吐血,试探着问道:「您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贺元阑整个人神情一僵,拾砚自知又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补救道:「没事儿,不说也没关系……」

  话还没写完,便听到贺元阑开了口,就那一句话便惊得拾砚连笔都给吓掉了,脑海中只反复着出现那句话道:“是莺娘杀了我大哥。”

  一瞬间思绪回转到六年前,当时太子寝宫走水,贺元棠一个人静坐在火场之中,整个人呕血不止,神情却怪异地露着淡定,那是副自愿赴死地表情,拾砚当时见着都吓坏了,二话不说把人给背了出来,后面给他治病疗伤,足足大半年,都没见他对当时之事吐露半个字。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见他这副难以置信地表情,贺元阑自嘲地笑了下:“昨夜我也是如此,不知所措,不敢相信……我以为莺娘是我皇嫂便已是件晴天霹雳,竟没想到更大的意外还在后头……”

  拾砚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干巴巴地宽慰道:「或许此事还有其他内情?」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相信。

  也是,莺娘姐姐失忆前乃是北齐公主,同太子联姻,后二人在同一天葬身火海,为防北齐追责,南梁归还边境三城……

  所以此事,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假意联姻,假意诈死,后出逃至旗峰山上,躲了那么多年,却又因为失忆,阴差阳错地救了王爷,而后返回汴京,绕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又绕了回来……

  拾砚越想越觉得心凉,再也坐不住地同王爷告了声罪,唤了桂影过来替自己守着,而后噌地一下就跑出了大门。

  一路赶往义宁坊时,拾砚还在想着要怎么委婉地去同太子殿下提上此事。

  赶到时正巧午间下学,一群孩子们从海棠书院里出来,拾砚穿过人流走到门前时,贺元棠看见他来,眼前一亮,笑道:“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清珏都想你了。”

  说话间拾砚才注意到脚边这个小萝卜头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笑问道:“怎么样?大哥哥身子可好些了?同莺娘姐姐和好了没?”

  拾砚干笑着扯了扯嘴角,贺元棠看出他似是有话想说,打发着小虎去外面买些午点,便将他引进书院坐下忙道:“这是怎么了?”

  拾砚艰难地看了他一眼,将路上仓促写就的纸条拿了出来。

  贺元棠一看,神色一变,仍是淡笑道:“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说话间将那张纸条给丢进了火盆。

  拾砚同他相处了几年,他脸上的一些细微表情其实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如今这副明显逃避地表情足以侧方面证明,此事当真。

  拾砚不免心下一凉,颤着手又写道:「您可还恨她?」

  贺元棠手下一顿。

  他自是知晓这小太监其实最会察言观色,寻常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追问。

  “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盯着他问道。

  拾砚有些心虚地垂了脑袋,却仍是执拗地举着那张纸。

  贺元棠无奈地又将那纸取下往火盆里融掉,陡然升起地火焰将他的侧脸照得明暗难分,拾砚看着他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恨的?”

  他的心胸最是豁达,这个拾砚是知道的,闻言终是稍稍松了口气便又写道:「那您恨王爷么?」

  连续三问,贺元棠终是忍不住道:“你今日当真是有些奇怪。”

  拾砚摇了摇头,仗着自己不能说话,苦笑了一下,还是执着那张纸。

  贺元棠干脆坐在他对面道:“成吧,有什么想问的,你全问出来便是……我为何会恨阿阑?他是我的嫡亲弟弟,少时不懂的事,如今也才渐渐明白,这么多年,我无形中给他带来多少伤害……你全都知道,对不对?”

  拾砚为难地看着他,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贺元棠笑着又道:“是啊,所以我为何会恨他?如今在这汴京城里苟延残喘,不过也是为了守着他,尽量去弥补他一些罢了。”

  他笑得真挚,拾砚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初衷。

  贺元棠便是知道自家弟弟最恨的就是他,于是只敢躲在这暗处力所能及地替他做些事。这些年其实禛王府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太子走后,各方面势力在暗地里汹涌现行,端王和肃王为了那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难免就会波及到贺元阑。按理说他才是正统,这俩人没少打着打着就联合起来,先将这位给除之而后快。

  这些个明枪暗箭贺元阑吞云吐雾时自是无从知晓,于是只能湛琢拿着个小肩膀替他扛着。

  拾砚的工作便是替贺元棠出去搜集那些信息和证据,并且在关键时候以各种方法透露给湛琢。

  两个人在暗地里不知为贺元阑操碎了多少心,才能让他得以躲在自己的小书房里逃避一切。

  想到这,拾砚难免有些触动地写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贺元棠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倒是没有你辛苦……瞧瞧阿阑运气有多好,身边养了这么匹小忠犬,旁人当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拾砚被夸得小尾巴直摇,贺元棠又捏了捏他的脸道:“还有什么想问的,继续问啊。”

  拾砚被这一打岔,自己都快忘了要问什么。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坦白告诉他,毕竟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得知道。

  不过拾砚还是婉转了些,试探着先道:「那我告诉您一件事,您保证听完不要发火……」

  贺元棠见字又是一笑:“瞧你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地,你先说说看。”

  拾砚不依不饶:「不行,您得先答应我。」

  贺元棠本就被他闹得心绪有些复杂,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便更加笃定,此事怕是与阿阑有关。这平白又突然问起瑛儿……

  “瑛儿……莺娘?”他喃喃着忽然睁大双眼,似有所觉地望着他,满眼惊诧。

  拾砚离得近,自是听到他这句自言自语,又对上他这副惊愕地目光,终是尴尬一笑,继而点了点头。

  「您没猜错,莺娘姐姐好像就是您的太子妃……」

  贺元棠的脸色已经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了,整个人突然跟坠入冰窖似的,突然就失去了血色。

  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拾砚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写道:「此事说来复杂……莺娘姐姐她在救了王爷之前,便就已经失忆了,当时大家都只当她是个出身乡野地村姑,并不知她还有这种身份……直到来了汴京,好些人都说她长得像……您夫人,大家这才起疑……」

  贺元棠盯着那字条,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晃了一晃,半晌才道:“那最初的时候,你们怎会认不出呢?”

  说着他一顿,恍然又自顾道:“是啊……我怎么忘了,阿阑根本就没见过瑛儿,你也没见过……”

  当年贺元阑同他在婚礼上闹了那么一出,而后但凡非是重要场合,递去的请帖贺元阑是从来不看的。所以他也没见过萧瑛儿,萧瑛儿大约也是没见过贺元阑的。拾砚便就更是如此了,当年自打他十岁那年出事被那群大夫救了之后,便一度在外游历,直到贺元阑生辰归京,而后便又顺手救了自己,期间他自也是没见过萧瑛儿的。

  贺元棠思绪飞转,整个人如遭雷殛,脑海其实乱成一片,无数疑问盘旋其间。

  瑛儿当年分明……也该死在那场火里的,是谁救的她?又是谁助她去了那山里?这些时日他自也听拾砚讲起过阿阑与这位未来弟妹的故事,坠崖被救,自山野间生情,甚至还能帮他戒断,助他医腿,这一桩桩一间间落在贺元棠耳朵里拼凑出一个淳朴又洒脱的弟妹形象,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只是没想过……这人是瑛儿。

  贺元棠在拾砚眼中一直是稳重又从容地太子形象,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哪怕是从神坛上跌下,他也是副淡然接受地模样,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慌乱地神情。

  拾砚莫名有些慌张。

  他惹祸了,这事本就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是他草率了,非要来试探殿下的想法。

  拾砚愧疚地攥紧了手指,盯着他那副惨白无血色地脸心下砰砰直跳。

  完了完了,拾砚心道。

  贺元棠兀自慌乱着,却又在扫见拾砚神情时回了回神,突然间哑声道:“你可知道……瑛儿她走前,已有四个月身孕了。”

  拾砚:「什么?!」

  咔嚓一声炸雷,这回又劈到了拾砚脑袋上。

  这……这怎么回事,我的天呐!

  比起贺元棠,这位的震惊程度也不必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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