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套
只是他最担心的不是那太子,而是眼前的贺元阑。
贺元阑自打萧瑾瑶走了之后,整个人阴鸷更重,哪怕众人轮番着劝他,告诉他因莺娘姐姐只是有事离开一段时日,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可在他心里就是认准了那个死理,莺娘不要他了,找了借口跑了。
于是意志一日消沉过一日,后来终于积压登顶濒临爆发,心魔于是又重新登场了!
“看吧,没有人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到最后他们都会选择放弃你!只有我和你是共生的,能体会到你的每一个情绪……来吧,与其在现实中痛苦煎熬,不如在幻境里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在这里,你想见谁都可以……莺娘是你一个人的,谁都无法从你身边抢走她……”
心魔没日没夜地对他进行着洗脑,贺元阑的意识也是一日薄弱过一日。
终于,那天深夜,贺元阑的红瞳再度现身,趁着众人沉睡之际,偷偷走出了门。
他知道此时在哪里能拿到那沉沦的药,于是也脚步匆匆地径直往那处走去。
门被敲响,开门的是贺元栩。
一见他这副疯魔地状态,忍不住弯唇一笑:“这么晚了,找本王可有何事?”
心魔淡淡看他一眼,沉声道:“别废话!将极乐丹拿给本王!”
贺元栩狡黠一下,佯作不知地耸耸肩:“什么极乐丹,本王不明白。”
心魔闻言冷哼一声,嗤笑道:“你少装蒜,别以为本王不知道,那些极乐丹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他抬眼凑近,疯魔之中仍留有一线清明,继续道,“若本王没猜错,这些极乐丹的材料产地,出自安南,而你的母妃,不就是安南国人?”
贺元栩抱臂轻轻眨眼:“是又如何?我母妃已故多年,本王又就喜游山玩水不务政事,你想追究问责,可问不到本王头上去……”
“可你替端王牵线,促使他和安南国达成交易,从中谋利……上回那粮仓一事,本王几番周折才终于打听到,原来和谢丞相做生意的,就是你们安南国人,”他说着一顿,盯着他阴恻恻一笑。
“安南国今年爆发涝灾,涉及半国,本是个最好进攻的机会,肃王请旨出兵攻打安南,被谢丞相一力劝阻,后将此事搁置之后,谢丞相经由他人牵线,私挪太仓粮食两百万石与安南国进行私下交易,一石粮食一两金,谢丞相买通了边境守关即将放行……”
“可惜,事到临头,功亏一篑,太仓之事被揭发,这私下进行的交易便也不得不中途停止……好在,谢丞相送出去的一部分粮食,好歹能解决安南国的燃眉之急,而丞相虽因此被罚没几百万石粮食,但同这这些年的与安南国的走私交易谋获的暴利想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贺元栩面色不显地看他一眼,复又挑眉道:“所以你说的这些,同本王又有何干?”
心魔满不在乎地扬唇一笑:“与你无关?那不若本王将此事传信给肃王,看看他又是作何反应……”
说着便佯作起身出门,被贺元栩从背后急声唤住,贺元阑看也不看地就抬手接过那只瓷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隐忍了数月的欲.望终于爆发,心魔一出门就险些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他深知不能在贺元栩面前露怯,兀自强忍着疾步走回客院,回了房中。
屋内依然是安静如初,拾砚靠在塌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心魔看了一眼,终于抬手将他轻轻放了下去,再一转身时,拾砚倏地睁开了眼,闻见他衣带间沾起的异香,心中一凛。
心魔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克制着手下的颤抖将袖间瓷瓶取出,瓶塞一拔,急切地往手中倒药。
拾砚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一寒,深吸了口气,取出挂在脖颈间的一支竹哨,刺耳的声音立时从背后响起。心魔蓦地就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要直接将极乐丹往口中塞去,拾砚从背后噌地一跳,将他的嘴巴给死死捂住,屋外湛琢等人顿时破窗而入,十几个人顷刻之间便从四面八方闯了进来。
心魔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手中将极乐丹攥得死紧,强力挣脱了拾砚的钳制,指着他们怒气冲冲道:“放肆!你们可还记得谁是你们的主子!”
湛琢犹豫了下抱拳躬身道:“属下自是记得,王爷您是咱们的主子。”
“那还不赶紧滚出去!”说着一指地上的拾砚厉声道,“将他也给本王拉出去!”
贺元阑人高马大的,拾砚方才那一下可摔得不轻,被摔在地上直吸冷气,好容易缓过来,一双眼湿漉漉地盯着他看,满眼全是失望和委屈。
湛瑜瞧瞧将大哥扶起,湛琢却仍是不动如风地站在那里:“还望王爷恕罪,属下有命在身,还请王爷将极乐丹交出来。”
心魔简直都快被他给气笑了,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湛瑜,将一个外人的话记得如此牢靠,将本王的话便当作耳旁风了不成!滚出去!”
说话间怒目而视,俨然已是气到了极点。没想到那个泼妇人都走了老子还要受她的气!
一连憋闷了好几个月,如今这极乐丹好不容易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种东西就是不看见还好,一看见便就像是火星子落到了茫茫草原,风一吹动便就顷刻间摧枯拉朽地燃烧整片草原。
心下正煎熬着,偏偏这群不长眼地仍旧岿然不动地立在房中。
想着便就抬手抄起一个花瓶就往他脑袋上砸去,湛琢见状心下一横竟闭眼准备生生挨上这一击,窗外闻声赶来的桂影见状立时惊呼出声,院子里赶来一群人,神色大骇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听得砰地一声脆响,瓶子应声滑落,湛琢想象中的痛苦没来,取而代之的是拾砚挡在了自己面前。
鲜血登时喷涌而出,瞬间就滑落满脸。
一瞧见拾砚那副摇摇欲坠地可怜模样,湛琢登时就慌了,陈伯见状立时就要赶进屋内,桂影尖叫着也要闯了进来,屋内屋外瞬间乱成一片。
贺元阑见状也是心一咯噔地便想冲过去看,但架不住心魔如今念头太盛,理智渐渐消弭,终是拗不过他。便见心魔趁乱不着痕迹地将瓶子里的药一下子给尽数倒出攥在手里,趁其不备便就手腕一抬,便欲塞进口中。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手腕抬起的那一息之间,拾砚竟又跟个泥鳅似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二话不说地抬手便又往贺元阑脸上捂去。
手指之间血腥之气弥漫,任凭心魔再怎么挣扎拾砚亦是死活不松开。
周围人见状立时蜂拥而上将王爷手中的极乐丹给尽数夺了出去,拾砚疲惫地倒在地上,终是松了口气,缓缓阖上了眼。
幸好,这一次,他终于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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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萧瑾瑶原本是打算快马加鞭地从南梁汴京赶到北齐上京,纵使一刻不停,少说也得要耗上个七八天,萧瑾瑶掐指一算,这一来一回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干脆就在这南梁边城沛城这寻了家客栈半路上蹲守着。
期间还不忘打听下汴京的消息,茶余饭后坐在小茶馆里听人家唠嗑。
她本就是个话多的,同谁都能聊上两句,端着盘瓜子就加入了大爷们的聊天队伍里。
“……你们可知道最近汴京城里出现了件奇事!那位呀,竟重返人间了!”
啧,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准,一下子将萧瑾瑶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拧着眉像模像样地接话道:“谁呀?哪位呀?”这神神叨叨的,跟天神下凡似的!
还不待那人答复,便又有一老大爷接过了话头:“这位你都不知道!想当年大家都说他是神仙座下的童子转世,投胎到咱们这梁国造福来了!”
“可不是!在位期间减赋税,抓贪官,都说他是咱们老百姓的福星呢!”
还童子转世?还福星?
“谁呀这是?”萧瑾瑶听得迷迷瞪瞪的,抓贪官?贺元阑的英雄事迹就这么传开了?可这福星听着也不像啊,就那货那副一脸衰样,说是个丧星都不为过。
眼瞧着这周围不少人都翘首以盼着,老头儿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地满足,咧嘴一笑宣布出了答案。
“都没听说过吧?这太子……死而复生了!”
话音一落,一圈人皆发出惊呼,可要论这嗓门最大的,还是非萧瑾瑶莫属。
“那太子都死了六年了,坟头草都恨不得有我人高了,就这还能活呢?!”萧瑾瑶眼睛瞪得比铜铃大。
老头儿嗔怪地看她一眼:“说什么呢!咱们太子可是童子转世,一出生就不同寻常,前面几年许是被神仙召回去办事,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保不准就是办完事回来了!”
萧瑾瑶向来对这些怪力乱神地说法嗤之以鼻,闻言眉心一拧,却仍是不依不饶地询问真相,在听说太子是千真万确死而复生以后,萧瑾瑶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不知是哭是笑好。
笑的是太子既在,贺元阑谋杀兄长的大帽子终于可以摘下了。可……他这一回来,让这剩下几个还唱什么戏?好不容易斗倒了老二,又抓住了老三的把柄,待萧瑾瑶成个亲回来,下一步就是摆治那个肃王,然后就可以快乐地扶持这病秧子上位,待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看谁还敢欺负他。
现在可好,一切全玩完!
想想姑姑当年费尽心思地执行任务不惜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躲在山里好几年。结果人家太子根本也是假死,此番回来,会不会将一切全盘托出,然后反过来找北齐麻烦啊?
萧瑾瑶越想越不对劲!不行不行,不能在这干等下去了,得尽快找到姑姑商议对策要紧!
此番想着,便就再待不下去,丧眉耷眼地往外赶路。按时间上来看,姑姑这会怕是已经出发了,会从哪条路走呢?萧瑾瑶沿途打听着几经波折,终于在七日之后,打听到了眉目。
有人说曾在晏城外看到公主出嫁的仪仗,萧瑾瑶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向那人道过谢之后便又急忙往晏城赶去。
还未入城,便被城外的一处古树林给绕得五迷三道的,饶是萧瑾瑶沿途做了标记,结果还是不出意料地迷了路。
萧瑾瑶丧气地翻身下马,嫌弃地数落这匹老马连途都不识,废物玩意儿!这马儿一听气得连打几个响鼻喷她,而后干脆立在一边吃草不搭理她了。萧瑾瑶骂完马又开始数落这林子,叉着腰怒气腾腾地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古树林直叹气:“这好端端的,在城外种这么多树做什么,跟鬼打墙似的!”
说完又想起那日坠崖,登时有些不寒而栗。
“……啧,算我倒霉,啥糟心事都能被我碰上……”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林子乱窜,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瞧见了远处的一所小木屋,瞬间精神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姐姐我又站起来啦!哈哈哈!
这会儿一座小木屋比那些金山银山瞧着都吸引人,萧瑾瑶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撩起袖子就往那跑去,架不住这老马还挺有脾气,被她数落了一通,还跟她犟起来了!
“你是马呀?还是驴?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萧瑾瑶瞪着它道。
“……哼!”回应她的是一声响鼻。
萧瑾瑶简直都快给气笑了,揪着它的鬃毛咬牙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抽你了!”
“……哼!”回应她的又是一声响鼻。
萧瑾瑶寻人心切,实在懒得跟这个蠢东西计较,缰绳一扔自己拔腿就跑,心道,就这副轴样子,跟贺元阑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进木屋之前,萧瑾瑶还不忘整理下自己这灰头土脸的仪容,刚想敲门,便听见里面似有对话声响起。
本着不听白不听,反正从小听到大的原则,萧瑾瑶悄悄趴到那门缝里一瞧,神色大变。
姑姑……怎么会在这里?
再一看旁边的人,便更是震惊!
肃王……为何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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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几天前,太子死而复生,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年参与谋害太子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不心慌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端王殿下,成日惴惴不安,感觉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夜夜做梦都梦见太子来找他复仇,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还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终于,这痛快也没等多久,梁帝宣他进宫,贺元彰心一咯噔,完了完了。
果不其然,进宫便直接被引去了御书房,太子身着杏黄冠服立于旁侧,梁帝神情肃穆地坐在上首,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直勾勾凝着他道:“太子参你当年下毒谋害于他,端王,你可认罪?”
贺元彰没想到竟就这样开门见山,一路上想到的各种寒暄的措辞便也就派不上用场了,闻言登时心下一凛,忙跪地辩驳道:“还望父皇明鉴,儿臣并未谋害过皇兄!”
梁帝闻言看了眼太子,贺元棠躬身朝他行礼而后走到贺元彰近前道:“皇弟可还记得六年前孤生辰宴上你带来的那坛好酒?酒里有毒。”
这有没有毒的,贺元彰还不知道!这玩意当年就是他亲手下的!
可这知道是一回事,认就又是另一回事!
遂忙哭诉道:“皇兄此话何意,当年那坛酒,可是咱们兄弟几个都喝过的!若是有毒,为何咱们几个无事?”
他断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查不出来了,仅凭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照样不能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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