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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戒断(十七)


  “对呀对呀!大哥哥说这些时日给猪做饭都做出心得了,想来给人做饭也差不到哪去……”

  还未说完便见陈伯一阵轻咳,讪讪看了眼一旁萧瑾瑶,心道这傻孩子这话都说得出口。

  萧瑾瑶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无妨,爱怎么折腾都随他,能做熟就行。”

  事实证明,贺元阑确实做饭很有天赋,还未进门便闻到饭香味扑面而来,馋的小虎口水直流。

  萧瑾瑶将陈伯搀扶着坐下,收拾了桌椅就在院中摆上,而后抱臂走向厨房问道:“如何了?”

  贺元阑望着灶上煲的鸡汤头也每回地开口道:“再一炷香就好了。”

  萧瑾瑶问完便也转身离去,烟雾缭绕间,只见一抹红瞳转瞬即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灿阳将碧叶鎏上金边,与天边万顷彩霞交相辉映。

  山间一处农家小院,墙角开着几树梨花,暖风拂过卷起漫天花瓣,簌簌落下时倒好似一层层洁白飞舞的雪花。

  就在那花瓣快要坠入碗碟之时,只见一只玉手抬指一捻,花瓣便如齑粉一般粉碎在半空。

  萧瑾瑶拍了拍双手,端起贺元阑递来的汤碗尝了一口,只见其入口清甜带着青草味道,咸淡相宜,味道好得竟不敢相信是出自他手。

  遂多喝了几口望向他道:“手艺倒是不错。”

  贺元阑笑笑,将剩余汤分给了其他人,又接过她的汤碗给她又续了一碗道:“托了你的福,不过是熬猪食熬出了点经验罢了,你多喝点,也不枉我辛苦一场。”

  萧瑾瑶扯了扯嘴角,打量着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然后弱弱低下了头只喝汤不接话。

  小虎见状打着哈哈插.嘴道:“……大哥哥猪猪喂得倒真不错,今儿看它们都大了整整一圈呢!”

  萧瑾瑶干笑着附合道:“是啊,看你这病了一场竟还能开发出其他技能,实在可喜可贺,来咱们干一杯!”

  说着兀自举杯,喝上一大口。

  陈伯笑看他二人斗嘴,摇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想起什么才又开口道:“对了你如今腿脚逐日恢复,不出月余便能正常行走了,那到时你的……那心瘾怎么办?”

  话音一落,众人都齐齐望向他身上,陈伯不说萧瑾瑶都快忘了,待贺元阑腿脚一好,定是要下山的,届时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扣着他,逼着他戒断了。

  如今好不容易坚持了一个月了,期间有多煎熬大家都有目共睹,陡然放弃着实令人可惜了,不过幸好,贺元阑因着腿愈正常的时候已经不再想着吃药一事,可怕就怕那不正常的时候……

  见众人都等着自己的回答,贺元阑倒也不再卖关子,微笑着端起酒杯一一谢过各位,而后薄唇轻启缓缓开口道:“……在下感激诸位对我的帮衬,回头定奉上重金答谢。至于戒断一事,便再不劳诸位费心了。”

  说完凤眸微阖,再睁眼时便又切换成那红瞳模样。

  众人大骇,萧瑾瑶立时拍桌:“你……!”

  话音未落,脑袋一阵晕眩,她心道不好,强撑着桌子指着他道:“你何时换回来的?”又喘着大气指着桌上菜肴对他道,“你竟给我们下毒?!”

  说话间小虎因着身子弱再撑不住一头倒在桌上,陈伯也嗫嚅着想开口问责却无以为继,满眼不甘地扒了下去,独独萧瑾瑶还强撑着瞪着他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完抄起面前碗碟便往他脸上砸去,奈何手腕酸软根本扔不了多远,被贺元阑略一偏身就给躲了过去。

  他弓下身子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满脸不屑地开口道:“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从前之事我便既往不咎,只戒断一事,与你无关劝你也莫再多事!”

  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往院外走去,萧瑾瑶想追也浑身乏力,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开口道:“你要去哪儿!”

  贺元阑轻哼一声眨着眼道:“与你无由。”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下山去买药是不是!你不许去!你知道他为了戒断坚持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么……”萧瑾瑶怒道。

  “我知道,便是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我这才想去帮他解脱,何必坚持着清明活在人间,混混沌沌难道不好么?才一月时间就已这般辛苦,往后还有几十上百个这样的一月,我可受不住。”说完转身就走,萧瑾瑶恨恨地望着他的背影,再想说什么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感受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陷入昏迷。

  贺元阑缓步走在山林之间,看着眼前荒无人烟的小路,他自受伤后最怕一个人独处,无数次梦见那个惨痛的雨林,噩梦般的凛冬,可如今心魔竟已能战胜恐惧,为了药竟能不择手段了。

  心魔眼瞧着如今他越发坚定,清明的时间一日多过一日,他开始急了,生怕本体真的戒断后他便不复存在了,遂在今日强夺了他的身体,摘下了林间的毒蘑菇,煮来给他们熬汤。

  而贺元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所做的一切,想要再夺回身体奈何他今日意念太强根本抵抗不得,只能眼睁睁被困在脑海里目视着一切,瞧见了陈伯那失望的眼神,还有莺娘姑娘满眼的不甘心,是他无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身后的小院逐渐消失在眼前,日暮低垂,山路渐暗。

  贺元阑心知出去了便只能回到从前的境地,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再无人真心关心他,他又成了孤立无援的禛王殿下。可若是留下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不行,他要回去!

  意念一动,脚下前行的步子便缓慢起来,贺元阑在和心魔拉扯,欲望和清明在脑海里反复横跳。

  “你疯了不成!回去了就要被莺娘那个臭婆娘逼着喂鸡喂猪还要给他们缝衣服,你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不是那些卑贱的山民!”心魔怒道。

  “做那些琐事都是为了对抗你,白日忙碌些夜晚你也能少折腾她们,虽起初是被强迫的,可后来是本王自愿的!萍水相逢他们救了你一场,你便是这样报答他们的么?”

  心魔轻嗤一声,竭力抬腿往前走道:“救命之恩以重金相还便是,待我下了山,便立时传信到汴京,届时再多赏赐些金银便是,要你在这装什么烂好人!你在这他们还活得更麻烦一些,你看到那陈伯没有,一大把年纪还要下山给你买药,拆个药布手都直抖,你若真是为他们好,就躲得远远的,还他们一片宁静生活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以为你多招人喜欢!从前是现在更是,麻烦了他们一个月你腿脚都利索了还不赶紧滚等什么!他们又不是你的下属你的奴仆,凭什么要为你鞍前马后!”

  贺元阑被他说得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沉默着没有出声,心魔便权当他默认了。

  本来嘛,儿时因着身为常人受众人白眼,大了又因着残废遭众人嫌弃,就活在烂泥里多好,还非要挣扎下有什么意思!

  心魔想着便加紧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下山路崎岖无人搀扶不免跌了几个跟头。

  心魔望着双手的被擦破的血渍,恨恨啐道:“晦气!”

  贺元阑冷眼瞧着,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只一心想着院中人。

  从前拾砚待他好,他的无能害他惨死,大哥待他也万般地好,却也被他一时冲动给害得英年早逝,从此他陷入无边无尽地悔恨当中,艰难度日,直到后来催生出心魔这个人格来,所有痛苦都让他承受,他只得缩在壳子里当个只会逃避的废物。

  从前他没得选,亲近之人近在眼前他也保护不了,可如今他不在宫中,为何也做不到。

  想着他便银牙紧咬,整个人都暴起了。

  心魔脚下一顿,再一眨眼竟无法再控制身体了。

  贺元阑低头见双手重回自己控制,艰难地转身往回走。

  心魔见状在他脑海里怒吼道:“你疯了!不准回去!”

  “准不准的,还轮不到你说话!”贺元阑冷冷道。

  这厢萧瑾瑶中毒以后便觉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淌进了漩涡里一样,晕也就罢了,眼前还莫名有小人出现,她刚想伸手去抓,便见小人变成了一只扑棱蛾子,任她挣扎着跳得再高却总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似的抓也抓不着还嗡嗡作响,吵得她脑袋发胀烦都烦死了。

  好容易一咬牙一蹬腿把那蛾子给逮住了吧,到了手里又变成了一捧散沙,握也握不住干脆扬了它,却见那沙子飞入半空幻化为一群马蜂,眼看了就要聚集在一块过来盯她了,萧瑾瑶想躲脚下却跟灌铅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了一跳河,扑腾着跳了进去,结果河水一下子漫入自己口鼻之中,那河水竟还苦的渗人,萧瑾瑶咬紧牙关想闭嘴吧,架不住那河水一直灌一直灌。

  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苦得断气了,才终于迷茫地睁开眼,便见陈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可是醒了?”

  萧瑾瑶一脸懵懵地晃了晃脑袋,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站起身道:“湛瑜这只白眼狼竟敢给咱们下毒!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刀剁了他!”

  说完晃晃悠悠地起身,还没有两步又跌倒在地上,陈伯费力地将他扶起道:“算了,要走的人留不住,不必追究了。”

  说完看着怀里悠悠醒来的小虎,才终于将心放下。

  小家伙一醒来望着陈伯就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陈伯心疼地望他一眼道:“傻小子,吓坏了吧?”

  小虎呜咽着吸了吸鼻子道:“爷爷为何没中毒呀?”

  陈伯叹息着笑笑:“那汤我只尝了一口便知味道不对,却又没往那方面去想,谁知后来他露出真面目来,我这才知道原是中计了。见他只是想离开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别的,只好配合着倒下了。如此想来,时也命也,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咱们做到这步已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的,咱们也掺和不了,我也不想掺和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院外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贺元阑去而复返。

  萧瑾瑶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打他,被陈伯给好险拦住了。

  他望了那青年一眼,身上衣袖破了几处,指尖依稀还在滴血,手上还拿着一捧草药。

  陈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却见贺元阑眼含愧疚地杵在门外,半天迈不开腿。

  萧瑾瑶气冲冲地叉着腰道:“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啊你?你以为你站在外面我就会放过你么!”

  贺元阑抿了抿唇拳头紧攥着,小虎也有些生气不愿再帮他说话了,陈伯见状只好开口道:“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说完转身去了房间拿伤药。

  贺元阑艰难地走进院内,借着烛火瞧见众人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萧瑾瑶,嘴唇白的毫无血色,一看便知是中毒太深所致。

  萧瑾瑶一看他这眼神就来气:“你还有脸回来?”

  “抱歉……”贺元阑重重垂下头。

  “道歉能当饭吃么!幸好陈伯无事,若是他也中毒了,那咱们仨就只能在这山间等死了!好啊你,救你一场你不谢我们也就罢了竟还想毒死我们!我告诉你,幸好你现在是黑瞳的,要还是你那个心魔我非先打你一顿不可!”萧瑾瑶咬牙道。

  说话间陈伯就出来了,结果他手中的草药一看,叹了口气道:“莺娘你也莫要怪他了,他这手中拿的便是那毒蘑.菇的解药。”

  萧瑾瑶扫了那草药嗤笑一声道:“哦,给我下了毒,再给我解了,我还得谢谢他是吧!要不你自己也喝上一碗,去体验体验见小人的感觉!”

  陈伯见劝不动她,只好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瞧见他这掌心的血迹,怕是为了同那心魔作斗争时勉强提神造成的,陈伯叹了口,又检查了下他的双手,一般是刨草药磨破的,还有一半怕是走在山路上摔的吧。

  “山路崎岖,你的腿才刚好,为难你又回来了。”陈伯道。

  贺元阑看了那慈祥的老人一眼,便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抓着陈伯苍老的手颤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们……今日之事真不是我的本意……”

  陈伯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肩膀道:“老夫知道,是心魔被压制得太久遭到了反噬,你也控制不了他是不是?可你最后也还是战胜他,自己走回来了,不是么?别难过了,老夫都知道,可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咱们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却见贺元阑闻言双眼通红地抬起头道:“……可以,待我好了将你们接去我身边,您看行不行?”

  还不待陈伯回答,萧瑾瑶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你特.么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你算老几!”

  贺元阑看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在下家中行五,真名姓贺名元阑无字,也是……梁国禛王。”

  话音一落,全场静了一瞬。

  萧瑾瑶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还禛王,我还假王呢!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没门!窗户也没有!”

  见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贺元阑原也没想让她相信,只转过头来对陈伯道:“您可还记得好几年前,曾被前太子从南边邀去汴京城外的拓云别宫说要给一名皇子治病,结果……”

  剩下的他还没说下去,便见陈伯两眼激动地接话道:“结果那皇子连面都不愿见,我与一同来的两位好友便只好在那别宫白白耗了几个月,最后只得向太子殿下道别……原来竟是你!”

  说完将他拉近看了个仔细。

  是了,按照年龄岁数竟都对得上!从前近在眼前却无缘得见,如今相隔万水千山却又阴差阳错再度碰上了!

  陈伯一时有些激动,牵着他的手不住地回忆过往,循着记忆的零碎片段来与他相认了起来。

  一旁萧瑾瑶和小虎下意识相看一眼——都惊呆了!

  特别是萧瑾瑶,一想到面前这个病秧子是王爷,而她……竟让这王爷喂鸡喂猪,还给她缝衣服,这么说也算是以下犯上吧……

  倒是小虎,一瞬间连那下.毒的事都给抛诸脑后,巴巴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道:“你是王爷?就是传说中的天潢贵胄吗?”

  也不怪他这般懵懂无知,实在是在他们这个山沟沟的地方,什么王爷皇上地都离他太远,常听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县太老爷了。

  贺元阑蹲下身与他平视着抚了抚他的脑袋道:“是也不是,其实我更羡慕你的生活。”

  这就是承认了呗,小虎心道。

  一下子大哥哥在他面前的形象就更高大了,像是镀了层金光似的!

  小孩子的爱恨来得快去得也快,将诸事抛诸脑后便只顾着傻傻盯着这个神仙哥哥。

  王爷呀!以后我就是和王爷睡过觉的小孩子啦!这牛批能跟村里小孩吹一辈子吧!

  倒是萧瑾瑶本就云里雾里的还未完全清醒,现在好了,更懵圈了。

  一想到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说实话她感觉自己脑袋都不够砍的。

  下意识望向贺元阑,见他也盯着自己,萧瑾瑶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道:“王爷又怎么样!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个王爷还好意思带头下.毒,看什么看!”

  眼看着萧瑾瑶比方才更凶了,贺元阑无奈地将视线移开,重新回到陈伯身上。

  陈伯怜惜地摸着他的脑袋,连连感慨道:“世事无常啊,唉。若是你当年……也不至于……唉……”

  浓浓的惋惜萦绕在他心头,若是他当年早些接见他,说不准也不至于再受这十年之苦,也不至于再染上这等瘾疾啊!

  见他满脸愧疚,贺元阑忙抓着他的手道:“这不怪您,都是我当年自作自受,生生推开了重生的机会。如今……倒也不算太晚,今日之事非我本意,您能原谅我么,我记得您当初救我时说过,您愿拉我一把,既救了我一时,便救我到底吧!”

  说着竟跪下冲陈伯行了个大礼。

  陈伯哪里敢受这亲王一拜,急忙拉扯着让他起来,可贺元阑就死活跪伏在地上,他无依无靠,也无人关心,像一只浮萍好容易抓住希望的稻草,便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陈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之下只好点头答应,急忙将他扶起来坐下。

  心中虽内疚不安,却清明仍在,缓缓开口道:“深宫多凶险,老夫一大把年纪,倒也无所谓了,只是小虎莺娘他们尚还年轻,就让他们在这山上好好过些自由的日子吧。”

  小虎一听,忙大声拒绝道:“我不,爷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陈伯苦笑道:“那爷爷若是死了呢?”

  只听见小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爷爷不死!爷爷不许死!我就要跟着爷爷!”

  陈伯无妨,也不再吓他,把他拉入怀里好生安抚。

  倒是萧瑾瑶一直杵在一旁,像根棍子似的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单从她殴打王爷不下十回来将,她的人生就已经到头了。

  可有的人就是这样,在一切还有挽救的可能的时候会再搏上一搏,但若是已经凉到不能再凉了,那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萧瑾瑶感觉自己前半生都没活得这么明白过。

  甫一想通,便是解脱。

  只见她眉头猛地舒展开走到贺元阑近前道:“走啊,去就去,不就是个深宫大院,还能吃人不成!”

  贺元阑苦笑一下:“……倒的确是个吃人的地方。”

  萧瑾瑶切了一声,扭了扭指骨道:“行啊,来呀,姑娘我还怕它不成,谁敢欺负咱们我就揍他,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就喊人打!”

  见她这般气势汹汹,贺元阑倒也不再多言,只盯着她的眼睛道:“姑娘莫怕,我会尽力保全你们,若是实在护不住了,再放你们回这山上便是。”

  萧瑾瑶斜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堂堂一个王爷混成这样,着实挺废的。

  这下好了,想修理他一顿挨着尊卑之别也不成了,只好闷闷坐回原地,支着脑袋想事情。

  贺元阑自知理亏,站起身来走到她近前道:“我答应你,你对我心魔做得任何事情我都不计较。”

  萧瑾瑶挑了挑眉:“包括揍你?”

  贺元阑颔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毕竟还要麻烦姑娘。”

  说完便见他狡黠一笑抽了身,心魔本被困脑海,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到这狼窝怄得要死,没曾想居然又夺回控制权了!

  甫一换身,才刚适应过来,一抬眼便见一个拳风急急落在自己脸上,力度之大,怕是鼻血都打出来了。

  “你……你竟敢打本王!”

  萧瑾瑶咧嘴一笑,上去就是一拳:“打得就是你,还敢给我下.毒,还敢溜下山,落我手里你还想跑!”

  说话间几个连环拳下去,贺元阑病弱的身体便已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心魔恨恨地回望贺元阑,贺元阑摊了摊手道:“没办法,你自己做的事嘛,怨得了别人?”

  心魔咬牙道:“感情这不是你的身体!好像你不会疼一样!”

  贺元阑无所谓地摆手道:“我不怕疼,这点疼算什么,我经历过更疼的。”

  心魔恨得要死,想躲回去也不得,只能任由这虎批娘们发疯似的打在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整整一夜连作妖甚至都忘了。

  夜间萧瑾瑶也懒得搭理他,将他捆得死死的棉布一塞就锁上了房门。

  回道屋内小崽子激动地竟还没睡,瞧见她回来便乖巧地挪开位置给她。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呢!

  大哥哥竟是王爷!还是皇上的儿子呢!

  萧瑾瑶笑笑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他是王爷有什么稀奇,无非是……比旁人好看点?”

  “那姐姐你也很好看呀!会不会……你也是天潢贵胄之类的?”

  萧瑾瑶哂笑一声自嘲道:“就我?”说着冲他努努下巴道,“你觉得我像什么?”

  小虎眉眼一弯笑道:“像……王妃。”

  “胡说!”萧瑾瑶啐道,“王爷的娘子才是王妃,姐姐我最多也就是个……公主?”

  小虎附和地点点头:“那姐姐就是公主!”

  萧瑾瑶笑笑,又想起那些天马行空的梦,算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想多了脑袋疼。

  偏头看着窗外,思绪飘散开来,突然忆起贺元阑给她讲的那些故事,突然就对上号了!

  早闻梁国有一太子天赋异禀却英年早逝,这便是他口中那个人见人爱极得人心的哥哥吧。那那些个兄弟们便也是皇子们咯,从话语间都能看出他与他们都不太合得来,生于皇家从小勾心斗角,亲情竟成了奢望,他倒也可怜极了。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六七岁就到他身边陪伴他的仆从拾砚……不就是个……小公公?

  想起这个,萧瑾瑶一阵惋惜,看向一旁傻乎乎不知在乐什么的小虎,同样的年纪旁人都进宫为奴为婢了,这小子还颠颠地啥都不知道。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陈伯那副极为担忧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萧瑾瑶吓得连连摇头,想什么呢!

  她又不是去当奴婢的,小虎也不是去当太监的,拿那贺元阑的话叫什么来着……幕僚,对对对,幕僚。

  况且进的也不是皇宫,不过是他的王府而已,且他还说了,不限制咱们自由,待以后他彻底心瘾除了,他们也不是不能回来。到时候想住汴京就住汴京,想住旗峰山就回山里。

  体验吧上等人的生活倒也不错,萧瑾瑶笑兮兮地想。

  刚想回头跟小崽子分享下心得呢,便见这心大的玩意又吹起了鼻涕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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