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涅槃
千年前的万花王国，以花闻名，是当时凡间最富饶的地方。
年幼的毕方从天界坠落，在后山处修得了人形，恰巧落在一对年迈的花农夫妇的花田里。
这对夫妇看毕方眉清目秀，遂收养在身侧。
可自毕方落在此处之后，连续三年，竟未下一滴雨，万花王国以花为基业，最在意风调雨顺，由此一来，基业受损，年轻的万花王处处求神，以求上苍赐福。
直至一日睡梦中，遇到神仙托梦，这才知晓是妖物降世引得万花国有了如此浩劫。
重兵寻到毕方时，毕方正呆呆的坐在地方，那双老夫妻因为众言所向，只当是自己迎来了妖物，含恨吊死在毕方面前。
尚未涉及人世的毕方只能茫然的看着老夫妻黯淡下去的脸色。
他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明明昨夜老夫妻还给他吃饼，还让他送东西给隔壁的小丫头，为何今天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毕方的心里越来越乱，一瞬间发尾也染上了些许微红，偷偷围观的小姑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群中传出几声尖叫，顿时喧闹成一片。
毕方怔怔的看过去，周围是拿着火把拿着各种符咒的人，身后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还在抹着眼泪。
一切都变了。
毕方没有反抗，顺从的跟着官兵离开，直至被关进一个山洞。
他以为这样一切都会恢复平静，直至三日后，山洞被打开，丢入了上百张符咒和火把。
顺着火光，他看到一身红衣的男人正低头给身穿黄袍的男人说着什么，那人的笑声肆意，一声声传入了毕方耳朵。
下一刻，山洞门开的更大，被推进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浑身被绳索捆绑，头上插着盛开的花朵，
小姑娘一入山洞就忍不住的大声呼喊起来。
毕方皱着眉，这才听到了什么花神，献祭……
火逐渐蔓延起来，小姑娘哭的早就说不出话来，瑟瑟发抖的攥着他的衣角，像是依靠他一样。
毕方孤寂了许久，还没有人和他说说话，眼见着小姑娘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聊上几句。
谁知他一开口，小姑娘竟然不哭了。
那天的万花王国还是没有下雨，他们以为献祭了挑选出来的花神就可以得偿所愿。
就在众人等候不及的时候，一个红色羽毛的大鸟从山洞里飞了出来，背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
有人以为是神仙显灵，急急的跪倒在地，眼尖的人一看，顿时明白是传说中的毕方神鸟。
万花城上下顿时一片慌乱。
毕方飞了很久才停了下来，在无人的深林里和小姑娘生活在一起。
春去秋来，他终于能像人类一样生活，只是弊端也逐渐现了出来。
毕方所到之处必有干旱。
小姑娘随着他处处躲避，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毕方又一次化形带着小姑娘躲避，可当她再一次坐在他的背上时，他这才发现，小姑娘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她的手没有了当初的细嫩，布满了褶子，就像当初带他回家的老夫妻一样。
天雷砸下来的时候，是小姑娘挡在了她的面前，一声巨响后，小姑娘慢慢倒在了地上，那双手还试探着靠近他，可那时候，他甚至都来不及化成人形。
幸好紧急关头瑞凤仙君现身，一路把毕方送往天庭，反倒是几次游说陛下，最终把毕方送到了蓬莱。
香菱眉头紧锁，听的如痴如醉，可心里还是多了一个疑惑，犹豫着开口。
“仙君为何不把毕方送往天庭？若毕方当时被关，或许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黛玉摇摇头，轻声道：“当时瑞丹仙君如何考量至今是个谜。那时凤凰神族才刚刚陨落，上古神族的痕迹逐渐消逝，我想仙君是从毕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毕方只有一个，那时的凤也只剩他了。”
香菱的心顿时有些疼，一时竟不知道为的是故事里什么都不懂的毕方，还是为了凤凰神族一直克制隐忍的瑞丹仙君。
于是，还未等黛玉开口，香菱便忍不住了，急急的催促后续：“那后来呢？毕方自焚是因为愧疚吗？”
“没错。火神把他赶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茫，我细细一询问才知，那时候的他才刚到蓬莱，在清河仙君的引导下才懂得人世，可那时候的他本不愿修炼，一心只想求死。”
“求死，为何？”
黛玉微微一笑，双手张开，唤出通天镜，通天镜里映出熊熊大火，大火深处是一袭黄色衫裙的女子。
“为的是一个女子。”
顿时和断尘所言衔接了起来，香菱细细一思索，总觉得朦胧之中一切似乎自有指引。
天池的水沸腾后又再次平静，憎离与玄玦并肩归来。
憎离在一边说说笑笑，玄玦却冷着一张脸，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黛玉轻笑一声，自然忽略了两位，轻念口诀，圣灵珠又一次落于手心，只是颜色已经有了转变。
黛玉眉头轻皱，在圣灵珠内输入法力，再一抬手，灵珠又悬于天池之上。
天池中的小白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怎么？”
玄玦抬手轻轻触碰她的眉头，他的手冰冰凉的，惹得黛玉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口：“已经差不多了，小白就要醒过来了，只是毕方的魂魄恐怕聚不齐了。”
“怎么，还想要救下他？”玄玦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黛玉一阵失笑，就知道这人惯性的小气，无奈的摇摇头。
“只是觉得可惜，毕方本性并不坏，只是入了歧途。”
玄玦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听一声巨响，天池的水炸开一片水花，一个单薄的少年缓缓起身，眼睛睁开，茫然的看着周围，那双眼睛红的惊人。
黛玉走近一步，在周围布下结界，试探道：“小白。”
那人呆呆的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黛玉轻轻皱眉，再次开口：“——毕方。”
那人眼眸微微闪动，红色消退了半分，试探着想要从天池中出来，可刚做了一个动作，就又晕了过去。
黛玉正要去搀扶，一道冷光迅速闪过落在她面前，下一秒，玄玦借着法术，姿势怪异的小白捞了上来。
“现在这是毕方还是小白？”
香菱试探着抬手触碰，感受到的是一片惊人的火热，似是能把她的手灼伤。
“应该是两人在互相牵制，且不分上下。”
玄玦神色淡然的给香菱解惑，随着黛玉的意思，把小白放在了修炼用的雪床之上。
香菱看看黛玉的脸色，试探道：“若是这样，小白当何去何从？两人借用同一个身体岂不是太荒谬了。”
黛玉应道:“自然不能，这才要借你的凤凰蛊。”
“凤凰蛊？”
香菱神色微变，倒不是不情愿，只是反复琢磨也想不通凤凰蛊能有什么用途。
玄玦却是懂了黛玉的意思，抬手再一挥，斩仙剑落入手心，以香菱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圆，剑气带过一阵微光，使得她周身现出了一道透明结界。
香菱挑挑眉，眉心一点朱砂更是红的惊人。
“借凤凰蛊，可以使得两人互通心意，当年的毕方为的是一女子，若是那个女子一直在等他呢？”
黛玉的话刚落，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白的手好像微微抬起又迅速落了下去。
香菱顿时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借凤凰蛊之力，唤出沉睡在小白身体里的毕方，只是……
“那个女子身在何处？”
玄玦和黛玉对视一眼，笑着开口：“在地府。”
彼岸花开，花不见叶，叶不见花，几处记载皆说彼岸花是世间最孤寂的花朵，照顾着绚丽花朵的黄茵也一样。
她是为数不多还记着轮回过往的鬼差，几次孟婆汤都被她刻意躲了过去，面上装的天真烂漫好似忘记了一切，却在无人之时于心底一遍遍的回忆那些过去。
她原本应该遗忘，可在即将轮回时看到那个少年赤红的双眼，还是忍不住了。
可是，却忘了宿命给他们开了诸多玩笑。
地府有规矩，有命定的五世轮回，尝过五世之苦才能正式成为鬼差，可每一世他总是会遇见那个家伙。
可意外的是，她认出他时总是在他们要分开的时候。
最后一次她下定决心不喝孟婆汤，期盼着下一次轮回，却在第二日看到了大开的修罗地狱。
毕方神鸟自愿堕入修罗地狱，毁去仙体，就此湮灭。
从此这天地间最后的毕方也没了。
也是那一日，她的身边出现了那团火，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是她在地府里的唯一的安慰。
若这是毕方留下的东西，那是不是说明……
还没有完全丧失希望。
她的心剧烈跳动，总觉得还没有结束。
于是惯性的伪装着自己的情绪，以待寻到时机，与毕方再续前缘。
入了太虚不过是一次偶然。
一次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踏入幻境，竟在缭绕烟雾背后看到了惦记许久的人。
太虚幻境好似梦境，却又比梦境真实，她看着那个红发的少年，总觉得他就在眼前。
她试探着伸手，却始终抓不到她，那人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她走一步，他就退后一步，直至走到了幻境深处，在那里看到了一位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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