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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番外3:礼物(七夕福利)


六月将尽,南疆的暑气依然旺盛,拂过脸颊的风都是湿热的。

        岑静昭用过早膳后,便坐在院中廊下的躺椅上读书,这是大长公主为了给她解闷,特意搜罗来的珍品古籍。

        只是这样闲适的环境实在消磨意志,素来手不释卷的岑静昭,只看了半炷香的时间,手上便渐渐没了力气,紧接着便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雪婵蹑手蹑脚走近,小心坐到她身旁的小木凳,轻轻用蒲扇为她扇风,驱赶蚊虫和暑热。

        雪婵看着她的睡颜,无声叹气。

        虽然经过三四个月的调养,岑静昭的身子已经大好,但到底受了损伤,丛太医说如果不好好调养,恐怕会伤及根本。

        她虽然嘴上从不喊痛,但她确实不如从前精神了,雪婵看了眼天色,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从前岑静昭是绝对不会在白日里睡这么久的。

        正叹息着,婢女来报,徐将军来了。

        雪婵笑着看向还在睡觉的娘子,吩咐道:“先请徐将军到外院的堂屋坐坐,就说娘子还在休息,稍后便至。”

        婢女应声,驾轻就熟地去了。

        如今徐十五是公主府的常客,府上的下人几乎都见过这位少年将军了。

        公主府没有男主人,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而且徐十五早已将和岑静昭有婚约的事传遍了仕焦,现在项国上下都知道南疆主帅将要迎娶被瑞国公府赶出家门的孤女。

        有人不屑,有人不平,大长公主倒是乐见其成。

        虽然她也觉得徐十五偶尔有些莽撞,但他有一点却是超过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就是把岑静昭放在第一位。

        岑肆最在意的是公府的脸面,辰锦郡主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尊严,岑静昭作为他们的血亲,却从来不在他们的首位,在他们眼中,她是可以随意被放弃的。

        可是徐十五却把岑静昭的喜悲安危放在自己的第一位,且不说他曾一次次救她性命,就说这次他单刀赴会,潜入南越救她,就已经超过了这世间绝大部分男儿。

        他既没有热血上头用南疆安危去换心上人,也没有让心上人身陷囹圄。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却少有人能周全大义和小意。

        因此,大长公主对这位准外孙女婿还是十分满意的。

        对于他三天两头就往府上跑的事,也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总归府上没有男主人,大长公主也懒得招待他,便下令徐将军到府上,无需通报,随他想去哪。

        这边,岑静昭听到声响便醒了过来。

        “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随手端起了茶盏,一饮而尽。

        等茶水喝光,她才后知后觉这茶水是温热的,一定是雪婵细心,不久前才为她倒的,若是她入睡前的那盏,恐怕早已经凉透了。

        雪婵走回来,眼含笑意道:“娘子,徐将军来了,您要收拾一番过去吗?”

        岑静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本想说无所谓就这样去,但想了想还是回房换下了素净得没有一丝花纹的常服,选了一件鹅黄、月白相间的襦裙,气色一下子便好了许多。

        徐十五看到这样的岑静昭,也稍稍放心了些。

        他心中欢喜,便一时间得意忘形,笑着装腔作势道:“马上就到乞巧节了,不知岑娘子可愿随小生同游?”

        岑静昭原本想笑,但见他装腔作势,便忍不住刺他。

        “徐将军有空还是多读读书,秦简《日书》有言:’戊申,乙酉,牵牛以取织女,不果,三弃。’意思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结婚不吉利,结果会和牛郎织女一样,所以要避开。你以为这是什么好日子吗?”

        徐十五正兴致勃勃,乍然被心上人泼了冷水,他耷拉着脑袋,眼睛以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岑静昭向来如此,要么不说,说的话就一定一针见血,只是她没想到徐十五会被一句话刺成这样。

        她有些惭愧,言语中不免带着几分懊恼和自责。

        “算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许多节日早就和起源不同了。端午纪念屈夫子,但大家不还是高高兴兴的。”她绞尽脑汁,用不太熟悉的言辞生硬地安慰,“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你别……我只是说笑。”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十五的脸色骤变,扬起了明媚到刺眼的笑容。

        “好!那你可得送我一份礼物!否则我也不给你我的礼物了!”

        岑静昭嘴角一抽,她从未见过有人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变脸,连戏台上的角儿们恐怕都望尘莫及。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拿捏了……

        半晌,她到底无法决绝徐十五那双闪烁着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

        ———

        乞巧节当日,天色尚未大亮,徐十五已经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同样一大早醒来的还有岑静昭,只是不同于徐十五的神清气爽,她正一脸愁容地坐在床上,翻出了枕头下的香囊。

        这是她亲手绣的,为了绣这个巴掌大的东西,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不擅女红,但听说乞巧节都是女子展示绣功的时机,为心上人送上亲手做的针线,才能得到圆满。

        她看着针脚大大小小的香囊,好几次想要把它剪碎了,彻底毁灭它存在过的证据,只是她到底还是信了所谓的传说和习俗,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放在心上的事情,人们总是会格外在意小心,不敢承受一点可能的风险。

        临近正午,徐十五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亲自来接岑静昭,岑静昭按照嘱咐,穿了一身骑装,梳着简单的单髻,看起来潇洒利落,更加淡漠疏离了。

        只是这双眼睛在看到徐十五时,却笑成了弯月。

        “你怎么亲自驾车?”

        徐十五跳下车,大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弓身道:“不知岑娘子可否赏脸,让在下当一日的车夫?”

        岑静昭笑意更甚,避开了她的手,自己上了车。

        徐十五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驾车离开了公主府。

        岑静昭掀起车幔,发现徐十五没有往热闹的街市上走,而是向城外走去。她也不问,坦然地看着沿路的景色,任由他将自己带到任何地方。

        很快,她的记忆渐渐清晰,虽然事发时是深夜,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但那是对她和许多人来说都非比寻常的一夜,所以她还是认出了这是通往蚌谷的路,是她和徐十五第一次以命相交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马车果然停在了蚌谷的入口处。

        徐十五扶着岑静昭下马,岑静昭环视四周,“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岑静昭双脚稳稳踩在地上,刚想收回手,却被徐十五大力攥紧,握进了他宽大的手掌之中。

        他的脸有些红,声音也有些飘忽,但还是坚定地看着岑静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对我们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看着静谧的丛林,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依旧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庆幸,不仅是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更庆幸自己遇到了岑静昭。

        “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你突然出现了,像一束光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你特别好,能遇到你,是我的福——”

        “咕噜噜——咕噜噜”

        不等徐十五深情款款的话说完,岑静昭的肚子突然煞风景地叫了起来,由于山中空旷,这一声格外清晰,岑静昭甚至觉得它还带着回声。

        她的脸立刻红了,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不是说有礼物吗?我的礼物呢?”

        徐十五知道她脸皮薄,便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肚子叫,环抱双臂道:“我的礼物呢?你先交出来,然后我再给你看我的礼物。”

        岑静昭下意识想要拒绝,从来都是她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被动。

        不过转念一想,万一徐十五的礼物珠玉在前,她那惨不忍睹的香囊便更拿不出手了,总归是要有这一遭,倒不如早点了结解脱。

        于是,抱着这种堪比赴死的心态,她从腰囊中取出了一枚香囊。

        其实香囊的材质很好,是难得的云锦,配色也十分赏心悦目,灰棕色的香囊上用银线和青绿色绣着一个半环,只是无论是剪裁还是绣功,都仿佛是用脚完成的。

        徐十五努力忍笑,为了不让岑静昭难堪,他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来,岑静昭会在这空旷的山中杀人埋尸。

        只是他看着香囊冥思苦想,越看越觉得好笑,最后还是控制不住。

        “不错!这个门绣得真生动!”

        岑静昭一愣,随即目光落到他手指的方向,她运了口气才幽幽道:“这不是门,是马蹄铁,你的爱马,小黑……”

        徐十五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将香囊拿起来仿佛在看什么未知的野兽,防备之中又带着一丝好奇。

        半晌,他灵光一现,说:“这马蹄铁上的绿色是什么?竹叶?我回我猜对了吧?”

        “没错,是竹叶。”

        岑静昭有些赧然,但还是坦诚道:“其实自从五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绣活儿了……不过毕竟是乞巧节的礼物,我觉得还是绣活儿比较合适……”

        她想了想,突然伸手想要取回香囊,却被徐十五看出了意图避开了。

        他笑着将这枚丑香囊系在腰间,仰起头得意道:“给了人家的东西可不兴反悔!”

        岑静昭被逗笑,转而问:“我的礼物呢?”

        徐十五笑笑,转身到马车上取了个木盒,交到岑静昭手中,“打开看看。”

        岑静昭打开箱子,立刻呆住了,这里是一只银护腕,却又和寻常的护腕不同,看起看更大更厚。

        她抬起头看着他,“这是?”

        徐十五一边拿起银护腕,将其带在她的手上,一边道:“这是我和军中铁匠师傅一起设计的弩箭。”

        护腕扣好后,他抬起她的手臂示范,按住了护腕一侧的按钮,“这样,箭就能射出去了。”

        果然,下一瞬,一枚一指长的箭便从护腕中间射了出去,正好打在了树上。

        徐十五带着岑静昭走到树前,拔下了箭,树上留下了深约寸许的痕迹。

        他将箭重新装回护腕,“虽然这东西威力不大,轻易不能取人性命,除非打到人身上的薄弱之处,但也给了你脱困的时机。我不能时时护着你,希望它能暂时护你周全。”

        岑静昭的笑眼中满是感动,她自信地扬起脸看着他,“教我,哪里是人身上的薄弱之处?我要一击毙命。”

        徐十五心中顿时想被春日的风拂过,悸动又充满生机,自从岑静昭这番被药折磨得不成人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自信了,如今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变回了那个不顾万难、舍我其谁的岑静昭。

        徐十五笑着摇头拒绝,“练习的事稍后,先吃些东西,肚子饿了吧?”

        岑静昭又想起了方才那响声震天的肚子叫,顿时又是一阵羞赧,但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今日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和心上人同游,前几日便茶饭不思,既期待又忐忑,今早更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没想到却因此丢了人。

        徐十五到马车上来来回回搬运了几趟,将木凳和小几支起,又煮上了茶,最后,他背起弓箭,笑着看向岑静昭。

        “还记得在西疆的悬崖之下吗?劳烦岑娘子生火,我这就猎几只山鸡、野兔回来烤。”

        岑静昭看着徐十五消失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她看错了徐十五,他才不傻,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对于他们的感情来说,蚌谷是她确认自己心思的地方,而西疆的悬崖之下,是她最怀念的地方,徐十五在一日里都替她实现了。

        这一夜,天上星星灿若银河,两个人一个在公主府,一个在军营中,对着同一片银河许下了相同的心愿。

        祝大家节日快乐~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是给大家找不痛快,只是这比较符合岑静昭毒舌的人设。

        最近一直在休养身体,今天赶着七夕的尾巴更新,接下来争取日更,感谢大家的关心~

        读者评论我都有看,有人质疑昭妹太委曲求全,但我觉得她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自己争取到最好了。她面前不是父母和祖母这些长辈,就是皇帝这样的至尊,叫她不守孝道还是推翻皇权?这本不是爽文!不是爽文!不是爽文!其中的内容也都尽力符合历史,我想写的是真实发生在那个时代的故事。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昭妹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有不好,也是我的能力不足,没有把她写好。对于我来说,她就是真实存在于1400多年前的一个聪慧、从不服输的女孩子。

        谢谢大家的批评指正,我会继续努力的,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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