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下落
第102章 下落
距离岑静时收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她在岑静昭的别院住下,但岑静昭除了让徐十五暗中寻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理智上讲,她明白此刻任岑静昭再聪明,终究是鞭长莫及,难以找到更好的方法,而且事发时她们都不在场,很难精准地判断出凡越失踪的真正原因。
但从情感上讲,她心中的焦急和不安寻不到出口,最终不可避免地指向了岑静昭。她埋怨岑静昭太冷静,甚至冷静到无情,根本看不出她对凡越的紧张。
理智和情感不停争斗,让她日夜难安,一大早,她一听到院中的响动,便立刻从床上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些日子,她几乎衣不解带,所有的端庄矜贵都顾不上了。
一见到岑静时,桂雯便小跑着过来,拿出一封信道:“娘子,这是公府咱们院中的人送来的信,说是昨夜有人送到府上,请您亲启,今日一早便给您送来了。”
岑静时听到南疆,便立刻拆开信,信上的字很少,她却颤抖着双手看了许久。
桂雯刚想询问一下是不是小娘子有消息了,却见岑静时瘫坐在了廊下,那样子像是痛苦忧心,更像是无法抑制的愤恨。
“娘子,是——”
桂雯关切的话刚一出口,岑静时已经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桂雯急急忙忙跟上去,但岑静时却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桂雯追得气喘吁吁,差一点就跟丢了人。
好在这座别院不大,供人居住的院子也仅有五个,在桂雯喘不上气之前,岑静时已经来到了岑静昭的院子。
时辰尚早,天际尚且泛青,院中鸦雀无声,只有雪婵早早就开始准备岑静昭的汤药。
这是大长公主吩咐的死命令,无论在什么时候,岑静昭入口的汤药,都必须由她亲自经手,绝不能假手他人。即便现在这里是岑静昭的地界,她依旧坚守着这条命令。
雪婵正抱着满满一竹篓药材,准备去膳坊煎药,就看到岑静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她立刻上前拦住人,压低了声音,“大娘子有何事?娘子还在睡觉,您若是不急,不妨先到偏厅用盏茶。”
岑静时心中焦急,哪里能品什么茶?她没好气道:“我有要事,你少拦我!”
雪婵面色一沉,虽然声量还在控制中,但语气已经很不悦了。
“大娘子,奴婢知道您为了小娘子的事而忧心。我们娘子亦是如此,事发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整日都在联络南疆,思索小娘子可能发生的情况。明明自她己还有病在身,这般点灯熬油,是在熬自己骨血!您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妹妹吗?”
“雪婵!”岑静昭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院中,她冷声道:“去煎药吧!”
雪婵俯身行礼,抱着竹篓离开了。
岑静昭看像岑静时,“今日起晚了,卧房还在收拾,姐姐跟我去偏厅坐坐吧!”
岑静时打量着岑静昭,只见她披着没过脚踝的斗篷,里面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头发也只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显然是刚刚醒来。
想来是听到了院中的声音才猛然惊醒,这和自己今晨醒来如出一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禁有些愧疚,是自己太心急了,才忽略了时辰,这个时候,大部人都应该还在睡梦之中。
到了偏厅,两人刚一坐下,初喜已经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岑静昭伸手端起茶盏,岑静时这才注意到岑静昭的手腕似乎更细了,她想起雪婵的话,心中不是滋味。
岑静昭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一个字都不说,如果遇到懂她的人自然好,可如果都像自己这般一叶障目,她的真心势必会被辜负。
她轻叹一声,“你注意身体,别凡越没找到,你先病倒了。”
岑静昭淡然道:“我没事,姐姐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消息了吗?我们先说正事,别耽搁时间了。”
岑静时心中汹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但也知道时不我待,只得暂时压住心绪,把信交给岑静昭。
岑静昭一目十行,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便看完了。不同于岑静时的表现,岑静昭淡定地又喝了一盏茶,让岑静时有些疑惑她是不是没有看懂信上的内容。
她正想说出自己的忧虑,岑静昭却放下茶盏开了口。
“是卓仁所为,这倒是好办了。”
岑静时瞪大了眼睛,仿佛没有听懂岑静昭的话,卓仁丧心病狂,用亲生女儿威胁岑静时,逼她拿南疆军布防图来换女儿,这种事在岑静昭的心里居然是“好办”?
见岑静时想要发火,岑静昭解释道:“如果凡越是被不知好歹的人牙子拐走,或是被匪徒劫走,我们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卓仁有所求,我们就有办法对症下药,凡越就更安全。”
这个道理岑静时自然也懂,但卓仁所求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他求的是南疆军布防图,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能给他!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岑静昭颔首,她说得容易,却深知这件事难比登天。且不说她不能做这通敌叛国的事,她更不能将徐十五的南疆军置于险境。
但凡越是她的外甥女,她一定要想办法救人。
沉思半晌,岑静昭才终于再次发声。
“这件事叫给我吧!我一定会把凡越安然无恙带回来,姐姐先回去好好休息,就像你说的,别人没接回来,你自己先病倒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做这谋逆之事吧?”
“姐姐放心,我会想出万全之策的。”
见岑静昭的声音始终平稳坚定,岑静时一时无言。
这就是岑静昭,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她都是这么冷静,似乎除了小时候她为辩解自己没有推母亲入水,以及年初当着族亲的面揭露父亲隐瞒母亲小产真相一事,她就没有失态过。
想到这里,岑静时突然道:“抱歉!”
岑静昭一愣,“什么?”
岑静时看着已经如花绽放的妹妹,眼前突然闪现了她从前豆大的模样,其实幼时的岑静昭粉粉嫩嫩的,十分招人喜欢,只是那样可人的岑静昭却没有得到好好的对待。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或许是从未向人低过头,岑静时的话到嘴边却觉得有些烫嘴,脸上也跟着涨红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半晌,她才继续道:“过去的事没法弥补,以后我会承担起身为长姐的责任。”
说着,她又觉得有些心虚,闷声低语,“虽然你好像也用不着我什么了……”
岑静昭总算是听明白岑静时这是在为从前的事道歉,还顺带表起了决心。
她自然不需要岑静时做什么,不过这样的岑静时倒是比平日里跋扈的样子可爱多了,于是她忍不住打趣。
“当然需要,我该喝药了,姐姐去厨房帮雪婵看看,如何?”
“好!”岑静时立刻应下,转身就要离开,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笑话了,于是她转过身怒瞪着岑静昭,却见岑静昭正抱臂看着自己。
岑静时的火气顷刻便散了,本想说些什么为自己找补,想了想,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真切的担忧。
“我知道你心中总有成算,但卓仁不是好糊弄的,而且你说过,他投靠了越国,赫连氏更非善类。淹死的从来都是会水的,你一定要小心!”
———
盛央十一年,八月廿二,宜嫁娶。
瑞国公府外,整条巷子都挂满了红幡,迎着风娇艳起舞。
天还未亮,岑静如就被婢女们七手八脚地拽了起来,梳洗、绞脸、更衣、束发、上妆……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弄,毫无生气。
一系列的事做好之后,太阳终于升起,前院不断有炮竹声和丝竹声传来,但听在岑静如的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哀乐。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认不出了,她还从未如此浓妆艳抹过,她的姨娘告诫过她,女子要小意柔情,太过艳丽,如岑静时那般,只有一时好看,却不能抓住夫君的心。
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还嘲笑过和离的岑静时,以及私德有亏的岑静昭,但现在她才明白,两位嫡姐才是活出了肆意的自己,而她却从未有一日做过真正的自己。
“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仿佛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婢女和妈妈都以为这是新嫁娘害羞紧张了,便互相打了个戏谑的眼神,掩笑离开了。
岑静如打开妆匣,拿出里面的八树钗钿冠,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老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新娘凤冠,也是老夫人第一次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只是她却开心不起来,不仅是因为这门亲事非她所愿,而是因为老夫人送给她的不是祝福,而是警告。
这凤冠是由老夫人的一品命妇九树钗钿改成的。按照礼制,她身为侯府世子夫人,原是不配戴着二品命妇佩戴的八树钗钿的。
老夫人就是在告诫她,这门亲事她本不配,是因为岑家,她才能成为世子夫人,将来成为侯夫人,她要始终感念岑家,并为岑家所用。
她自嘲一笑,拆下其中一枚赤金凤钗,用钗挺的尖端在手心里轻轻一划,白嫩的掌心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试验过后,她满意地擦去掌心渗出的鲜血,以防被他人看出凤冠的端倪,她自己先将其戴在头上。
刚戴好沉甸甸的凤冠,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如妹妹,我是二姐,我可以进来吗?”
或许是心虚,岑静如有一瞬的慌乱,但她马上镇定下来,冲着门口说道:“二姐姐,进来吧!”
岑静曦笑着走进来,将手中的黑漆雕花木匣交给岑静如,“趁着现在没人,我来给你添妆。”
“二姐姐回府那日不就已经送了不少礼物了?”
为了岑静如的婚事,三房特意从西疆回来,不仅是为了给这个名义上的嫡女撑场面,也是因为岑家素来同气连枝的家训。
无论家中有什么龃龉,在外人面前都必须是一团和气,看起来无懈可击。
“这是我私下里给你的,不记在嫁妆上。”
岑静曦坐到岑静如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听说沈家奢靡,你嫁过去少不了上下打点,我也没别的能帮你,只有些金子……”
岑静曦拍了拍木匣,小声道:“这里有整块的金条,也有碎小的金锞子,方便你不同场合用。你别嫌俗气,我只有这些了……”
岑静如没想到岑静曦居然想得如此周到,她心中感激,明明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占据了祖母所有宠爱的二姐。
岑静曦虽然少言寡语,却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被姐妹喜欢,但她却用自己的方式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从前她总偏执地以为祖母偏爱岑静曦,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嫡女的身份,可现在看来,这样真挚到有些笨拙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岑静如有些羞愧,也有些怅然,这些东西她注定用不到了,嫁妆无法,但她不会多给沈家留一个铜板!
“二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岑静如将木匣推还给岑静曦,“父亲已经给我留了银两,足够我在沈家过活了。”
“可是……”
岑静曦还想着该如何说服岑静如收下木匣,岑静如又道:“如果二姐姐担心我的话,不妨日后常去看我,你若是见我过得不好,再用金子使劲儿砸我可好?”
岑静曦被逗笑了,两人说笑一阵,又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岑静如看过去,双眼顿时迸发出亮光,“大姐姐,三姐姐,你们来啦!”
岑静时以为她是因为要嫁人而高兴得合不拢嘴,因此鄙夷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若是从前,岑静如一定会因为岑静时的轻贱而气愤羞恼,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根本没有在意这些。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岑静昭,压抑着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听说三姐姐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还安好?”
岑静昭颔首,意有所指道:“一切都好了,你只管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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