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生初遇
“轰隆隆……”
一道闪电如游龙般迅速劈开夜空,照亮了整个盛京城,转而又消失在黑暗里,潜藏了身影。
那天好似要塌了一般,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哗啦啦,下了整整一夜,雨水落到水洼处,激起的水花千层,溅湿行人的衣摆。
谢谦在边疆刚打完一场胜战,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脸色徒然大变,竟有些站不住了。
“大人!”
手下副将见状,连忙冲过去将他扶住,“大人,发生了何事?”
谢谦没有回答,推开他,又将手中的信件重复看了一遍,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满脸不可置信,良久过后,才抬起猩红的眼眸,不顾众人阻拦,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手马不停蹄赶回盛京城。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几乎不眠不休,不知跑死了几匹马,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他阴沉着脸,眼底乌青一片,眼中布满血丝,片刻也不曾歇息,直奔那人府邸。
府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在雷雨天的烘托下,更显威严,还透着三分诡异。
“来者……啊!”
守门护卫依例上前盘问,却被谢谦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头颅,鲜血四溅,与那雨水相融在一起。
随即红门大敞,谢谦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带着人与府中护卫缠斗,厮杀声一片,血洗一府。
一路斩杀至正院,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衣裳不整的人。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笑容,身形快如闪电,直劈那人门面。
那人心下大骇,慌乱地抬剑防御,可惜武艺不精,十招不到,便头颅飞起,落地溅起千层水花,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谢谦冷冷看着,内心毫无起伏,淡漠地走到那人首级前,将其拎起,目光空洞,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嗜血罗刹,一步步往外走去。
不再理会那一府哀嚎,而后翻身上马,直奔城郊密林。
这时雨已经停了,林中漆黑一片,凭着过人视力,谢谦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蹒跚着步伐,走向那凸起之处。
“嘭”地一声。
首级与膝盖一同触碰地面,谢谦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
眼前的景象他已完全看不清了,凭着感觉,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墓碑,心头阵阵刺痛,好似要脱离身体掌控了。
“婳……婳婳……”
他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
不远处,那颗头颅依旧双目圆瞪,主人到死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索命罗刹?
景业二年季夏,七月十四,中元节前夕。
经历一场大雨清洗,整个盛京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湿润气息。
天色不变,依旧阴沉沉的,仿佛在蓄谋着一场新的冲击,好打忙碌的盛京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盛京城外,通往普静寺的泥泞山路上,一辆红袖木制造的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马车规制要比寻常人家的马车大上一倍,可单单看那质朴的外表,则看不出什么太大门道,车旁跟着几名护卫,瞧着不太好惹。
车行至半途,车轱辘不小心打滑,一个咯噔,陷入泥坑之中,马车瞬间停下来。
车内的人没得提前准备,身体下意识往前倾去,险些砸到坚硬的马车壁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伺候的丫鬟青玉迅速伸手,及时扶住将来倾倒的人儿,这才得以避免皮肉之痛。
“县主您可还好?”
红玉忍着半边身体的疼痛,紧张地看向云婳,关切地询问。
云婳轻轻摇了摇头,右手抚着心口处,勉强露出一点笑意,道:“我无事。”
往前倾倒的瞬间,她被青玉及时拉住,又有红玉在前,替她挡着,做人肉垫子。
这会儿,她除了受到些许惊吓外,其他一切都好。
“你如何了?方才撞得不轻,疼不疼?”
少女如画的脸庞因惊吓,还微微泛着白,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伸手去巴拉自己的丫鬟,生怕她受伤还强忍着不吭声。
青玉未说话,却也跟着担忧地看过去。
“应当没什么大碍。”
红玉试着动了几下胳膊,感觉还好,握紧拳头,也能使得上力,“还有些许麻,但不影响做事。”
“奴婢没什么大碍,县主莫担心。”
“嗯,等回到城中,我再给你请个大夫瞧瞧,那样能安心些,免得大意留下病根,那可就麻烦了。”
青玉和红玉是云婳身旁的一等大丫鬟,自幼便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办事也非常妥帖周到,乃是云婳的左膀右臂,哪一个对她来说,都非常重要。
平日里云婳都舍不得让她们太劳累,更不用说让她们受伤了,哪怕一丁点不妥,她都会觉得心疼。
这时,车夫在外轻叩车壁,恭敬地禀明情况:“启禀县主,马车陷入泥坑,四周有粘稠的泥浆,马蹄子也跟着打滑,压根无法将车子拉出来。”
“那可怎么办?”
青玉一把掀开车帘子,走出去站在车缘上,蹙眉道:“这天可是说变就变,总不能让县主冒着雨走。”
云婳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最后还是多亏了普静寺一尘大师给的奇方,根治病症,捡回一条命。
可那场病对身体损耗极大,云婳悉心养了三年多,补品如流水般送进她的清风小院,这才堪堪把身体养好。
这三年来,按照一尘大师交代,每年七月,她都要到普静寺吃斋念佛十日,为自己祈福,祛病消灾,平日里则很少出门。
今日正好完成祈福,打算午时前赶回公主府,不曾想却在回城路上遇到阻碍。
“赶紧想办法解决,莫要耽搁回城才好。”青玉厉声吩咐。
她主要还是担心云婳的身体,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冒雨回去,没准还要病上一场。
“青玉姑娘放心,不会耽误行程,稍后我等赶马推车一起进行,准能行。”
车夫笑盈盈的,继续道:“还请姑娘移步,先回车内,免得泥水溅起,脏了姑娘衣裙。”
青玉点点头,转身回到车内,与红玉一块扶着云婳,给她做支撑,生怕推车时的颠簸,伤到她。
马车本身重量,加之车上坐着三个姑娘,车夫和护卫下手推车时,难免有些顾虑,反复了好几回,都没有成功。
即将放弃之际,突然冲过来几名金羽卫,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都愣着作甚,车子不推了吗?”领头的金羽卫厉声呵斥,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
那车夫几人才反应过来,人家是过来帮忙的,不由心下惭愧,赶忙重新投入推车工作中。
多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问题解决。
没等云婳的人道谢,那几个金羽卫便快速翻身上马,跟随一名白衣男子飞奔离开。
“你们看清楚了吗?那……那人可是首辅谢大人?”
“好像是。”
“可惜了,错失良机,没能一睹风采。”
议论声传入云婳耳中,隐约听到什么“首辅”“风采”之类的字眼,她也没多想,下意识伸手,掀开马车帘子,向前路看去。
只隐隐看到几个模糊的背影,有些失望。
“好了,走吧!”
话音一落,马车再次缓缓运行。
算上中途避雨的时间,云婳他们入城已是一个时辰后。
盛京城又一次经历新雨冲刷,厚重的云层逐渐散开,日头依旧藏在乌云之后,余光消散,折射在一簇簇乌云边缘,好似为乌云镶了金边。
此番景象,在盛京城算是一种奇观,不少行人驻足抬头观看。
马车驶入街市,嘈杂的叫卖声越发多起来。
云婳与青玉换了位置,坐在马车窗边,玉指轻拈,偷偷掀起窗帘子一角,杏眼流转,顾盼生辉,好奇地打量路边各种景象。
青玉见状,也跟着凑过来,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小嘴就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介绍给云婳听。
她爱热闹,也时常出府替云婳买东西,因此对这条街的了解,可比云婳多多了。
“县主,那里就是奴婢上回跟您说的飘香楼,一般人压根吃不起。”
云婳顺着青玉的指尖望去,入目是酒楼宾客稀疏的大门,往上是豪华装点的门楼,门楼中间,“飘香楼”烫金牌匾,格外引人醒目。
“这牌匾,啧啧,若遇上大晴天,日头之下,可不得闪着金光了?”
云婳收回目光,笑着对青玉、红玉道。她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看到了牌匾用料,单纯的有感而发罢了。
三人笑作一通,云婳又继续往外看。这时,一个白色身影蓦然撞入她的视线中。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令云婳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多打量那人几眼。
白衣公子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皆显贵气,待看到那张俊逸如画的脸庞,云婳终于可以确定,并非熟识。
可即便不认识,云婳也没有收回目光,那人仿佛天生主角,站在那,都能轻易将人的视线吸引住。
就在云婳欣赏之际,那公子似有所感,竟停下交谈,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那人嘴角带着笑意,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云婳顿时愣住,心不受控制地噗通直跳,脑海中不禁蹦出一句话,“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慌乱间,云婳匆匆收回目光,竟是忘了回礼,不禁懊恼起来。
可是,若让她重新掀开帘子,去回礼,她又没有勇气,也不太乐意。
“算了算了,反正不认识。”云婳低声嘀咕。
也不知道那人是哪家公子,是不是盛京人,若是的话,往后还是不要再遇见的好,免得双方都尴尬。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马车很快便行驶过去。白衣公子也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平时真诚许多。
“元清,你看什么呢?这般高兴。”徐文逸顺着好友目光望去,只看到一辆朴素宽敞的马车,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标识。
“没看什么,一位故人罢了。”
谢谦不想多言,敛容正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随即转身,走进飘香楼,还不忘提醒徐文逸一声:“走吧!”
徐文逸点点头,跟着入内,直接上二楼,天字一号雅间。
酒楼是他们自己的,这个雅间也是他俩的专属,并不对外开放。今日见面,也是因为有要事相谈。
“元清,可是那边出了问题?”
谈及公事,徐文逸也收起自己纨绔子弟的面孔,正襟危坐,直入正题。
“嗯,线索到闽州便断了……”谢谦神色凝重几分,确实是遇到了难题。
二人论事,逐步深入,一时间忘记时辰,云婳那边也早已回到长公主府。
宜安长公主命人为她准备一大桌子好菜,替她接风洗尘。
“娘亲最好了,都是我爱吃的呢!”云婳依偎在宜安长公主怀中撒娇,又殷勤地替她揉肩捶腿,替她夹菜。
宜安长公主心下熨帖,看着女儿娇俏的小脸,笑得越发温柔。
“你个促狭鬼,今日小嘴抹了蜜不成?”
她用食指点了点云婳鼻尖,云婳纤细的脖颈微微缩起,羞涩地躲开,顺势搂住长公主的手臂。
“好了好了,今日早点歇息,明日随娘回侯府,你爹和你弟弟昨儿个已经回去帮忙了,娘特意留在家中等你。”
晋国重视传承和孝道,无论大小节日,或是家中有什么喜事,都会上香祭拜,告知列祖列宗。
而七月半中元节在民间乃是祭祖节,有丰收秋尝之意,晋国人至上而下,都分外重视,礼节也相对繁复。
这一日,不仅各家各户会举办隆重的典礼,就连圣上也要忙着祭天,祈求神灵庇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关于这个节日,道教有“中元普渡开鬼门关”的思想,故称之为“鬼节”,而佛教则认为七月是报恩月,七月中又被称为盂兰盆节。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信奉。
这些节日来历,云婳年幼时,父亲便与她说过,她不太感兴趣。
现在她比较在意的是明日要回敬亭侯府,想想就有些头痛。
父辈们还好,都一视同仁,就是女眷总在暗自较劲,连带着小辈们也只是表面和气。
年纪还小时,云婳最喜欢长姐云熙,温柔似水,端庄大气,是姐妹们的典范,对弟弟妹妹皆很照顾,处处妥帖。
可随着云婳年龄渐长,见得人多了,懂的事也更多。
这才慢慢发现,长姐的好,总让她有种不真实之感,就像是一把深藏锋芒的温柔刀。
这把刀若是只对着外人倒还好,可在云婳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把刀,扎自己人的时候,也挺狠的,就连云婳也曾差点被误伤。
还好她当时反应快,这才没有掉入语言圈套之中。自那次之后,长姐的完美形象,在她面前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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