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经尽力了
2010年夏。
下雨了。
数学卷子摊在桌上，看着卷子上密集的公式，江樱柔叹气一声。
房间外是父母吵架的声音。
“那个男人是谁？”
“你跟踪我？！”
“你们什么关系？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想干什么？”
母亲没有说话。
"你跟别人睡了吧？你个婊子！"
江樱柔捂住耳朵，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咬紧嘴唇。
嘴唇被她咬的发白。
咣当一声！
重物砸落地面。
发出一声闷响。
“我要跟你离婚！”母亲的声音带着怒火。
忽然静了下来。
雨声淅沥。
雨滴从窗口滑落下来，砸在玻璃窗上溅射起一点点水花。
咣当一声，房门打开，然后duang一声，重重关上。
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得江樱柔浑身一颤。
“别离婚！我不管你了还不行吗？别离婚！”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能没有你，我只要你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小缝。
小人儿钻了进来，扑进江樱柔的怀里，声音怯怯的：“姐姐，我怕！”
江樱柔将小人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辰辰不怕哦，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嗯。"小人儿使劲的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姐姐，爸妈会离婚吗？如果离婚了，你跟着谁？我们会分开吗？”
听到这些问题，江樱柔的心里一阵难过。
辰辰八岁了，他什么都懂了。
窗外的雨雾蒙蒙。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
江樱柔看到沈梦上了车。
目光一闪，江樱柔心内一沉。
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手脚冰凉，眼眶通红，双腿开始打晃。
车子后排上的少年的容颜，在万千雨丝中，依旧清晰可见。
他五官如同刀削斧刻一般精致，眉目之间透露出一股贵族气息，此时他双眸微闭，脑袋靠在玻璃上。
突然车窗打开，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来，明暗之间，他的食指抖了抖，弹了弹烟灰，然后收回去，车窗关上。
车子缓缓驶离。
江樱柔的身体晃了晃。
是他。
“林逸寒！”黄娅，一个长得明媚漂亮的少女冲上来，挡在他的前面"把话说清楚！"
"走开。"林逸寒皱起眉头，厌恶的看向黄娅，她被吓得退后了几步，然后又鼓足勇气走上来，"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
楼道里的同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那是校花哎！竟然敢叫人家走开！"
"校花怎么了，不照样拿不下来他林逸寒！"
"林逸寒这种人，啧啧！"
林逸寒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黄娅，勾了勾唇，吐了三个字：“就这吧。”
“什么？”
林逸寒皱眉，冷声说道：“分。”
江樱柔站在远处，握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她的视线落在林逸寒的侧脸上。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性感。
他的皮肤很白，他的身材很匀称很好看。
“江神仙，你数学卷子借我看下。”张玲捅了捅她的后背。
“我没写。”江樱柔低着头，声音很小。
"真的假的，你数学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没写呢？"张玲瞪着她的侧脸，"我就抄一道题，不会被老师发现的。！"
"真的没写。”
张玲又捅了捅隔了一个过道的孙浩然，孙浩然抬起头，"怎么了？玲玲？"
"孙大圣，你能把数学卷子借给我抄吗？"
"没问题。"
江樱柔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乱画，心情烦躁。
“你这写的什么？”同桌刘洋凑上前，盯着江樱柔的草稿纸。
“林兔……”
刘洋念了出来：“你这写的什么鬼？”
浑身一激灵，江樱柔连忙将草稿纸塞进自己衣服的兜里"这节什么课？"
“历史。”刘洋盯着她，"你怎么了？。"
江樱柔松了口气。
"没睡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樱柔点开。
信息来自妈妈。
【小柔，今晚我不回家了。你带着弟弟早点睡。】
【知道了。】
江樱柔回复了一条。
她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
整节课她都没听进去。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但是却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下了课以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钥匙刚插进门里她就听到屋内传来弟弟的哭声。
江樱柔一怔，推开门走进屋内。
房间内一片狼藉。
桌椅破碎，电视机四分五裂。
只见爸爸在客厅内的的地上躺着，嘴角有白色的泡沫涌动，双臂抽搐，双腿不断抽搐，脸色青紫，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看到这一幕，江樱柔心头猛地一跳。
连忙跑过去，扶起爸爸。
"爸，爸，你怎么了？！爸，醒醒啊，你不要吓我。"
江樱柔用手拍着爸爸的脸，但是江建国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身体抽搐的越来越剧烈，最终眼睛睁大，然后缓缓地闭上。
江樱柔吓得呆愣在原地。
"爸，爸……你别吓我！！"江樱柔抱着江建国失声痛哭，哭的梨花带雨。
“姐姐！”江辰哭的伤心。“爸爸。”
江樱柔赶紧冲到座机前，拨通了电话：“喂120吗？”
医院。
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急救室在的走廊上。
江樱柔坐在凳子上，抱着膝盖，低着头。
她的脸色煞白，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已经僵硬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江樱柔的心仿佛坠入深渊，一寸寸的往下掉落。
"姐，爸爸会死吗？妈妈呢？。"
江樱柔看着弟弟，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妈妈"江辰的声音颤抖着，"妈妈在哪儿？妈妈为什么没有陪在我和爸爸身边？"
江辰不断地哭着，身体一抖一抖。
江樱柔紧紧地抱着江辰，
低声安慰，"辰辰别哭，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爸爸不会死吗？"
江樱柔点头："对。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姐"江辰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我害怕我害怕我好害怕"
手机振动。
沈梦。
【小柔，对不起，妈妈刚才在忙。你打那么多电话有什么事吗？】
咚。
红灯灭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
江樱柔一惊，慌乱站起来："医生，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倦的表情，摇了摇头："已经尽力了。"
"尽力？"江樱柔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她的身体晃了晃，被一旁的医护人员扶住。
江樱柔紧抓着医护人员的衣袖，泪眼婆娑的问道："尽……尽力？"
“病人喝的是剧毒农药。”医生叹了一口气"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希望你能坚强，接受这个结局，节哀顺变。"
"不不会的！"江樱柔摇着头，眼前一黑。
"小柔。"沈梦蹲在江樱柔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滑落下来。
江樱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空洞无神。
"小柔，你醒了。"沈梦抹着眼泪"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江樱柔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我……没有爸了。"
沈梦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紧紧地搂着女儿，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女儿的身上。
“对不起。”沈梦哽咽道"小柔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江樱柔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心脏剧烈的疼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天色漆黑一片，黑的可怕。
"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有报应的？”江樱柔看向妈妈，目光空洞。
沈梦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江樱柔打断。
"我想静静。"江樱柔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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