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夷
沈余之晚上根本没回将军府，反正小蛮夷不可能有心情去找他，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小蛮夷连问都没问一句。
楚昱脑子很乱，因为早上的时候他收到了周家来信，说上午，陛下请他们几位后越贵族去了皇宫，还请了一直被幽禁的后越皇子公主们来，观舞作诗后，陛下又赦免了一位皇子，楚璋，还封他为献王。
下午，楚昱收到传召，陛下召见。
一样的亭子，一样的樱花树，不一样的舞蹈。
舞姬伴随鼓声中出场，舞姿裱花变化丰富，时而刚健明快，时而婀娜俏丽，快速复杂的踏舞使佩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昨夜颇具威严的陛下如今又是清贵公子的形象，侧卧于榻上，金线勾勒的雪青长衫平铺散开，金玉簪发，清雅华贵，樱花和着光影散落在他身上。
“松鬓改梳鸾凤髻，新衫别织斗鸡纱。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沈余之手中拿着一张洒金笺朗声念道，念完抬眸一看，见楚昱又离他三米远，在身侧拍了拍。
楚昱只得走过去坐下，刚坐好，便被搂住了，沈余之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双手拿着洒金笺伸到楚昱眼前，“这是楚璋做的诗，你瞧瞧。”他说完，歪了下脑袋，问道：“小蛮夷，你认字吗？”
“臣认得。”
“那会写诗吗？”
“臣不会。”
沈余之又喊他小蛮夷，“没用的小蛮夷，作诗你都不会，你还会什么呢？”
“臣会领兵打仗。”除了这一样楚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什么都不懂不就是废物了吗？这样一位君主怎么会喜欢废物。
“领兵打仗。”沈余之沉吟了半晌，突然捏住楚昱的下巴，在他耳边故意阴沉道：“你觉得孤喜欢你擅兵法，懂谋略？”
楚昱的心倏地高高悬起，正当准备说些什么时，沈余之在他耳边笑了声，对方在他胸前摸索着想将手钻进去，然后，发现他换了圆领的衣裳，没有空挡可以钻。
“小蛮夷，你就这么点儿讨孤欢心的用处都没了。”
沈余之把凉手贴在他脖颈上，用他动脉处血液温暖的手掌，感受到他脉搏跳动后，拇指开始按他的喉结。
他越按住楚昱的喉结，楚昱的喉结越是疯狂滚动，楚昱不舒服的抓住他的手腕，却又不敢将其甩开，只得一直握着，“陛下召臣来是为何事？”
“孤想告诉爱卿，孤得了首好诗。”沈余之贴在他后背上，双手带着楚昱的手晃来晃去，“写诗的是爱卿的哥哥，楚璋，而他母族是后越贵族孔家，如今的孔家家主孔吉是他堂舅舅，哦，孤还封他为献王，小蛮夷，你怕是要越来越没用了。”
“楚璋，本有夺后越皇位的实力，陛下如今放他出来，莫不是要放虎归山？还请陛下三思！”
楚昱说的苦口婆心，沈余之听的好笑，“他是虎？哈哈哈哈……”接着，他笑声猛地一停，反手握住楚昱的手腕，厉声问道：“小蛮夷，那你是什么？”
“臣是陛下马前卒。”楚昱道。
沈余之闻言亲昵同他蹭耳朵，咄咄逼人的语气又成了哄孩子的那种轻柔，“那你今后乖乖的，不许再穿这种衣服了。”
楚昱只能颔首答应。
“孤明日邀了献王来皇宫校场比试，小蛮夷，你想不想来？”沈余之问他。
“臣听陛下决断。”楚昱回答。
沈余之不想同他打机锋，不悦道：“孤问你，是想听你实话，别同孤在这种小事上也弯弯绕绕的耍心机。”
楚昱不懂自己怎么耍心机了，不过诚实道：“臣想来。”
“好。”沈余之说着，嘱咐道：“孤还邀了些贵族子弟，小蛮夷，你到时候记得穿的漂亮些，别被人比下去了。”话落，他操心道：“小蛮夷，你有漂亮衣服吗？”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楚昱没有。
他有钱后叫人来量尺寸做衣服了，只是，后越亡国后，那些公主们的衣服全部不合礼制不能再穿了，兆阳城的裁缝绣娘都忙不过来，他的新衣服也得等上半个月，楚昱窘迫道：“臣，回去买。”
沈余之闻言，数落道：“不争气。”他在楚昱肩头拍拍，“你先回去，孤，等会儿着人给你送衣服去。”
“谢陛下。”
沈余之摆摆手让他走。
楚昱回去后一直琢磨着沈余之话中的意思，顺便派人去打听着楚璋的动向，物稀为贵，现在陛下宽恕了第二位后越皇子，还封了王，所有人都搞不清陛下想做什么，纷纷以不动治万变，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楚昱一觉睡到天亮，换上了飞鱼纹窄袖漆色衣袍，腰带上嵌着血玉，一身衣服，华贵张扬，尽显年少桀骜，纵马去了皇宫，丝毫不知道东梨院的人已经连着两天没回家了。
一支羽箭咻的射出，正中靶心。
“陛下威武。”众人齐声道，沈余之摆摆手，冲旁边的楚璋道：“孤还没见识过献王殿下的武艺如何？”
楚璋猛地被点到，心中一颤，躬身道：“臣，不如陛下。”
“试试。”
沈余之一说，旁边侍从便为其递来了弓箭，楚璋只得诚惶诚恐的接过弓箭，尽力拉开长弓，射出一支箭羽。
虽然没有正中靶心，却也不曾脱靶，起码心理素质算是不错了。
“爱卿，你会射箭吗？”沈余之从一堆人中找到躲在后面偷偷观察众人的小蛮夷，高声问道。
楚昱站的着实靠后，与沈余之中间起码隔了有七八人，沈余之这一问，众人都面面相觑，想知道陛下这句爱卿究竟在问谁，他们出身贵族，有的已经入仕，有的还未入仕，众人一起看向入仕的那几位，可那几位根本和陛下对不上眼神，不敢冒然向前。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会。”
竟然是在叫楚昱！
“不会的话，过来，孤教你。”沈余之弯着眼睛对他说道。
没有人敢提醒陛下听错了，他们给楚昱让出一条路，方便他走过去。
楚昱下颌线绷紧，面无表情的朝沈余之走，他知道沈余之是故意的，可他无可奈何。
“慢吞吞的。”沈余之说了句，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手中的弓往他手中一塞，双手抱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标准的抱姿。
楚璋沉默的看着陛下“教”楚昱射箭，其他贵族子弟也纷纷察觉到不对劲儿，全部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不敢再看。
“敢射歪，孤就把你拖进宫里。”沈余之在他耳边悄声道，双手根本不管教他。
楚昱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他屏气凝神拉弓射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沈余之在他耳边失望的叹息了声，才道：“爱卿，天资聪颖。”
“全是陛下教导有方。”楚昱恭敬道。
“在下不才，射艺不佳，也想得陛下指教一番。”人群中有人出声道。
沈余之一边寻声看去，一边悄声在楚昱耳边问道：“他是谁？”
贵族子弟众多，若问别的楚昱或许还不知晓，但这位做的蠢事坏事太多，楚昱撞见过几次，同沈余之道：“丁北鸿，丁家家主丁初的儿子，是位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材，不过却是丁初唯一的儿子。”
沈余之颔首，冲丁北鸿道：“原是丁卿。”
丁北鸿受宠若惊，没想到陛下竟记得自己的姓名，他挤开人群站到沈余之面前，他堂兄在旁边想拉他，却被丁北鸿一把甩开，多好的机会来在陛下面前露脸，机不可失啊。
他身材干瘪，一脸纵欲过度之相，气质极差，同样一袭白色锦衣的楚璋站在一处，仿若云泥之别。
沈余之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同楚昱咬耳朵，“他丑到孤了。”
抱在一起本就十分亲密了，对方还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这种话，如同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令楚昱不自在的动了下脖子。
沈余之跟着动了下，然后额头轻轻在楚昱脑袋上碰了碰，“乖点儿。”他哄往不老实的小蛮夷，对丁北鸿道：“丁卿先一箭试试，让孤看看。”
丁北鸿的身体早被掏空了，不用故意为之便射的极差，箭羽落在半程处。
“何止是不佳，堪称奇差。”沈余之不留情道。
是个人就能感觉到沈余之话里的嫌弃，唯独丁北鸿自我感觉良好，没皮没脸的不退下，还舔着脸说道：“还请陛下指教一二。”
“你教他。”沈余之松开手，话落又偷偷的补充道：“别碰到他，免得被传染傻了。”
“是。”楚昱应着好，但是也不知该如何教丁北鸿，手把手他都不一定能将人教会，何况是在旁边只出声指教。
楚昱说了两句，便放弃了，对方连弓都拉不满，他说再多的技巧也无用，而且对方心不在焉的，他刚指正的错误，对方下次又犯，说两句，对方反倒讥讽起他来。
沈余之在旁边观摩其他公子的箭术，越看便觉得越是无聊透顶，二三十位贵族子弟中能射中箭靶的不超半数，其中能射中靶心的只三位，着实无趣，他看向楚昱，问道：“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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