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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友人


孟容说到友人这个字眼的时候,把声音拉长,一副卖关子的做派,眸光熠熠地看着孟窈,想要等孟窈问她。

        “友人,哥哥在知津书院认识的友人么?可和宴丘先生有关?”孟窈将手肘顺势撑在案几上,手背抵着下颔,看着妹妹藏着光的眼睛,孟容的眼睛生得圆而大,眼尾下垂,看着很是乖巧。

        “对,姐姐真聪明,姐姐怎么知道的?”孟容好奇地问。

        “我不也是在问你么?哥哥一直在书院里读书,也难有外面的朋友。在书院里,哥哥的友人虽多,但近几年可没有几个会上门的,这突然来的朋友不就有可能是和初来锦州的宴丘先生有关吗?”孟窈说得散漫随意,这不过是猜测的分析,又不能十拿九稳,有什么值得夸的呢,“这不是聪明,不过是多想,我也不能确定的猜测。”

        她看着乖巧可爱的妹妹,又是一顿,琉璃剔透的桃花墨眸含着细碎的笑意,“不过容容的嘴跟抹了蜜糖似的,说的甜。”

        孟容眼中,孟窈一天到晚都在屋里,醒着的时候,不是吃药,就是看书。也不喜欢和人说话,就算是说话,也是话少的可怜。孟窈总是生病,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孟容喜欢和孟窈说话,却也不想打扰了她休息养病,姨娘也怕自己磕磕碰碰到了姐姐,把自己抱到屋里,不愿自己来姐姐这儿。

        不过自从两年前得了良药,姐姐的病之前好上太多了,眉眼中缭绕的灰败死气都散了,虽然还是远远比不过寻常弱质女儿的身子,但至少不是吊着命了。

        旁人或许没有发现孟窈的变化,但孟容不同,因着姨娘不喜欢她来打扰姐姐,她也总是偷偷地、状似不经意地用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打量她美丽病弱的长姐。

        孟容知道长姐面冷心软,不过还是很少听她的打趣夸奖,带着甜甜的笑凑近孟窈。

        “我的嘴一向甜,我和姐姐继续说哥哥那个友人,我让身边的白术追问了传话的小厮,打听到,他名唤林既清,是宴丘先生的外孙,可却没有什么名声。宴丘先生上月底就离开了锦州,林公子留在了锦州,他和哥哥是一见如故的知己好友,两人打算一起备考,现在哥哥要回府一段时间,想着他也没有来过锦州,便邀了他来府中暂住,还能带他见见锦州的风景。”

        孟窈听了,心头又莫名想到了韩晋,他也是没有来过锦州,却比她还像一个锦州人。她赴了韩晋五六次约,每次都是笔墨诗文的引子过去,总能去一些锦州风景佳美的地方,不是可纵观全城繁华的碧玉楼,就是可临摹山水清秀的竹山亭。

        说来好笑,这些日子她倒是看了许多不曾看过的风景,比过往十四年都要看的多。

        孟容性子跳脱,把关于兄长友人的事说完了,又与孟窈说起自己的事,屋里的下人端来孟容喜欢的糖蒸酥酪还有清甜的花露和一杯银边雪芽。

        孟容吃了一口糖蒸酥酪,她的声音稚嫩带着少女的清甜可人,“我年前的时候和姨娘说想要养一只狸奴,姨娘说我性子不够好,养不来这样会动的东西。”

        孟窈听了孟容这带着撒娇气的抱怨,问道,“你为什么想到了养狸奴?”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陪我玩,花花草草我也很喜欢,可总觉得缺了什么,庄子里管事的娘子来找姨娘时,她家小女儿就抱着一直乖巧可爱的狸奴,那狸奴眼睛生得可圆了,我可喜欢了,就想要姨娘也为我买一只。”

        孟容抿着嘴角,不是很开心,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孟窈开解,又嘟囔道,“不过谁让我最听话呢。”

        孟窈失笑,摇了摇头,也没有注意自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两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约莫一个时辰,孟窈便有些乏了,让孟容回屋了。

        孟窈躺在榻上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日落月升的时候。她桃眸微饧,雪腮带赤,坐起身来,声音还有些哑,问道,“小茴,木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床幔外的小茴和木樨告诉孟窈现在是什么时辰,见她醒了,按照平时将幔帐系了上去,为她更衣。

        用晚膳的时候,柳扶眉派人来叫过孟窈,但婢女见她在榻上睡觉,也没敢打扰,便回去复命了。现在孟窈刚刚醒过神,婢女为她准备了些茶水点心,她不饿,随手吃了一两口。

        孟窈穿着一身软缎的绣兰白底襦裙,披着乌木般色泽的长发,小茴正拿着檀木梳为她梳头发。

        和鸣院的赵明珠和孟宓还在禁足,可一共不过禁足一月,还有三五天就要解禁了,木樨站在孟窈身旁,低声说着今日打探出的消息,又说了一句,“方姨娘这些天并未出府,不过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也不喜欢出来,和鸣院那边一切如常。”

        孟窈并未作声,葵花形宝相花纹的铜镜映着她浓密纤细扇面般的长睫下低敛的桃花墨眸,她的容颜绮丽靡艶,眉眼淡漠清韧。

        她心头奇怪,赵明珠不可能突然转了性子,还有想要人命的孟宓,两个人都不会善罢甘休,没有消息并不能代表没有算计,定是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另一边的和鸣院,孟宓重生以来第一次算计就落了个空,还挨了禁足。在锦州的时候,她自认娇蛮任性,丫鬟婢女惹她生气,左不过是一顿棍棒然后发卖出去而已,怎么算残忍呢?

        锦州没有人敢算计她,谁家的小姐姑娘对她不是恭恭敬敬,可京城不一样。京城是天子脚下,天下的富贵都在那里,世家林立,多的是底蕴深厚的,她祖父虽受倚重,但满朝文武近千人,肱骨之臣也有近百人,她又怎么能如同在锦州一样恣意骄横呢?也是又过了两三年,赵府才权倾朝野。

        孟宓想起前世,她一去京城,母亲就教了她许多以前不曾教过的手段,还告诉了她许多以前在锦州的时候不知道的事情,可现在她才十三岁,人可还没有到京城去,母亲更是没有教她什么前世教过的手段。

        这次她用地痞流氓算计孟容,这手段是她在京城时,从别家宴会上学到的,这次禁足,母亲便问了她,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手段的,她撒娇卖痴给搪塞过去了。不过一想到上次的失手,纵使她不在乎自己在锦州的名声,心头也是难掩郁气和怒火。

        赵明珠让孟宓下次有什么主意,一定要和自己说上一声,可孟宓再怎么糊涂也知道这贞女散是少有的毒药,若是赵明珠问她如何得知的,她也说不出一朵花来,她所幸并不和赵明珠说毒药的事。她没有什么亲信,在孟府也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在孟府要施展手段不可能避开赵明珠的眼。

        孟宓想到母亲一向疼自己,便说孟容这次害她落水,让她在寒冷的池水中泡了这么久,她心头实在压不下这口气,赵明珠也怕她的身子落下什么寒疾,不利子嗣,便默许帮她对孟容下药。

        孟宓手中用绣着精细牡丹的帕子托着一根府中寻常模样的蜡烛,蜡油掺了贞女散还有掩盖气味用的花药,一想到这根蜡烛会进孟容的屋子,孟容会受到来自她的报应,前世削肉之恨也愈发浓重。

        孟宓自认做得天衣无缝,颇为自得,她可不知道,暗处的眼睛将她不同寻常的手段尽收眼底。

        夜色沉沉,弦月银钩,剪剪风,一个传递消息的暗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孟府,很快便到了临月楼。

        暗卫低着头,恭敬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禀报今日的事。

        白衣锦袍的少年世子坐在案前抚琴,停下抚弄琴弦的手,凤眼乌沉,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他吩咐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他又想到了一些不是很美妙的回忆,清艶羸弱的美人不顾身体,只带了个丫鬟便出了院子,戴着帷帽去京郊赴别人的约,俊秀的竹青素衫公子正坐在亭子里,美人眉眼清韧却是一见那个公子便露出平日里极少出现的笑,海棠春睡之艳色,云巅积雪之清美,两人遥相对望,相视皆是一笑。

        那个一身君子风骨的文人,真的是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韩晋低敛的凤眸中是不加掩饰的阴鸷,手下的琴弦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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