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用意为何
“母后着实有些偏心了，儿子瞧着宛家大小姐也是很好的，方才因担心妹妹有事，竟肯以身代过！要我看，若是宛姑娘不愿单独受这赏赐，不如就连同宛大小姐一并赏了吧！”
谢瑾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可他的话却如同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可避免地在众人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比起刚才他为宛言打圆场，大家显然对他待宛如有所不同这件事更加不满。
毕竟，不管宛成仁当年因何步入仕途，宛言多少也是个从三品官员家的嫡女。可这宛如，即便是长女，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罢了，何德何能值得谢瑾为她向梁后请赏！
是以，方才还对宛言心存不满的人，一下子便将矛头转向了宛如。
虽然察觉到众人的不悦，可宛如心里却十分高兴。毕竟能得谢瑾的青睐，对她而言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至于旁人的看法，她此时倒没多少心思在意。
“殿下言重了，臣女比妹妹年长几岁，自然是要多多照顾她的。本是分内之事，实在担不起殿下的赏赐。”经过方才一事，宛如现下也稳重了许多，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本以为这番话不会被挑出什么错处，可谢瑾听后，虽然神情还是淡淡的，可说出的话还是让宛如心里一紧：“所以，宛大小姐是在质疑本殿下的话吗？”
“臣女不敢。”闻言，宛如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见她这模样，谢瑾却忽然笑了一下：“看来是吓着宛大小姐了，实在是本殿下的不是。既然如此，那份赏赐就当作是赔礼吧，还请宛大小姐不要推辞。”
听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宛如提着的心也落了地。可是经历了先前这一遭，她生怕把事情弄砸了，因此只是点了点头，恭敬地领了赏，也没再装模做样地拒绝了。
看着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宛言越来越觉得有些看不透他。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真的欣赏宛如，可这背后有什么别的缘由吗？
这位七皇子殿下，看着竟与传闻中不大一样。这样的一个人，当真会甘愿远离那至尊之位吗？
想到这里，她蹙了下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程映安一眼，却见她脸色微白，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可尽管如此，也没人敢当面质疑谢瑾的决定，只能在心里暗暗不爽。
可李飘然却实实在在地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说出的话里还有几分嘲讽之意：“七殿下，这看人还是要仔细些，别一不小心看岔了，错把鱼目当珍珠！”
这话一出，四周更是寂静。
虽然大家都知道李飘然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可她竟敢当着梁后和七皇子的面说出这些话，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初时听得她这么说的时候，宛言也在心里暗暗诧异。不是说李飘然似是对谢瑾有意吗？怎么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言行举止却没见着一点收敛？
但短暂的诧异过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位大小姐行事从来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哪里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她说喜欢谢瑾，难保不是一时兴起，或许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往心里放。
她于情之一事这么不开窍，以后的夫婿……
忽的，宛言神色一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眼角那浅淡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在她的记忆里，李飘然未来的婚事，似乎，并不是太如意！甚至……
她正蹙眉沉思，谢瑾淡然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也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他看向李飘然，唇角仍旧带着一丝笑意：“这倒也无妨，错就错了吧，总好过把珍珠给埋没了。”
他这无甚在意的模样，让李飘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张了张嘴，正打算反驳，却瞧见梁后朝她摇了摇头。于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飘然，你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别总像个孩子似的不分场合！下次若再这样，本宫可要跟李大人好好说说，让他多管教一下你了！”梁后佯装严厉，虽是在提点李飘然，可也是不动声色地给了个台阶。
“是……”李飘然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尽管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大乐意。
“嗯，这才像个样子。”梁后点点头，重又把目光放回到宛言身上：“既如此，那便各赏你们二十匹锦缎吧！宛言，本宫这玉钗既然拿出来了，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也一并赏给你了。”
事到如今，已然不能再推辞了。
在宛如欢天喜地地谢恩的同时，宛言只好硬着头皮接过那玉钗。她来这场宴会，并没有想过要在众人面前出什么风头，可因为迟坦正当年的事，还是让梁后注意到了她。
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不管怎么说，眼下的这场风波算是就此过去了。
顾浩行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瞧见宛言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亭中不知是哪家小姐正在弹琴，琴音绕梁，引得众人拍手称好。
见宛言没有被梁后责罚，他略松了口气。随后心中涌上了一阵又一阵的失落。她似乎，不再需要他了。
…
因着两位皇子的缺席，春宴就在梁后的不时询问和各家小姐的争相表现中匆匆散场了。等到众人差不多散去，宛言和程映安才另择了一条少有人至的小路往外走。
两人原本是想来看看这竹园中的景致，可因为各自心里头有事，所以不知不觉路已走了大半，都没来得及欣赏这周遭的景色。
不知为何，宛言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刚才那里人多，加上也的确有些紧张，她一时没琢磨出谢瑾的意思。可是现在想了一路，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谢瑾，似乎是在帮她。
不管有意无意，那一番话，让她不至于得罪了梁后，更是让大家把对她的敌意转移到了宛如的身上。而且，宛如得了赏赐，便也不会太过嫉恨她。
可是，如果事情真像自己想的这样，谢瑾为什么要帮她？难道只是因为她的舅爷当年是因为他才失了性命吗？
今日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宛言想得有些头疼。她抬眼看了看周遭的翠竹，映入眼帘的绿意将她的愁绪冲淡了不少。
扭头看向程映安，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宛言想起刚才的事，轻声问道：“刚才姐姐那支曲子弹得很好，皇后娘娘还夸了好几句，怎么姐姐瞧着不是很开心啊？”
程映安有些出神，听了她的话只是苦笑一声：“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好！”
“姐姐，你是因为刚才七皇子赏赐了宛如的事情不开心吗？”宛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闻言，程映安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坦白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七殿下明着是在为宛如说话，可实际上，他似乎是有意帮你……”
程映安竟也有这样的想法！想到她对谢瑾的心意，宛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程姐姐，我……我之前并未见过七皇子，今日见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姐姐不要多心！”
见她鲜少如此着急，程映安忍不住笑了笑，可眼中又有掩不了的落寞：“我哪里就多心了，是你不要多想才是。我只是越来越觉得，他似乎与我认识的那个他有些不一样，一时有些感叹罢了。”
她喜欢谢瑾很久了，除了同他不疼不痒地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他，默默地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去了解他。他喜欢喝日铸雪芽，喜欢穿浅色衣衫，似乎喜欢梅花，却又不太喜欢梅花盛开的寒冬……
时间长了，她渐渐地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点情绪。每当那时，她心里总会有一点小小的欢欣，因为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些了解他的。
今天，从谢瑾的神情中，程映安知道，他对宛如不感兴趣。可是在面对宛言的时候，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
见她今天总是失神，宛言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时也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长叹一声，感慨道：“世事复杂，人心难测，若是一时看不清楚，不如先放一放，相信终有一日，拨云见月，总会看明白的。”
“只是不知道，有些事是明白了好，还是糊涂着好。”
一种莫名的惆怅渐渐蔓延开来，正在这时，忽听得近前的竹林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个恶狠狠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竹林中显得十分突兀。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虽没见到人却也能想到来人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宛小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想不到竟叫我在这儿碰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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