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安慰?
深夜。
银色的月光落在地上,窗外是似有若无的虫声。
梓萱一个人躺在床上。
“殿下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我阿兄的吗!?”
沈绫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梓萱把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她不知道,从头到尾她都以为挨骂的只有她一个才对!
沈约是无辜的啊……
可是……
泪水不停地涌上来,已经完全湿透的被面冰冷的贴在她的脸上。
什么不会下蛋的公鸡,不知检点的孔雀……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肮脏的字眼去羞辱那样一个温和无害的人呢?!
就因为他是男子吗……
就因为身为男子,所以即使是受害者,也要接受所谓的荡/妇羞辱吗……
梓萱吸了吸鼻子,那这和她前世里女子们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是这样,她当初写这本书的初衷又算什么……
床帷忽然一动,梓萱还没反应过来,秦铮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你吵到我了。”
“……”
梓萱抹了抹眼睛,喉咙里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秦铮却没再开口。
他站在她床前,静静地看着在黑暗中裹成一团的她。
一夕之间,仿佛她所有的利刺都被砍掉了。
明明昨天还能跟他叫板来。
“既然心里不痛快,为什么不直接毁了风筝,让她也不痛快。”
她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是我有错在先……就算他有心折辱,也是我活该……”
“活该?”他侧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银霜,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错哪儿了?”
梓萱从被子里探出头,黑暗中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却无端褪去了白日的锋芒,放大了她心底的无助,淡化了昔日的恐惧。
“……是我干的那些荒唐事,连累他也连累了你——”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那么爱惜名声的人,却因为我,要遭受那样的攻击谩骂……”
“你干什么了?”他有些漫不经心道。
梓萱怔怔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她张了张嘴,“你不是都……”
秦铮忽然回过头来打断她,“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心悦沈约吧?”
她猛地一怔。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让人无端生出温柔的错觉来。
那些之前一直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线索,忽然都串联在了一起。
秦铮不紧不慢道:“整个桃源都知道你喜欢他——堂堂公主,却愿意为了他扮成平民,天没亮就去巷口排队买他最喜欢吃的桂花饼——可他对你呢,如果不是迫于婚约,他可能连见都不想见你。
“即便如此,桃源也从没有过半句他的不是——你却在那之后日日流连青楼,连面首三千的谣言都一度甚嚣尘上——”
他的声音一顿,梓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
“可是,黄萱,你还是完璧。”
她捏着被子的手一紧。
秦铮却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可偏偏在此时此刻——在这静谧无声的黑夜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不想去猜测你的目的,”他缓缓道,“但既然到了这一步,他都没有要求退婚,便足以说明,他,或者他的家族对你有所求——既然如此,既然你们已经注定要成为夫妻——”
秦铮冷笑一声,“那身为男人,却无法爱护自己的未婚妻,他又有什么脸面来折辱你!”
梓萱呆呆地看着他,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秦铮侧过头来,俯身看向她,“何况,黄萱,你对我做什么了?”
他的眼神陡然幽深起来,“身为青塬男子,再刻薄的口头调戏我都不会在意,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对于当时的你来说,出现在青楼早已是家常便饭。怎么偏偏那一天,消息会传得那么快——”
他止住她想要开口的动作。
“黄萱,我没有那么蠢,恒安不会大张旗鼓地到青楼去找我!”
秦铮俯身贴近她,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沈约的婚事,是你母亲指婚——也就是说除非你死了,沈约根本无法全身而退。但现在的局面是什么?”
梓萱一怔,婚约已废,他自由了……而且……
他点头认可她眼中的内容,“而且错全在你——黄萱,沈绫跟你说外面的人怎样诋毁她哥哥,那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骂你吗?”
她知道……
秦铮道:“如果诋毁沈约的不过是些眼红势利的无耻之徒,那诋毁你的几乎是整个桃源的泱泱臣民!
“你只知道桃源男子势弱,难道不知道弱者更容易推卸责任吗?”
他放开她,向后一退,立直了身子。
黑暗中,他仿佛一座稳如磐石的高山。
梓萱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你是想说,我那之前样,只是想给他退婚的口实吗?”
“你连自己的动机都忘了吗?”
梓萱捂住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如果那才是真正的黄萱萱的话……她心底苦笑,到头来竟然她这个作者才是最大的恶人……
“为什么……”她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你不是……”
很讨厌我吗?
秦铮霍然起身,眼睛却并不望着她。
“那是因为你太笨。”
梓萱一怔,等她再反应过来时,秦铮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屏风后。
一夜无梦。
梓萱睁开眼,日头已经要照到床脚了。她有些头痛地扶额,明明还有那么一大摊子烂事儿,但昨天晚上竟然是她在桃源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蕊珠敲门进来,打了热水替她擦脸。
梓萱任由她摆布,“兰辛呢?”
“沈大人来了,”蕊珠道,转身拿起篦子,“兰辛姐姐去打发他走呢。”
“沈约?”梓萱一惊,却旋即明白过来,“是为了风筝的事儿?”
蕊珠道:“婢子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下了朝便来了。”
梓萱皱眉,难道是误会沈绫得罪了她?“那兰辛什么时候去的?”
“就在刚刚。”
她连忙抢下蕊珠手中的发篦,“那你快去追她回来!千万别——”
屋门吱的一声打开,兰辛赫然出现在门边。
梓萱差点咬了舌头。
兰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婢子在殿下眼中便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吗?”
“……”
梓萱乖巧地低下头。
兰辛走过来,接过蕊珠手中的篦子。
“我这不是怕——你那么爱护我……再迁怒沈……毕竟我已经答应了沈绫,又怎能言而无信呢?”
兰辛没有说话。
半晌后。
“殿下。”
梓萱一怔,她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婢子知道您性子温和慈悲,”她缓缓道,“但您贵为公主,沈家无论如何势大,也终究是臣——哪有臣子僭越,却要君上赔礼道歉的道理!”
梓萱怔怔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理所当然第一次让她对这个世界感到如此陌生,这种公然凌驾于另一方之上的阶级观念,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一直遥远得封存在历史之中,而今天……
“那你……”她慎重地看着她,“都对沈约说什么了?”
……不会是黄世仁和杨白劳吧。
兰辛瘪了瘪嘴,一脸“您把婢子当什么人了”,她有些不甘心道:“沈大人来送风筝,婢子没有收——沈大人坚持要向殿下当面请罪,婢子给推了;婢子只是告诉沈大人,殿下没有任何怪罪沈家的意思,但如令小姐所言,为大人的名声计,大人最好还是别来我们公主府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也渐渐低下来,仿佛终究有些做贼心虚一般。
而梓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满脸惊讶道::“兰辛你……口条不错啊……”
兰辛的表情顿时一阵扭曲。
半晌后,她低下头道:“婢子以为殿下要责怪婢子来……”
梓萱接过蕊珠递来的山药粥,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她,“你是为了我,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这次惊讶的是兰辛了。
梓萱对她安抚地笑笑,道:“你和沈约,当然是你跟我近了,我怎么可能向着外人呢?”
兰辛不由神色一动,“殿下……”
梓萱笑着拍拍她的手,当初在青楼,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她恐怕在刚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被秦铮掐死了。
“不过,”她疑惑道,“沈约来干什么?”
兰辛的表情一阵复杂,“……看沈大人的情形,该是连夜修补了风筝。”
想起沈约满是血丝的眼睛和眼底浓重的乌黑,兰辛不由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一句也讲明。
正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梓萱十分惊讶道:“我还以为,他是之前一次画了好多呢。”
兰辛:“……”
梓萱皱眉,不会吧……她虽然名声不大好,但按照秦铮的说法,她对沈约却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他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大……
莫非……是怕传到女皇耳朵里,降罪于沈家?
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梓萱道:“那你下午的时候就把给他们家的端午贺礼送过去吧,顺便再添几样。”
“殿下……”兰辛皱眉。
梓萱对她宽慰一笑,道:“沈绫不过是个和毓毓一般年纪的孩子罢了,咱们堂堂公主府犯不着和她过不去,是不是?”
言下之意便是,她绝不是要和沈约藕断丝连!
兰辛表情立时一松,笑道:“是,婢子这就去。”
“不急,”她拉住她的袖子,微微迟疑道,“……秦少君呢?”
兰辛一怔,下一秒却露出了然的笑容。
“少君听说沈大人来了,一早就上凌烟楼了。”
“……上那儿干什么?”
“用您逛青楼时常用的千里镜看沈大人啊。”兰辛理所当然道。
“……”
“不过,”兰辛微微一顿,“听说不久,少君便疑似旧疾发作,回后院躺着了。”
“……”他这是又演什么呢……
梓萱扶额,“算了。”
反正他也是装病……
“那你一会儿把账本给我拿来吧。”
“诶,”兰辛点头应下,却又接着道,“那您——不去看看少君了?”
“……”
梓萱看着她一脸的跃跃欲试和眼底的期待,面无表情道:“快去拿账本!”
兰辛扁了扁嘴,回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是,婢子这就去。”
“……”
你又瞎明白什么呢……
三个时辰后。
梓萱头大地放下账本,繁体字什么的,真是太烦人了……整整一天过去了,她却只翻完了蕊珠写的极简版账本纲要……
“这些地看起来收成还不错。”梓萱瘫在床上,指着朱笔圈过的地方道。
蕊珠一边替她沏茶,一边道:“这是陛下特意赐给殿下的。”
梓萱点头,女皇是真的疼她。
“那就送这块吧。”指尖一敲,她开口道。
蕊珠一愣,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送什么?”
“地啊,”梓萱笑道,指尖在地图上一圈,“就这些,全都送出去!”
蕊珠一惊,差点把水浇在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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