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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亦官亦匪


  
“往北边去了?”阳有仪听凌云霄把话说完后,有些疑惑道。
老刘头稍加思索道:“出北边只有一条道,但出了南坡镇十里处就分为两条道,一条是去义庄的,是死道。一条是通往北岗镇的,途中经过乱葬岗,北岗镇我们这些日子没少去,没听人说起过有什么大队人马的外乡人经过,难不成他们去的是乱葬岗?”
阳有仪一惊,道:“乱葬岗?莫非又要去挖尸?”
老刘头笑道:“那尸下了血棺,血棺本身具有那大祭师的封文,虽然被那开棺人破了咒,但又被老汉我重新开了封,况且那尸又被老汉用天地五行阵锁住,就算他们挖得出来也不过是具真正的死尸罢了,没多大用处。”
凌云霄道:“难道他们就没有人会解咒吗?”
老刘头瞪眼道:“你这浑小子,是不是被人打傻了?他们若是会解咒,何用把你砍得那么惨?他们无非就是不想让那尸下棺而已,因为一旦下了棺他们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他们才不惜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也要阻止那尸入棺封盖。”
阳有仪点头道:“老前辈言之有理,只是现在他们又重去乱葬岗,意欲何为?”
老刘头沉吟半响道:“我猜测,自那夜他们撤走后,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乱葬岗。”
此语一出,阳有仪和凌云霄皆大惊,不约而同脱口道:“他们一直待在乱葬岗?”
老刘头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我们这一月来苦苦追寻着它们的踪迹,按说那么多的人众,要离开时肯定会留下诸多蛛丝马迹,可我们却终一无所获,所以老汉斗胆猜上一猜,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乱葬岗。”言毕又取出他那水烟筒,点上烟草深吸了一口道:“我们千算万算就漏算了乱葬岗那处大洞,若是猜得不错,他们定藏身在那,那洞窟奇大无比,藏上万把来人都不成问题。”
凌云霄饶头道:“里边不是还藏着一只大魃魈么?难道他们就不怕……?”
老刘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后道:“原先老汉和你大师哥也是这般想法,所以并未考虑到那洞穴之处,只是沿着马道四处查访,所以一直寻查不到任何踪迹。现在想来,他们里边高手甚多,再加人多势众,对付一只魃魈不成问题,不过估计伤亡也挺大的,所以才会四处张罗药材。”
阳有仪闭目沉思半响,睁开眼道:“按照您老的说法,那尸他们是肯定要不去了,既然那尸对他们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就应该离去才对。可他们还是留在乱葬岗处,而且还置购了大量的粮食,看样子是要在此常驻了,难道,他们还另有目的?如果真是这样,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们所关心和想拿到的呢?”
凌云霄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摩拳擦掌道:“是不是寻上门去再打他一架?”
话音方落头上已挨了一暴栗,只见老刘头吹胡子瞪眼道:“就你现在这身子骨?甭说去打人了,先站利索了再说。”唾液沫子喷了凌云霄一脸,继道:“再而言之,那些黑衣人里高手甚多,再加之人多势众,就算我们打上门去也未必能有胜算。”
阳有仪道:“那依前辈您的意思是?”
老刘头眨眨眼,故作神秘道:“那洞老汉走了几十载,里边的条条道道闭着眼睛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有一个去处保准是那些人所不知道的,咱们今夜就悄悄摸进去探个虚实。”
夜色方暗,老刘头和阳有仪便出了镇,朝着乱葬岗奔去。两人腿法极快,行不多时便到了乱葬岗,老刘头却不往那洞的方向走,径直引着阳有仪往乱葬岗疾奔而上。到了岗上,老刘头东瞧西望一番,便领着阳有仪朝西边一处荒草堆奔了过去,到了近前,用手扒拉开荒草,寻了个大石所在用脚掂了掂,点头道:“就是这里了。”言罢将脚下的大石挪开,只见下边露出个黑黝黝宽不过人身的小洞来。
阳有仪疑惑道:“前辈,这是?”
老刘头嘿嘿一笑道:“这所在是前些年老汉无意中发现,可以直通到洞里腹地,咱们进去瞧瞧。”言毕当前一躬身便钻了进去,阳有仪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此洞甚小,仅容一人勉强爬着通过,老刘头身形瘦小,倒也没什么。只苦了阳有仪这样的彪形大汉,前后左右皆是身贴壁,壁包身,感觉实在是狭窄之极,偏偏这洞又长,七拐八折的总是爬不到头,着实是爬得苦不堪言。
黑漆麻乌中也不知爬了多久,便见前边隐约有丝光亮透了进来,只见老刘头停了下来,悄声道:“到头了,再过去就是那洞窟腹地了,腹地下边有着不少人。这洞口稍宽些,勉强还可以挤下两人,你上前边来,咱俩一起瞧瞧。”
阳有仪依言爬了上去,老刘头往旁边让了让,虽说还是挤了些,但毕竟两人都能看到洞中的情况了。原来这小洞的洞口正处在洞窟腹地左侧洞壁上方约十丈之处,从下往上望是黑通通一片,根本瞧不清有这么一个小洞。但俩人从上往下望,下面灯火通明,群群的黑衣人或坐或躺或四处走动,人声鼎沸,那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是真真切切。
阳有仪低声问道:“这地是哪?怎么上次来没见着?”
老刘头道:“这里是整个洞窟里最宽敞的地处,上次你们就是在外边从这里把那魃魈拖出去的,你瞧那边那洞。”阳有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洞口,老刘头继道:“往那洞里再行百来丈左右就到了那大水潭子了,里边那鱼儿味道甚是鲜美,老汉有好长一段日子没吃上了。”说着间砸吧砸吧着嘴,神情甚是向往之极。
阳有仪笑道:“等这事明了了,咱来捉上几只下酒?”
老刘头咧着嘴笑道:“几只不行,还不够你那蠢师弟塞牙缝,要多上好几只才行。”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下边黑衣人众一阵骚动,纷纷立起身来,迎着另一边的洞口道:“计千总好!”
只听一阵笑声中一人道:“大伙都坐下,都坐下,不用和老子客气。”只见一位满头乱发披散,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行将进来,挤进人群里寻了个地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和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阳有仪听到此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那晚与我对脚的就是这家伙。”那晚天色黑暗,瞧不清那人的样子,但话语声倒是听得真切,正是此人的声音。
老刘头惊疑道:“千总?莫不是官面上的人?难道这群家伙俱是官家来的?”
阳有仪也自万分疑惑,道:“听闻外边现今乱得很,天天打仗,这大清朝的江山眼瞧着就要不保了,这些人莫不是脱了官服当起毛贼来了?”
老刘头点了点头道:“这乱世兵荒马乱的,还真什么事都有可能。只是一群脱了官服的人来这种荒芜山野之地到底意欲何为,说是为了抢一具尸体而来的又有些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两人正胡乱猜测却又摸不清半点头绪间,便见下边有一人站起冲着那姓计的千总大声道:“计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明告?”
计千总笑道:“说!”
那人道:“小的们跟随大人东征西战,战死沙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小的们没半句怨言,也不会眨巴下眼。只是有一事如今小的们不服,大大的不服,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窝火。”
计千总哈哈一笑,道:“有何不服,说来听听。”
那人道:“那小人斗胆说上一说了,那夜在乱葬岗上厮杀,本就是我等计家营的兄弟打的头阵,被那山道上的怪人拦截,伤亡惨重,现在好多兄弟还缺胳膊少腿的躺着呢,本就应该好好歇歇了。可前些日里进到洞里来发现那怪物,怎地又让我等兄弟上?您瞧瞧现如今,还剩几人了?千人之众不足半数了,他们那些什么费字营安字营风字营的家伙们吃得好睡得香,没事人一般,可到头来还落得兄弟们的不是了,凭啥?”听到他的话语,众黑衣人纷纷点头称是,杂七杂八闹腾起来,顿时是喧哗一片。
计千总收敛笑容喝道:“张丁,你胡说什么?”
那叫张丁的兵士平日里似乎甚为惧怕这位计千总,见计千总语声严厉,不由缩了缩肩,抽了口冷气,但随即又挺直身板大声道:“小的说得句句是实,说得也都是平日里大伙都想着的,大人若是觉得小的说得不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小的觉得太憋屈了,就算死了也得说上一说。”
计千总语声缓和下来,道:“这都是上头的意思,咱们做小的,总不能违抗军令吧?咱是军里的先锋营,不打头阵哪成?再说了,前些日里乱葬岗上风字营的弟兄们也不见得比我们好到哪去吧,他们折损的人手比我们还要多啊。”
张丁兀自不忿道:“那费字营安字营的那些家伙们呢?总不能捞了好处不干事吧?”
计千总猛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咱们都是吃军粮的,军令一下就是一切,就算拼光了你也得上。”言辞凌厉,双目紧盯着那张丁,张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嘴唇蠕动,但最终还是不敢再发话,旁边众人忙拉着他的手腕,强拽着他坐了下来。
老刘头沉声道:“果然是官家的人,怪不得那夜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而且进退之间都颇有章法,纪律严明,与那些江湖势力或是山贼强盗大是不同。”
阳有仪道:“那还当真奇了怪,官家的人插手到地面上的事情来,何况来得人还不少,至少是万人上下,可又不打着官家的旗号,当真让人费解。”
那计千总右手抠了抠他那满头乱发道:“那夜里几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身手都皆为了得啊。站与山道那人老子与他交了几合数,甚是厉害得很,这荒山野地的竟然也有如此人物,当真令人奇怪得紧。小六,老子叫你去查他们那几人的来历都查清楚了吗?”
一个年龄看起来甚少的小个子黑衣人站起来道:“禀告大人,前些日里管带大人吩咐下来,叫我等一干人众不得随意外出,以免泄露了行踪坏了事情,所以所以……”说到这里不禁支支吾吾起来。
计千总面色一沉,厉声道:“所以你就没得出去查探,是不是?难道你没说是老子叫你出去查探情况的?”
那小子吓得赶忙扑地跪倒,惶声道:“小的已经说了,可管带大人不依,他说此事交由安然大人去办便可,叫小的只管安心在洞里待命就成,还说还说……”
计千总急骂道:“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老是半截半截的,还有什么?快说!”
那小子答道:“还说谁若违抗军令,擅自外出,斩立决,就是就是……”说到这又抬头看了计千总一眼,颤声道:“就是大人您也不例外。”
计千总听了之下脸色铁青不发一言,众人知道他脾气暴烈,只道要发起大火来了,不料他沉默良久,只是挥了挥手,对那小子柔声道:“你起来吧。”言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缓缓走了出去。
老刘头笑嘻嘻道:“真是官压官,压死人,如此身手了得的人物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嘿嘿,还是我等山野草民过得逍遥自在。”
阳有仪道:“此人身手不在我之下,以后少不得还要和他斗上一斗。”
老刘头笑道:“那你得赶紧,要不然没等你俩打成,他的颈上人头早被他的顶头上司给咔嚓了。”说罢神情甚是幸灾乐祸之极。
自那计千总走后,洞中诸人又恢复了原样。两人盯看了良久,也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是也探不出什么消息来了,正要退着出去,却见那计千总又大步行了进来。他站在洞口处大声喊道:“听令!”那洞中诸人皆齐刷刷的站直了起来,只听那计千总道:“大伙拿好水靠,将一切准备好了的物事都拿上,跟我进来。”说着举步便朝老刘头所说的有水潭子那洞当前行去,众人纷纷随后跟去,其中还有数人抬着好几个竹子捆扎而成的大排子。
老刘头一惊,道:“他们要下水潭子。”
阳有仪惑道:“他们要下水作甚?难道水里有一些他们想要的物事?”
老刘头道:“咱们跟上瞧瞧,难道水下当真藏有什么稀奇的玩意不成?”待下边人众都悉数进入那洞里良久后,老刘头当先跃了下去,这老头轻身功夫绝高,如同棉絮一般轻飘飘就到了地面,可阳有仪就犯难了,他一身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可就偏偏不会这劳什子轻身功夫,这小洞离地面有十余丈之高,跳下去还不摔成肉酱了?老刘头在下边不停做手势叫他下来,阳有仪四处打量,想寻得个着手的地方慢慢攀爬下去,可放眼瞧去,四处皆光溜溜一片,哪有什么可攀爬之处?
这下就有些滑稽了,老刘头不会水性,就算跟着去也瞧不出甚么名堂来,阳有仪水性极佳,偏偏又卡在洞壁之上下不去,这下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都急得满头大汗却有无可奈何。老刘头在下面急得直打转,忽发现洞里散落着许多长竹筒杆子,估计是那些黑衣人扎竹排时所剩下的废料,根根少说也有四五丈长。当下大喜过望,拾起竹筒子就一根根并排着竖了起来,斜靠在洞壁上,一切准备妥当后就连连招手叫阳有仪跃下来。
阳有仪见竹筒子虽长,但斜靠在洞壁后离他所在之处仍有六余丈的距离,只是跃到竹筒子上采用借力卸力的办法也不是不行,总之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去,就权且试上一试。当下深吸一口气后纵身朝竹筒子跃去,竹筒子韧性极好,阳有仪脚尖一触到竹筒子上,趁着竹筒的弹力借力跃起又继续往下跃,如此反复几次后下冲的力势减弱,阳有仪这才跃下地来,又朝前奔了数步将冲力卸掉后方停了下来,回首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小洞,不禁呼出一口气来,背后衣襟都让冷汗浸湿了。
老刘头见他已经安然下到地面,忙招呼他一起将那些竹筒子收拾好,免得让巡视的人给发现了坏了事,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那洞口悄悄奔行了进去。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一条长长的洞道,拐过几道弯后,便见前边有火光传了进来,人声吵杂.两人放慢脚步,无声无息悄悄摸了过去,趁站在外边的人不注意之机,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站得比较靠里的两人击晕拖了进来,剥下他们的衣物换上.
老刘头身材瘦小,换上的衣服是又宽又长,极不合身,阳有仪所与换之人的身材倒是相差不大,甚是合体.阳有仪瞧了老刘头一眼,低声笑道:“不知这些官兵里有没有伙头军之类的人物,否则怎么收了那么老的军士?”
老刘头悄声道:“我藏在暗处里,他们正忙着,料来也注意不到,你出去瞧瞧。”说着就推了阳有仪几把,阳有仪轻笑几声整理了下衣襟,朝外走了出去。
才一出了洞道口,眼前便呈现出一个大水潭子来,一片黑通通的望不到边,朝水面瞧去,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当下不由暗暗心惊:“此洞都已经大得惊人了,里边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巨大的洞中湖泊,世间洞穴千千万,看来当属此洞最为奇特了。”
正自惊诧间,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叫道:“哎!兄弟,来搭把手。”原来他站立之处旁边正有人在整理加固竹排子,正缺人手,见他个大汉傻傻的站在一旁,便拉来帮忙。他应了声低着头忙过去帮起忙来,刚开始他还担心会让人瞧出破绽来,做了一会却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里的人众都在忙着手里的物事,再加上灯火并不算很明亮,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外人。他定下心来,边忙着手里的活边放胆四处张望,只见那计千总光着膀子在人群里走来行去,不停吆喝着:“兄弟们卖力些啊,加紧着干啊,一会管带大人带着安大人费大人他们过来亲验,大伙儿都给老子争点脸,别让那俩王八龟孙子瞧着笑话。”此话一出,众人轰然大笑,计千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老刘头正躲在暗处里贼头贼脑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瞧着,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来的人还不少,再呆在此处势必要被撞个正着,当下心一横,硬着头皮低着头行了出来,挤到阳有仪身旁蹲下,装着帮他捆扎排子。阳有仪猛不丁见他蹲在自己旁边,不禁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老刘头使了个眼色叫他禁声,阳有仪会意,自忙自的事去。
不多时,便见洞里行出一大群人来,当前一人是个面上留有三绺长须,身子清瘦,年约五旬上下的老者。后边紧跟着两人,左首一人面色阴沉,长着尖嘴猴腮,手持着一杆长烟枪的青年人。右首那人却体态胖硕,满面笑容,神态极为和蔼的中年人。他们三人的身后呼啦啦跟随着一大群黑衣人。
一见这三人行了进来,那计千总忙忙迎上前去,对领前那老者低首作揖道:“卑职叩见管带张大人!”说罢便要跪下行大礼。
那张管带摆手制止道:“哎,计千总,这都不是外人,再说行军在外,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嘛,这繁文礼节就免了吧!”计千总道了声谢,低首侧步让到一边。
张管带问道:“计大人,吩咐你的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计千总答道:“卑职自月前接了大人的令后,不敢有半点耽误,立即着手经办,如今下水的行当和物事都准备齐当。”
张管带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如今军事紧急,乱党猖獗,这事万万拖拉不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计千总点头称是,做了个请字的手势,对张管带诸人道:“请管带大人和诸位大人亲自查验。”
张管带笑道:“计大人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本官哪有什么不放心之理呢?”嘴上如此可脚步还是朝前迈开了,边走边瞧巡查起来。
计千总不紧不慢跟在众人后边,那胖子回过头来笑容可掬道:“计大人,这次进去若是捞着什么好处可别忘了有兄弟一份哦?”
计千总心里骂道:“妈啦个巴子的,你这只老狐狸,若是真有好处你怎么不争着去?捡了便宜还他妈的卖乖!”嘴上却轻笑道:“那是自然,若是有着什么天大的好处那是忘不了费大人你的!”胖子连连点头称谢,笑得眼睛都要被面上的肥肉挤掉了。那青年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后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只顾往前去了。
胖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待他走远了朝地上“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什么玩意?”计千总笑笑伸左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出声径朝前跟了过去。
张管带边瞧边点头,来来回回走上几圈后,停下来问道:“不错不错,本官甚为满意。”转首对那瘦子青年问道:“安大人,那地你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吧?确认无误?”
青年俯首恭敬道:“禀告大人,一切都已查探得清清楚楚,卑职也已经跟计大人说个明白了。”听到这青年的话语,计千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发出声来。
张管带颔首表示赞许,又对计千总道:“不知计大人安排何时下水?”
计千总走上前躬身答道:“一切听凭大人做主。”
张管带闻言略一沉吟道:“那就赶早不赶晚,就现在吧,事情办妥后差人向本官禀报就成,没有问题吧?”言毕紧盯着计千总等他回话。
计千总抱拳作揖朗声道:“请大人放心,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张管带点点头,笑道:“那就提前预祝计大人马到功成,本官将静候佳音。”言罢转身行了出去。
计千总将张管带等一干人众送出洞后,瞧着他们俱已走远了便回过身来,大声喊道:“大伙都听到了吧,管带大人已经下了令来了,要今儿就下水,大家给老子都提起精神来,重新再仔细检查下,看有否纰漏,仔细点啊,这可是提着脑袋的活,可马虎不得。若是里边再有象前些日里那只怪兽的话,大伙齐心些把它捉了来送给那费胖子。”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老刘头轻声道:“看样子是要下水了,一会你跟着去瞧,看他们到底在寻些什么事物?”
阳有仪点点头,自顾做着手里的活,头也不抬问道:“那您呢?您老惧水,一会怎么办?”
老刘头看了看四周,道:“这你不用管,一会老汉自有办法脱身。”
计千总的话声再起:“都细心查验完了吧?没什么纰漏了吧?”众人立起身来齐唰唰道:“请大人下令!”
计千总道了声:“好!”接着大力一挥手,高声道:“下水!”
众人得令,抬起竹排子缓缓往水中涌去,人数虽多,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到了水里放下排子按照顺序一排一排的向水潭深处划去。阳有仪也跟着那组人抬起竹排朝水里行去,转首一瞧,那老刘头早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几时走的。
阳有仪这组比较靠后,他朝后瞧了一眼,只见后边只跟着三个排子,最后那张竹排就是计千总所在,他盘腿坐在竹排中央,双眼紧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阳有仪转回头来仔细观察起自己所处的这只排筏来,竹排是由三十余根奇粗无比的大竹筒子分上中下三层紧紧联固在一起,每层约十来根竹筒子组成,宽约六尺,长约四丈,这样的竹排承重能力极佳,但也极其沉重,不好操控,是以每只排子上都需要了二十余名划桨手。上边堆满了成捆成堆的粗麻绳,还有一个绞盘架,他朝其他排子也瞧了瞧,基本都放着一样的事物。阳有仪心道:“若是载人,按现在每只排筏上也不过就二十来人,何需弄那么大的排子?而且尚有绞盘子,成堆的粗麻绳,说明所要找寻的一定是极为沉重庞大的物事,這水潭里到底藏着有什么物事呢?”
划了良久,阳有仪打量着四周,目及之处皆黑沉沉一片,再也看不到两侧的洞壁,只觉得到处都是水面,也不知有多长有多宽。除了众人的划浆声之外,真是寂静得有些可怖,若不是往上瞧还依稀看到洞顶的石壁,还真以为自己到了一个远离世间凡尘的空间里。阳有仪心下估算着时辰,从方才下水到现在,应该也将近划了两三个时辰了,心里甚是惊诧:“这水潭到底有多宽,而这些人又将排筏划向何方?”心里憋得慌,只希望旁边有人多嘴说出来,甚至是发牢骚都成,可除了众人沉重的喘气声和摇动的划桨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气息声。
又向前划了一阵,忽闻前边隐约传来阵阵惊呼之声,紧接着听到数声轻微的噗通噗通声,似是什么事物落到了水里。阳有仪眺目朝前方望去,只见前边的排筏一只接一只的停了下来,阳有仪这组排筏也跟着停将下来,那计千总在后边喊道:“怎么回事?传话上去,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只听一声接一声的问话一直传到里边去,约莫半支香的功夫,前边传话转返了回来,原来里边水下全是怪石林立,有的直接露出到水面上,最前边的两只排筏划得急,没注意到水下的情况,与怪石撞到了一起,其中一只直接被怪石顶翻了过来,筏上人员物事等等皆掉落到水中了。
问明了情况,那计千总皱眉道:“那烟鬼怎么探查的?事先怎么不和我明说此地的详细情况?”
旁边有一人接道:“计大人,小的前些日都跟着安大人,潭里也来来回回了数次,从没见着这些怪石啊?莫不是我等走错道了?岔到一边去了?”
计千总冷哼了一声,道:“若是真走错了,那倒好得很啊,只怕那烟鬼也从没来到过此处的吧?”
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计千总也不理他,高声道:“加把劲,划上前去瞧瞧!”
阳有仪只见计千总那筏加快了速度从自己身边划了过去,连续越过前边的一只只竹筏子,往里边深处驶划而去。过不多时,只听里边传出话来,有人喊道:“计大人有令,继续前进,前边水下有怪石,大伙瞪大眼珠子小心点。”
阳有仪这组终于划到那怪石林立之处,一眼瞧去不禁感到脊背有些发凉,只见水上水下皆布满了形状怪异或大或小的石柱,在火光照耀之下,就如同一只只不知名的怪猛异兽,正藏匿于水中张牙舞爪,等着吞噬掉他们这一干人众。一只竹筏侧翻在石柱林边上,卡在两石柱之中,应是方才被石柱撞翻的那只竹筏子,只是不知道上边落水的人都救上来没有?所有的竹筏子都围在了石柱林边上停了下来,望着满目层层叠叠几乎都没有丝毫空隙的怪石林,人人表情凝重之极,想要穿越过去,谈何容易?
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只听那计千总叫骂道:“我说你们安字营引路的,莫不是存心戏耍消遣老子来的?这哪有路?”
他话音刚落,一只竹筏上有一人跪下急道:“冤枉啊,小的们哪敢欺骗大人?这地明明是来对了,只是黑暗之中,瞧得也不大清楚,估计走岔了点也是有的。况且那路标是安大人亲自插的,小的们也是糊涂之极,怎的就找寻不着了?”
计千总气呼呼道:“那好,大伙往两旁走,沿着边搜寻看看,看是否有地儿能绕得过去的?若是没有,先将你等杀了再说。”
众人听令,当下划着竹筏朝两侧撒开,沿着石林的边缘寻找能够穿越的水面。阳有仪所在的竹筏跟着右边的队伍向右侧划去,也不知划着多久,只见这怪石林一处接着一处,一片连着一片,竟似永不着边际。众人只觉得越走心是越凉,只怕是走到天边也无法将这怪石林走到头。阳有仪心道:“恐怕这些人要去哪自身也不知道,否则怎会误入到这死路中来?只是连地都不知道又如何搜寻他们想要的物事呢?”
心下正疑惑间,便看到前方的竹筏纷纷掉转了回来,他所在的筏上一人对前方喊道:“兄弟,怎么了?”
前方有人答道:“回去吧,到头了,碰上洞壁了,此路不通。”
只听筏上一人低声嘟嚷道:“真倒霉,划了大半日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还偏偏卡在此处了,再寻不到出路,莫不是要掉头回去了?”这人话语一出,竹筏上众人顿时都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阳有仪对着前边一人忍不住问道:“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头也不回奇道:“计大人不是说了吗?你不知道?”
阳有仪笑道:“不瞒兄弟你,那日计大人吩咐下来的时候我正有些内急,就出外寻地去了,所以没听明。”话语声中已暗运功力遍布全身,若是那人生疑便先下手为强,将竹筏众人俱都打落水中再说。
好在那人并不起疑,答道:“这也难怪你不知,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意思好像是说这水潭里有样物事极为重要,安大人已经查明所在并做好了路标,我等前来把它们取出运回便可,具体方位我也闹不明白,反正眼瞅着肯定是迷路了。”
阳有仪哦了声继续问道:“路标?可我们一路行来也未见什么路标啊?”
那人道:“可不是么?我也觉得纳闷,前边引路的那几只筏子就是安字营的家伙,据说他们都来过好多次了,不过我估计那都是瞎编的,要不怎么还带岔路了?”
另一人接道:“还不是为了交差么?随便编些瞎话哄哄上头,反正吃苦的又不是他们,我们这些人就替他们背上黑锅了,若是寻不到那物事,计大人肯定落不到好。”
那人听了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这次我们若是空着手回去,那安大人就有借口数落咱们的不是,计大人到时肯定是有口难辩了,弄不好都得革职查办了,他娘的,这安大人使的手段好毒辣。”
阳有仪又听后边有一人道:“我倒还怀疑这水里边到底有没有那事物还说不定,估摸着是安然那家伙编出的瞎话来让上头故意整治咱们的,谁不知道安字营那些家伙的心思?还不是想除掉计大人而后快。”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正骂得凶间,前边一人嘘了声,低声道:“莫吵了,计大人就在前边。”众人一听立马住了嘴,又恢复了静默划桨状态。
原来已是折返回到方才的起点处,往左侧寻路的竹筏也陆续跟着返了回来,不用说,和右路一个结果,都是碰到了洞壁无路可寻只得折返了回来。等两路竹筏把情况都禀告完毕后,计千总急得双手猛绕了绕头,骂道:“干他娘的,怎么就无路可寻了,安然那家伙骗了老子,老子回去和你没完。”当下吼道:“安字营的龟孙子们,你们还有么话可说?”声震如雷,在空旷寂静的洞穴中只把众人的双耳震得嗡嗡作响。
停与他身侧一只竹筏上的众人齐唰唰跪了下来,身子簌簌发抖,一人壮着胆叫屈道:“大人大人,小的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您啊,这些日子来小的一直在此潭里泡着,可真的没见着这些怪石啊,小的们方才还奇怪来着,寻思着莫不是行错路了?”
计千总嘿嘿冷笑道:“行错路?你们***日在这水里泡着游着,怎么就没见迷过一次路?怎么的,赶上我就认不得道了?”
那人颤声道:“大人可冤枉死小的们了,可不是小的们要故意带大人和众位兄弟进歧路的,这实在是……”话还没说完,只见计千总纵身一跃,已跳至他们的竹筏上,只听嗵嗵嗵数声,水花四溅中筏上诸人悉数被他一手一个迅捷无比的抛到了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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