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尘秘闻
阳有仪右手摸着匣身绕着匣子走了一圈,点点头沉吟道:“不错,水潭深处应该另有出口,这样一来,我们脱困的希望大增了。”言罢望着黑漆麻乌的洞窟,喃喃自言道:“只是这个出路又在哪呢?”
计天岳闻言一怔,也颔首道:“是啊,若是路程遥远,我们还没游到早就冻死在水里了。”言毕对着匣子转了几圈,道:“要不我俩把这玩意儿打开瞧瞧?说不定里边有火折子之类的物事就好了。”
阳有仪笑道:“正合我意。”
两人蹲下又围着匣子摸索一阵,上下左右寻摸了个遍竟是寻摸不到锁头一类的物事,两人不禁感到有些惊奇。
阳有仪甚是诧异道:“这可倒奇怪了,怎的没锁?莫非这不是个箱子?”
计天岳搓手道:“不是箱子是什么?四四方方的瞅着就像箱子嘛。”
阳有仪沉默良久,缓缓道:“棺材。”
计天岳一愣,失声道: “棺材?”盯着那匣子半响,又是有些糊涂,万分不解道:“瞧着箱子也不过三尺见方,世上还能有这么奇怪的棺材?莫非里边装着的死人是坐着的?”
阳有仪笑着连连摆手道:“怪我没说清楚,我没说它是棺材,只是说它是类似于棺材一类的物事,你仔细想想看,棺材是如何打造的?”
计天岳叹了声气,皱眉摇头道:“死人倒是多见,棺材也瞧了不少,可要说打造过程嘛?那可还真不大清楚。”
阳有仪指着那匣子道:“你瞧瞧, 这外型倒象是个箱子,可没锁也没拉环,这和一般的箱子可就有些差别了。我估计着应该是按照棺材的结构打造的,棺材也有盖板,可它不需要上锁,只是嵌禳上木钉或者柳钉就成。所以我认为这箱子也是应该有盖子的,但是给打上钉子了,所以并不需要锁子之类的物事。”计天岳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甚是道理,不由点了点头.
阳有仪用手试着在匣子顶部和四角处找寻探摸着,果真给摸着了钉子的痕迹,站起身来道:“这箱子年代已久,钉子估摸着早给锈蚀得差不多了,咱俩合力试着把它顶部给拔掀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两人蹲下马步,人各一边,四手紧握匣子顶部四角,一合力往上就拔,只听一阵嘎吱嘎吱声,那匣盖已被他俩硬生生的掀翻开了,一股霉腐之气顿时应面扑来.待气味稍淡些,计天岳俯身下去双手乱摸,却捞了个空,手也碰不到底,站直身奇道:“这箱子下边好象没底是空的?”
阳有仪闻言赶紧俯首往匣子里一瞧,只见里边空空荡荡的,却依稀辨出在箱底处竟有条暗道往下延伸,黑不隆咚也不知要行往何处?
两人盯着这条暗道良久不语,心中俱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人迹罕绝的洞窟深处竟有条前人挖掘的秘道,喜得是这究竟是不是通往外边的道路?两人惊讶了好一阵子才醒回过神来,计天岳一掌拍在匣沿上,大喜道:“我还道是口箱子,原来竟是个秘道口,莫不是出外的道路?”
阳有仪俯身往里边瞧了会,缩回头道:“管它是不是出外的道路,反正咱俩现在也无路可行了,只有这条道可走了。”两人身上俱没火具,不敢立即贸然下去,只得待洞中霉腐之气消散尽失了再说。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方觉得腹中空空,实在是饥饿难忍。计天岳当下又去打了两只鱼来,两人狼吞虎咽顿时将两鱼啃了个干干净净,计天岳用手抹了抹嘴笑道:“这世间万物还真他娘的奇怪,这水如此冰冷,竟还能有鱼儿在此长久生存,若是不亲眼见到,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阳有仪笑道:“这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哪能让我等之辈窥得全貌?若不是我吃起了阴阳这碗饭,你说世上有鬼,我也只当笑话而已。”说罢两人一起大笑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想想洞中腐霉之气也该消散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正要进洞。
阳有仪忽想起不知洞中秘道情形如何,若也是七拐八折的永不到头,只怕又得饿肚子,就叫计天岳又打了几只鱼来,自己脱下外衣包着系于背上以备无患。两人探头探脑在箱子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应该无碍,当下阳有仪在先计天岳在后踏入秘道之中。
秘道呈螺旋形蜿蜒盘旋而下,上下四周皆由水底大卵石修筑而成,甚为平整。宽约三尺,高约五尺.并不算宽大,对阳有仪计天岳这两个彪形大汉而言略显狭窄。两人向下行不多久,便已到头,只觉眼前一亮,便已发现身处一处甚为宽大空阔的密室之中。
原来这密室周围石壁之上不知涂抹了什么物事,泛着绿荧荧的光线,将整个密室映得个透绿发亮,两人身处黑暗之中已久,冷不丁瞧见光亮,俱都被晃得开不了眼睛.两人眯缝着眼隔了良久,才慢慢适应了室中的光亮,才一开眼,猛然发现密室正中处一石床上坐着个身着明式官服头戴官帽的老者正对着他们微微发笑,两人不由吓了一跳,大惊失色之下赶忙冲着那老者抱拳作揖,阳有仪急急道:“晚辈两人在此地迷了路,误入前辈宝地,叨扰了前辈,还望恕罪则可!”话语一出,不料那老者却无任何反应,仍是保持着原样不动。两人等待良久,那老者就是不发话,弄得两人皆是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计天岳忍不住壮着胆子迈步近前一瞧,盯着那老者半响突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原来这老儿早死多时了.”
阳有仪闻言忙赶上前一瞧,也不禁哑然失笑,道:“看其服饰,只怕都死上数百年了。”
计天岳瞪大眼睛对那老者尸首东瞧瞧西望望,不由奇道:“都死上数百年了,这身体敢情还象活人一般,当真稀奇之极?”
阳有仪淡道:“此地阴气极重,寒气甚浓,所以死了数百年尸身不腐也是正常的。”言罢行到一侧壁前,伸手在墙上一摸,取了点绿光拿到眼前一瞧,原来却是一些磷石粉.他游目四望,只见四周墙上以及室顶皆涂满了厚厚一层磷石粉,是以到处绿光闪烁,晃眼之极.
正到处打量间,却听身后计天岳咦了一声,道:“这老儿手上攥了样物事,抓得挺紧的,看样对他极为重要。”
阳有仪转了回来,只见那老者双臂环抱,双手十指互相交错紧扣,紧紧将一锦盒护在怀间.计天岳弯曲起右手食指轻轻敲点着那锦盒道: “这老儿如此相护,盒子里一定有着什么极其重要的玩意,要不,咱俩打开来瞧瞧?”
阳有仪沉吟不语,计天岳骂道:“你们这些玩巫神大仙的,整天神经兮兮的,老是怕这怕那,这老头都死了几百年了,还会咬人不成?”
阳有仪笑道:“他能咬人倒还不怕了,我只是想既然是前人极为重要的物事,我们这么打开似为不妥当吧?”
计天岳一听快步走到那老者身前,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对着那老者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磕毕拱手道:“老人家,我对您老怀里的盒子很感兴趣,想打开来瞧瞧,先给您老磕头了,您老若是不出声那就表示不反对了。”说完站起来朝阳有仪斜眼道:“这不就行了。”阳有仪给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再说自己也实在好奇,也就由着他了。
计天岳将那盒子取出,左手抱住,右手使力一扳,只听喀嚓一声,那盒上之锁应声而断。他怕盒子里有些什么机关暗器,不敢急以打开,将盒子放于地上,用手指一弹,将那盒盖掀开,身子立马向后急急跃出,和阳有仪一块跳得远远的躲开了。两人等待一会,未见盒子有何动静,便走近前来,只见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还安放着一张似铜似铁巴掌大的腰牌,在密室青光的映射下发出幽幽的光泽来。
计天岳蹲下身来将腰牌拾起翻来覆去的看,然后递给阳有仪道:“看似是个官符,而且官还不小,真是奇了怪了,这明朝的大官怎么跑到这阴寒冰冻的洞窟中来安家落户了?”
阳有仪接过一瞧,这腰牌正面刻着女官参将总兵几个大字,翻过背面底部刻着二品夫人一行小字,正中一个大大的岑字,阳有仪沉思片刻道:“这腰牌不是这老头的,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是明朝壮军女首领瓦氏夫人的兵符。”
计天岳低着头正要翻那书,闻言一愣,手停了下来,抬头疑惑道:“瓦氏夫人?可她的兵符怎么出现在此地?而且还在这老头的手里呢?”
阳有仪朝他手里的小册子努努嘴道:“也许答案就在这本书里.”
计天岳一听之下赶忙低头翻起手里的书来,翻了一页皱了皱眉,又忙忙连翻了几页,一把丢进盒里,恼道:“什么鸟破书,写着什么鸟字,一个字也看不懂。”
阳有仪心中一动,捡起那书,嘴里道:“我瞧瞧。”翻开一瞧,满页歪七拐八的蝌蚪文,正是梵文,遂走到石壁前,那光亮些,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计天岳在他身后问道:“你看懂这些鸟文?”
阳有仪正看得入迷,嗯的应了声。
计天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你慢慢瞧,我先睡一觉,你几时瞧得明白了几时叫醒我.”言语间走到那石床前,对那老者道:“对不起了,老先生,借您的地儿眯一会.”便躺在老者身前,不一会功夫就已经呼噜声大起。
阳有仪回头瞧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在这当口都还能睡得着?”转回头来继续翻着手中的小册子,边瞧边若有所思,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约莫费了一柱香的时辰,总算是看完了整本册子,呼地长吐了口气。想着书里的记载慢慢走到那石床前,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深思起来。良久,他推了推计天岳,叫醒了他。
计天岳一睁眼,便坐了起来,揉了揉双眼道:“怎么?看明白了?”
阳有仪点点头,道:“是看得很明白了,也把以前很多难解的事情也一并解开了,甚至你们为何来此的目的也应该猜个**不离十了.”
计天岳惊道:“这书能未卜先知?竟然把几百年后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
阳有仪沉声道:“倒不是它能未卜先知,只是书里写的内容和现在发生的诸事都能联系在一起,再仔细想想,就一切都明白了.”
计天岳一脸茫然,扰着乱发摇摇头道:“还是不明白?”
阳有仪淡然一笑,道:“现在你当然不明白,一会等我说完你就全明白了。”
计天岳一拍大腿,大声道:“那还等什么?说啊!”
阳有仪盯着他道:“你们入驻前边那洞时可曾注意到刻在洞壁上的字画?”
计天岳想了想,道:“见倒是见着,可就是不明白是甚意思,哦?我记起来了,那画上的字和这册子里的字是一般样的。”
阳有仪道:“是一样的,这叫梵文,是古天竺文字,写这册子的老人就是在前洞那刻字画的前辈。”当下将前洞石壁上所刻字画的内容粗略的给计天岳讲了个大概。
“原来这老者竟然还是个前辈高人啊,我那三个头磕得也算值了,他没被那两魃魈咬死,跑到这里隐居来了,能与这位盖世奇人有着一面之缘当真三生有幸之至。”计天岳心里念着转回头来望着那老者,神情极为恭敬。
阳有仪继道:“而且从书的内容来瞧,这位老者生前还有另一个极其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瓦氏夫人帐下的军师,也就是俍军的大祭师。”
计天岳不解道:“大祭师?这可越来越复杂了。”阳有仪又将大祭师与乌甲尸兵的来龙去脉以及由此引发的岑家粮铺怪棺事件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听得计天岳时而击掌大笑时而搓手叹气,听完后更是目瞪口呆那是久久不能自己。
计天岳愣神了良久,却不见阳有仪继续说下去,好奇难耐道:“后来呢?”
阳有仪耸了耸肩,道:“后来就碰到你们了。”
计天岳跳下石床,来回走上几圈后道:“原来如此,那关在州衙大狱里的盐商和此事真有着莫大的关联,我猜想安然那肺痨鬼肯定也知道些内情,否则就不会对那人有着如此大的兴趣。”停下脚步低头思索了一阵后问道:“那书里的内容是怎么说的?”
阳有仪翻了翻书,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计天岳返回身来坐到阳有仪身侧,饶有兴趣道:“说说,我也好弄个明白。”
阳有仪呼出一口气后方缓缓道:“那老妇人死后,这大祭师恐将无人再能震慑住尸兵,尸兵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便施法将六具尸兵分别封到六口血棺之内,与他的三百六十名亲传弟子带着血棺离开了田州,开始周游天下,寻找那适合封藏血棺尸兵的所在。”
计天岳不禁道:“既然知道这尸兵不是什么好玩意,为何不连棺带尸尽数销毁掉?还要带着它们到处乱跑,这岂不是麻烦之举?”
阳有仪转首看了看那老者的尸身一眼,沉声道:“这大祭师当时怎么想的我们现今已无法得知了,书上也没给出答案。不过按我个人见解,这六具尸兵乃是大祭师穷其心血方得炼制出来,对他个人而言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珍品杰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会轻易下手毁掉的,若是寻得藏尸的所在将其封存起来,岂不两全其美?”
计天岳抓头刮耳道:“就你们这些巫神大仙什么的麻烦事多,若是换成老子,早就手起刀落,了个干脆。”
阳有仪笑笑,对他此话也不以为意,继续道:“结果是他寻遍天下,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无奈之下又只得返了回来。这大祭师当时就想,若再无处藏尸,只能毁尸了,但要毁也要抬到那老妇人的坟头上去,毕竟这六具尸兵生前是老妇人的亲兵,愿它们的亡灵能够继续保护着那妇人。”
计天岳呵呵笑道:“这老头对那妇人还挺忠心的嘛!”
阳有仪瞧了他一眼,道:“你那些属下不是对你也挺忠心的?你对那皇帝小儿不也一样很忠心嘛!”
计天岳大声吼道:“男儿奔战沙场报效朝廷,讲究得就是忠义二字,怎么的?难道有错么?”双眼紧瞪着阳有仪,似乎又要跳起来打一架方休。
阳有仪微微一笑道:“你还听么?不听我就不说了。”
计天岳闻言顿时泄了气,忙不迭点头道:“听听听,都听了一半了怎能不听呢?”
阳有仪点点头道:“大祭师在返回田州的路上途径此地,也算机缘巧合之下就发现了这个大山洞,所发生的事情前边已经讲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计天岳同意道:“嗯,说后边的,说后边的,拣些重要的说,别芝麻烂豆都说上一大堆。”
阳有仪恼道:“你这人凭多废话?这书上的事有轻重之分么?都一样重要,在唧唧歪歪我就不说了。”
计天岳正待发火,可一想书里的内容还没听完,一翻白眼又硬生生将火气强捺了下去。阳有仪瞧他样子,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装没事人一般,故意不出声了。计天岳果然按耐不住脾气,跳了起来骂道:“你这家伙,故意气老子是不是,罢了罢了,老子不听了,先打上一架再说。”
阳有仪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摆手道:“我说下去就是了,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计天岳无奈又只得坐了下来,兀自气鼓鼓的不出声,但神情却极为急迫。
阳有仪清了清嗓子,接着方才的内容道:“大祭师虽说赶跑了那两只邪物,但深知那两物迟早又要再寻上门来,自己身旁虽还有三百六十名弟子,但修为尚浅,难以抵抗,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况且那些弟子的使命是看护血棺,若是平白无故折损了人手,藏尸之事也就被耽搁了。思前想后,决定冒险往洞里深处走,于是就赶造了船筏之类的物事,运着尸棺就进来了。”
听到这里,计天岳又忍不住插嘴道:“等等,那意思就是说这老头也是从前洞进来的?他是如何跨越那段水中石林进来的?”
阳有仪骂道:“我都没说完,你急个什么劲?”
计天岳嘿嘿一笑,抓了抓头窘道:“这不是着急嘛!你说我听,不插嘴便是了。”
阳有仪道:“进到此处之后,发觉此地阴气沉重,而且极其冰寒,这是他苦苦求而不得的理想藏尸之地,当下在水潭中寻好了方位,将血棺沉落水底。”
计天岳啊了一声,大惊之下失声道:“外面水潭中就是藏尸之处?”
阳有仪静静望着那老者,一字一顿道:“是啊,数百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尸兵,原来就藏于此处,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师,此刻就在我俩的眼前。”
计天岳仰头望着室顶,左手摸抚着下巴道:“继续说。”
阳有仪道:“这大祭师将血棺沉于水底后,就挖通了这间密室,用来做看护尸兵的所在,不料他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啊。”
计天岳眼一瞪,急道:“怎样?”
阳有仪道:“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了,可没曾考虑到他的那群弟子。那三百六十名弟子皆是他从俍军将士中亲自挑选出来自认为资质都可作为亲传弟子的人,那些人初时带着血棺四处寻找藏尸之所时倒也没什么,也不过是权当游山玩水罢了,可一旦到这深洞中长久的过上隐居生活,问题就立时显现出来了。”
计天岳点头道:“是啊,若换是我,未必能在此待上一年。”
阳有仪笑道:“我们都是快接近四旬的中年人了,尚不能忍耐,何况那些全都是二十出头的壮年小伙子,只是见那大祭师太过厉害,也只能暂时强忍着住了下来。”
计天岳思虑了会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失声道:“莫非他们串通起来想谋害这老人家?”
阳有仪摇头道:“谋反之心倒是有的,说要谋害他们还没这个胆。他们趁大祭师不备,在他的饮食里下了**,想晕倒他后就乘筏逃了出去,只是没料到大祭师当真厉害透顶,竟是迷不住他,不过这老者也有好生之德,明知被人下了药却装着不知,知道既然如此也强留不住人,当下就佯装昏迷了过去,将那些人放走就是了。他待这些人离开密室后就悄悄尾随跟着,殊不知那些人竟是贪婪之极,见已把大祭师迷倒,却并不急着离去,出了密室后就合力将血棺又重新拉出水来,他们只道那些大棺乃墨玉所铸,肯定能值不少钱,哪还顾得上藏于里边的血尸。”
计天岳忿忿道:“岂有此理,一群混账王八蛋,若是能活到如今,非一个个砍成十八截方解恨。”说到这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若是能活到现在,也应该是老妖怪了,只怕还是砍不死的。”
阳有仪也给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跟着大笑起来。两人笑罢,阳有仪才道:“那大祭师看到此处,自然是忍不住了,跳了出来,指着他们就是一阵大骂。那些人初时看到大祭师竟然没被迷倒,吓了一大跳,自是惊诧万分,刚开始是还有些愧疚之心,后来是财迷心窍,又见对方也不过是个枯瘦的老头罢了,加之仗着人多势众,恶向胆边生,就挥刀杀向大祭师。”
计天岳嘭的一拳捶在石床上,怒骂道:“一群反骨的东西,气死老子了。”
阳有仪自顾说着道:“那老者开始还存有仁慈之心,不忍痛下杀手,而这群人却是得寸进尺,把老人的仁慈当做软弱,那是刀刀不留情啊!大祭师和那两魃魈大战之后已是元气大伤,伤患尚未恢复完全,若是继续退让只怕血棺不保,连自家性命都得搭上,无奈之下唯有大开杀戒,那自是一番惨目惊心的恶战啊,所屠杀的对象又皆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情同儿女的弟子们,那种悲怆的心情不是你我现今能够想象和领会得到的。”说到此处不禁深叹了一声。计天岳也跟着喟然长叹,嘘唏不止。
阳有仪继道:“经过一番恶战之后,那些弟子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人自然是心惊胆颤之极,哪还敢上前相斗,划起筏子就逃。只是这大祭师也已是强弩之末,自然是无力再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一具血棺逃了出去。”
计天岳摇头叹道:“可惜了。”
阳有仪道:“大祭师先和魃魈苦斗,又与众弟子恶战,已是到了油枯灯尽之时,深知自己一死,此地血棺必被那些贪婪之人取走一空。当下将那些弟子的尸骨抛入深潭之中,用尽全身尽剩的功力,运用起了化骨灭尸转灵大法,将水中的骸骨皆转化成为水中怨灵,永世守护着这五具血棺,凡靠近血棺所在之处十里之内的人必遭水中怨灵的无情吞噬。”
计天岳颔首道:“那就是了,我们先前所碰的那些魔浪恐怕就是这些水中怨灵所化而成的。”
阳有仪赞同道:“不错,那些水浪和白雾就是怨灵所化而成的,不过那时所见不过是其中几只而已,这才导致我们能够成功脱困,现在想来当真是侥幸万分啊!”两人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阳有仪停了停,道:“只是这些怨灵太过贪婪,此处的水中生物皆被吞噬殆尽。大祭师又觉得自己突增杀孽,心下实在难安,便又施法将怨灵逼退到十里之外。不顾自身安危运起了开山搬石之法,将水中卵石聚集起来凝固变化为一支支的石柱,在血棺与怨灵之间人为的造起了一片石头屏障,这些石阵上都隐印着大祭师的封令,使水灵不敢侵入。这样一来一可以阻住船筏,二可以隔住水灵,一举两得。”阳有仪一口气说到这里,不禁盯着床上老者道:“也真难为这一个老人了,既要守棺又要兼顾水里众生,虽然还俗已久,还不失佛家中人的本性。”
计天岳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得又叹了一声。
阳有仪翻开那册子又瞧上了一眼,道:“这化骨灭尸转灵大法和开山搬石大法最为损耗法力道行,修行本为不易,如此折损修为的阵法自然鲜有人试,所以到了现今是已经完全失传了,恐怕我师父他老人家都未得其法。这大祭师用尽全力使出后也就变成了废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写下了这段经历,只盼后世哪位得道高人若是入得洞来,发现了这些血棺和这本书册,明白真相后能够继续代为保管下去。”
计天岳哼了一声道:“简直是妇人之仁,如此恶物岂能再留人间,只怕将来后患无穷!”又从盒子里拿起那兵符腰牌问道:“那这腰牌是怎么一回事?书上说了吗?”
阳有仪听他这么一问,猛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光顾说大祭师的事情了,还真忘了说这腰牌了。”从计天岳手中接过腰牌,拿在手中细细揣摩着,良久方道:“据书上记载,这兵符腰牌,狼骑将印,碧玉扳指都是当年瓦氏夫人统率俍军的信物,也是继她死后唯一能够控制住乌甲尸兵的法宝利器,若是三者合一,不但可将血棺中的尸兵解封,还能将其尸性完全激发,成为真正令人胆战心寒可怖之极的杀人利器。”
计天岳惊道:“那可了不得,若是这些庞然死物发起疯来,何人能敌?只是这兵符腰牌怎么在老头这里?还有其他两样呢?又在何处?”
阳有仪答道:“本来三样都在此处的,这老祭师知道这三样物事的重要性,为免被心怀叵测之人得到坏了事,便和那些血棺一起带了出来。只是混战之中另两样被那些逃出去的反叛弟子得到了,万幸的是老祭师随身系着这块腰牌才幸免于难,否则后果真是令人堪忧。”沉思片刻又道:“关押在狱中的盐商必定是逃出去那些弟子们的后人,就算不是也必然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才深知此洞的秘密。所以我现在敢肯定,那具被抢运出去的血棺应该就是他抬到岑家粮铺中后来又被我得到的那具血棺。只是最令我费解的是你们官军里那安然安大人,他身上有着太多令人不解的疑点了,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叫你们进来取运的物事就是这五口血棺,还有这块兵符腰牌,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和那盐商又是什么关系呢?”
计天岳听了他的话后骂道:“这肺痨鬼一瞧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就知道整天挖空心思拍上头的马屁,然后就变着法子整治别人,什么事落到他手里就准没个好。”
阳有仪道:“这家伙的疑点日后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忽想起一事问道:“那日出发之时安然对那张管带说把诸事都交待给你清楚了,我瞧你神色不太自然,为什么?”
计天岳怒道:“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憋着一肚子火。我估摸着那家伙压根就没来到这洞里,他只和我说凡事都打点好了,顺着路标一直往前就能找到那些物事,却又不明说在什么地方取得是什么物事。所以那日听他和那管带大人的话语,那是拍着胸脯梆梆响的话啊,反正事都交待清楚了,若是寻不到那肯定是我计某人的无能,和他无关。当时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只是从没来过这里,什么事情都不明了,所以倒也不好和那张大人明说。”
阳有仪略为思索了下,道:“若是我们有幸脱困,你猜他会给你安上什么罪名?”
计天岳哼了声,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罪名?阵前失职按律当斩,咔嚓一下,头就没咯呗!”
阳有仪惊诧道:“没那么严重吧?不就寻不着嘛!竟然是要杀头的重罪?”
计天岳叹了声气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次出来我是给张大人立了军令状的,那张大人似乎对洞里的这些事物也甚感兴趣,若我是空手而回,那是大大了不得的事情,加上那肺痨鬼再吹上几句风,肯定得安个阵前失职的罪名来惩治以我。”
阳有仪沉吟半响道:“若是你拿着这腰牌回去,又当如何?”
计天岳一听之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若是能回去死了便死了,也就我一人的事,若是拿着这腰牌回去,落入到那肺痨鬼手中,那还不是捅了天的大事了?”
阳有仪沉声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再说了,若没有你的帮忙,我如何能混进州衙大狱内见着那盐商,要见那盐商,得必须保证你能官复原职,否则这事可不大易办。”
计天岳“哦?”了声,道:“你真要进去找那盐商?”
阳有仪点了点头,道:“不找着他,怎么能把这些事弄个明明白白呢?”
计天岳不放心道:“那万一肺痨鬼手上已经拥有了另外两样信物,再加这腰牌,岂不糟糕之极?”
阳有仪沉思良久后道:“应该不会,我们就和他赌一把吧,就赌他手上还没凑齐另两样信物。就算他拿到这腰牌,待我进到狱内问那盐商将事情搞清楚后,总要和他讨回来的。再而言之,你待在他身旁,若是见他拿着信物想搞鬼,也总能制止的吧?”
计天岳哈哈笑道:“那没问题,那肺痨鬼虽说拥有一身毒功,但若论单打独斗起来,他还不是我计某人的手脚。”
阳有仪将腰牌递给了计天岳,道:“那就好,一切成败就全依仗计兄弟你了,这事物事关重大之至,还望计兄弟见机行事。”
计天岳将腰牌系在腰间,用手拽了拽,见系得甚是牢靠,便抬头神色坚毅对阳有仪道:“兄弟放心,我自然理会得,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万不能让那肺痨鬼利用它使了坏勾当。”
阳有仪转首双目盯着那老者尸身,眉头紧锁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从此处脱身。”
计天岳道:“现在要从后边出去是不大可能了,这水太冷,而且出口在哪也不清楚,万一迷失了道可真的要冻死在水里了,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前边硬闯出去,可那些怨灵不是吃素,唉!还真是令人头疼得很。”他吱吱嘎嘎自顾说着话,阳有仪却默默不语坐到床上,盘起腿竟闭目养起神来。计天岳急道:“喂喂!你倒是表个态啊,行不行起码吱一声嘛?”推了他几把,见他俱无反应,无奈之下也只得作罢,自顾坐在一旁开起了小差。
计天岳等待良久,才见阳有仪慢慢睁开了眼睛,忙问道:“有主意了?”
阳有仪深深吸了口气,道:“没有,不过我同意从前边硬闯出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计天岳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瞎等了你半天,竟等来这主意,唉!”言罢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自是生起闷气来。
阳有仪笑道:“你的主意很好啊,我想的不过是如何实施而已。”
计天岳歪着脑门斜眼瞧他道:“如何实施?”
阳有仪右手摸摸鼻翼道:“也是想不出。”此话一出只把计天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阳有仪却哈哈大笑背着手出密室去了。
计天岳又打了些鱼儿来,用手将鱼身剥开,掏出肉来将两人身上都涂抹了几遍,道:“这鱼不畏冰寒,将其肉抹于身上,权当御寒吧,虽明知无用,但总略胜于无。”
两人又沿着岸边来回跑动了几圈,活动了一会筋骨,阳有仪望着黑乌乌的潭水,呼出了一口长气道:“生生死死,听天由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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