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软
融洽的气氛冷了片刻,汀兰和李钰似乎更忌惮这位檀西师兄,都不吭声了。宫笑瞥了他一眼,道:“你这话,呵,说得好像篱姐是个会言而无信的人似的。”
宫篱听到这称呼背后又是一阵发麻,忍不住偏头在宫笑耳边低声道:“叫师姐。”
宫笑有点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听进去了,端正脸色继续挑衅檀西:“原本我们和师姐聊得挺热闹,可惜现在不如方才了。”
如果宫篱细心点,她会发现宫笑刚刚被她凑近说话的那侧耳垂红得异常。
“原来师姐是来和师弟师妹们沟通感情的。”檀西笑盈盈望着宫篱,好像她是什么供人赏玩的物件似的,“檀西还以为师姐你要来指点我们修炼呢。”
这话里的敌意太明显,汀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憋好劲打算为了师姐,今儿必须和檀西师兄摔破脸硬杠一遭,还没等她开口,宫篱就拔剑了。
纤长剑影随流畅干练的身姿游转穿梭,汀兰泄了劲,呆呆叹道:“不愧是师姐啊。”
心知自己最后肯定不是宫篱对手,檀西随便招架两下便跳开示意服输,他负手站在梅花桩上漫不经心道:“我开个玩笑,师姐怎么动起手来了?”
“指点你的功法。”宫篱扬手把斩微收回鞘中,冷冷道,“看来你还得多加努力。”
檀西愣了愣,转而又笑了,十分开心的样子,从木桩跳至宫篱面前,低首敛了笑意道:“师姐说的是。”
不同于四长老身上馥郁的桂花香,也不同于宫笑身上隐约的淡雅松香,檀西说话时,风吹过来的气息太过暧昧,飘到鼻端,又清冽得让人发冷。
宫篱转身往师弟师妹们聚集的位置走去,她没忘记今天的正事是什么。宫笑、汀兰与李钰自然也跟上了,檀西亦默默跟在最后。
有师姐坐镇,场上的弟子都十分用功,且因为宫篱实力在一众弟子中都是最强的,所以就算只指点几句,都能让大家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就是实在太累了。
临近午时,夏日骄阳晒得人眼前发黑,不少人都纷纷请求到场外树荫底下歇歇,见着他们仿佛再多练半刻钟就要晕倒在地的模样,宫篱只能同意让他们先休息,剩下的继续练习。
系着的抹额已然湿透,宫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露出的肌肤都被太阳晒得发红,她恍然记起平日最是吃不得苦的宫笑,扫一眼望去,准确在数百人中找到了他。
之所以这么快发现他,一是他身量较寻常人高,皮肤又白,二则是偌大训练场上就那么一小块能被树荫遮着的地方,他竟就站在那儿。
都不知他怎么能占到那个好地方,宫篱暗想,他倒挺会为自己打算的,懂得照顾自己,这也挺好。
不过远远望去他的脸色也是白中泛红了,鼻尖时有莹莹汗珠的反光,其他弟子们更是头发尖儿都滴着水,虽未请求休息,但也都大口大口深呼吸,纯粹靠着意志在坚持。
“上午便练到这里。”
听到宫篱发话,底下发出一阵欢呼,大半人干脆直接倒在地上,用衣袖给自己或同伴扇风。宫篱见此情景,心中莫名柔软些许,站在原地等着宫笑过来,好一同回去用膳。
宫笑正往这边走来,比起前日的修行,他觉得今天宫篱已经手下留情不少。听到身旁频频有人在感叹辛苦的同时夸赞宫篱指点得好,他不觉微微抬了抬下巴,仿佛与有荣焉。
但忽然他耳尖地听到一点不和谐的声音,不远处有个弟子小声道:“师姐她这也太苛刻了吧,差点半条命都没了,至于这样吗?”
虽然还没有人附和,但宫笑听到这话已经被激起了怒意,正当他想忍住当作没听到,早点回家做饭时,那人又道:“诶,你说话啊,你说是不是?”
“说说说,你想他说什么?!你自己不像话,还得拉着别人不像话啊?!!”宫笑终于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两三步走到那人跟前,指着他不客气道,“你是想每天勤勤恳恳好好修行,累没半条命,还是想某天遇到妖邪打不过,丢了一条命啊?”
宫笑在仙界做小殿下时,“作威作福”惯了,此时拿出原来的气魄来,竟也十分唬人,吓得那个小弟子一时不敢吭声。
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比在仙界,不宜树敌太多,宫笑转而收了收气势,俯视对方道:“况且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自如施放灵气护体,这种程度的风吹日晒算什么?现在吃苦,是为了以后少吃苦。”
这些话都是以前神主逼他修炼时说的,他曾经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却用来劝告别人,原因无它——宫笑现在除了灵根潜质不行,其他都已修炼到家,无须吃那么多苦了。
想到这儿,宫笑心情大好,拍拍手往回走,甚至连身后那个小弟子轻轻的嗤声都没放在心上。这世上就是有人喜欢唱反调,反正宫笑自己高兴了就好,才不管别人高不高兴呢。
“师弟师妹有怨言属常事,你不必如此。”方才动静那么大,宫篱也听见了。
换作以前,宫笑肯定要怨她不识好人心,但他时下心情愉快,冲她咧唇弯眸笑道:“我乐意啊——”
他长得好,笑起来更是摄魂般明丽惑人,宫篱收回视线,不言不语往回走,心间有若隐若现的暖流。从头至尾檀西都只站在场边旁观,没人能看出他此时心境。
不过想到日后,宫篱开始有些担心。宫笑这个性子,加上并不强的资质,若她镇妖去了,他自己能不能在花深派待长久呢?若花深派容不下他,他又该到哪儿去?
“既然信物是假的,想必你也不是真的无依无靠?”
傍晚将歇之时,宫篱忽然记起这件事,因而询问。也无怪乎她现在才记起宫笑坦白的这件事,自他上山以来,除偶尔有些张扬外,其他表现都相对正常,更无半点要害谁的心思。
宫笑还在折腾那堆竹子,凿空速度比他预想的快很多,明天便能试试去溪泉处引水过来了。不过考虑到两边相距路程不近,他又暗暗琢磨着怎么把宫篱哄来帮忙。
听到问话,宫笑停了动作,心里骤然发紧,面上却强作坦然道:“无依无靠……嗯——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果然,他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是无依无靠长大的呢?宫笑的担忧散了几分,情绪重新平静下来,便静静在院中打坐。
宫笑僵着动作假装在专注地凿竹子,察觉身后似乎没了动静,才悄悄扭动脖子用余光瞄向宫篱那边,见她盘腿直腰,闭眼吐息,方确定自己暂且是安全的,她没在意自己当初的哄骗。
想不到她竟如此信任自己,莫名的愧疚感突然涌上喉头,让他十分想把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通通告诉她,可他又怕这会碰到她的底线,被她赶下山去。
宫笑也不知是为什么,虽然在恒城派的天虞山上,他要什么有什么,父亲强大稳重,母亲柔婉可亲,兄长温和体贴,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东西——某种不经过提前安排而靠他自己获得的东西。
明明当初神主与神后劝他下凡历劫时,是他主动要求提前选择投胎对象与能力,还硬是威胁孟婆不敢给他喂孟婆汤,但是……
宫笑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兴致缺缺,他放下工具,转身面朝宫篱的方向坐着,撑着下巴凝望她纤瘦挺拔的背影。
他忽地怅然道:“师姐,你听说过‘祁瑞’这个名字吗?”
被打断修行,宫篱有点不快,想也没想便冷淡回答:“未曾。”
果然……宫笑叹了口气,自己依旧是个躲在父母荫蔽下的小毛雀。他恨自己当初选灵根的时候,为何偏偏被那绚烂缤纷的颜色迷了眼,万里都未必能挑一的灵根,偏偏被他选着了。
他心里如同有十只小猫在不停地挠,烦躁的情绪挥之不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去贴宫篱的冷脸:“师姐——我是不是有点没用?”
他一说话,宫篱就没法专心静坐吐纳,更没法吸收天地灵气了。今晚的宫笑低沉得奇怪,宫篱干脆收气入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面色不虞。
“你是想和我练练?”
这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宫笑被激起斗志,顺手操起一根竹竿,冲宫篱挑了挑眉,示意她动手。
她没有废话,空手就和宫笑缠斗起来。院中被二人步伐扬起阵阵烟尘,宫笑见她不肯拿武器,也赌气般丢开竹竿,与她徒手对搏。
宫篱推掌向前,宫笑侧身躲过,同时右脚试图去勾绊她的左腿。她亦飞身避开,另一手握拳接续而来。她的招数凌厉霸道,但宫笑很快就发现她的弱点。
他故意放弱动作间的力道,宫篱未曾迟疑也跟着减了几分气势,宫笑趁机就从她臂下钻到她背后,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扣在她颈间。
宫篱命脉被制,神情却从容:“你灵力底子不好,武功却是不弱,可见平日多有修炼——若能这样,又岂是无用之辈?”
她还念着这回事,宫笑骤然又是一阵羞愧,加之宫篱说话时牵动脖颈间的肌肤,让他的手心感受到阵阵干燥滑腻的酥痒——他的动作似乎太过冒犯。
宫笑急忙收回手,趁她看不见,拍拍自己涨热的脸,强作正经道:“我的体术比不上你,只不过是抓住了你容易心软留情的弱点罢了。”
如果他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体术确实无论如何不可能比上宫篱。这段时间他总算明白了,宫篱就是个修炼怪才,什么功法都是一练就会,一说就通,可是她看着面冷,却异常容易心软。
宫笑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活了几百年了,深知心软之人是最容易被辜负的。
“你日后还是心硬些好,倘若有人跟我一样耍心机,那你法术再强,也不能保证安全啊。”
宫篱似懂非懂,他方才原来耍心机了?那么他刚才忽然卸劲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为了故意套她?看来——他的身体素质也还不错,好好修炼,会有结果的。
“若你是敌人,我只需调动灵气燃起雷火,你就没命了。”宫篱为免继续被某人唠叨,径直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怎么锤炼你自己的灵根。”
宫笑哑口无言,一片赤诚之心顿时碎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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