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为不爱

第5章
只要左仕明通知会回家吃饭，冷清言一定会亲自下厨，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保姆也只负责她的饮食和打扫卫生，到时间便会下班离开。
她曾拒绝过雇佣保姆，她认为做家务也是她的分内之事，只是家里太大了，独栋别墅想要从里到外打扫一遍，要花去很长的时间，左仕明认为她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气力在做家务上，希望她能将更多的时间用在照顾公婆和她自己身上，她便也接受了。
左仕明回到家时冷清言已经做好了晚餐，都是左仕明爱吃的，可晚饭却吃的压抑，他们相对无言，冷清言在等左仕明先开口，左仕明在思考要如何开口。
换做平时，左仕明会主动找话题和冷清言聊上几句，可冷清言的表现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发现丈夫不仅出轨还有私生子的妻子该有的反应。
左仕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冷清言，却察觉不出任何异常，他莫名心慌。
但冷清言一直都是这样，除了质问他时的那一声怒吼，情绪上从未有过什么大起大落，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偶，很听话，不让做的事情绝对不做。
他承认冷清言是个好妻子，但也只是个‘好妻子’。
他会娶冷清言，完全是父母的安排，两家的父母是故交，那时冷家的财务出了状况，他父母伸出援手才得以度过危机，但条件是要冷家把冷清言嫁过来。
可他一直只把冷清言当做是妹妹看待，从没有过别的想法，虽然冷清言很漂亮，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被父母逼得紧，又威胁说如果他不娶冷清言就把家里的财产全部捐赠，那时他才刚接手父亲的公司，他也没有非娶不可的女人便妥协了，他不是要爱情不要面包的浪漫花公子。
冷清言嫁过来后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她举止优雅，谈吐大方，可以说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他挑不出冷清言的任何毛病，而且最让他惊讶的，是冷清言竟然还保留着第一次。
他不是没有试过想要爱上冷清言，可每次行夫妻之实的时候，他都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美丽的人偶即使再美，可人偶终究是人偶。
他不缺女人，想要对他释放热情的女人比比皆是，所以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碰过冷清言，他曾想过冷清言是不是那方面冷淡，可他并不在意，他本就对冷清言的身体没什么欲望，他和冷清言也只需在他父母面前，在外人面前展现和睦夫妻的一面便足以，若不是父亲离世后母亲希望他们能要孩子，他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问题。
他的另一个女人很爱他，孩子有了便生下来，他养得起，只是没到会被冷清言发现。
他没想过和冷清言离婚，他知道他的母亲绝对不会允许，他对另一个女人也没有爱到要违背母亲意愿和冷清言离婚的程度，他很爱他的父母，如今父亲已经去世，他更不可能做让母亲伤心的事情。
看着冷清言清洗碗筷的背影，他终于想明白了。
冷清言很好，长相身材学历样样出众，从不对他提任何要求，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时间，不要他的人也不要他的心，不过是因为不爱他，而已。
“清言，别收拾了，过来坐吧”左仕明开口说道，想明白后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只要冷清言不提出离婚，其他一切条件他都可以答应，毕竟他是过错方。
冷清言顿了顿，擦干净手坐回到了餐桌前。
左仕明在等冷清言先开口，或是询问什么，甚至是生气的提出离婚，可冷清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先开口。
“清言，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左仕明忍不住，先开口试探，他知道如果冷清言不想主动开口，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坐到深夜，他没那么多时间干耗下去。
冷清言轻轻摇头，淡然开口“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你呢？”
左仕明愣了愣，拧紧了眉头“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出轨吗？”
冷清言抿了抿唇，垂眸说道“昨天你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我都明白，其实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你外面可能有人，毕竟我的情况…我们也不太和谐，让你只守着我不碰别的女人也不太可能，我理解你”
左仕明呼吸微滞，咬紧了槽牙，是啊，毕竟不爱他，自然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无所谓，他明明已经想通了，却莫名的不甘心“也许是妈总催，又怀不上让你心理有负担了，过段时间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想到之前出口伤人，左仕明说的很委婉，没有指明冷清言也许是性冷淡。
冷清言紧了紧在桌下交握的手，淡然抬眸看向了左仕明“好，但最近还是不要继续了，我暂时不想，也接受不了”
左仕明敛了敛眸，唇角微动，若是冷清言还可以接受继续的话，接受不了的人是他才对，甚至觉得可怕，那样的话冷清言就不只是像人偶了，而是真正没有情感，也没有心的人偶。
“好，联系好医生我会通知你，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左仕明起身，准备离开“对了，周六在家等我，我们一起去看妈”
“好”冷清言也起身，回到水槽前继续清洗碗筷。
左仕明站在原地皱眉，沉声说“别洗了，伤手，明天让张阿姨收拾吧”
“好…”冷清言关掉水阀，擦干净手走了回来“你是要出门吗？开车注意安全，少些喝酒”
“好，你要工作了吗？”
“嗯，之前的设计图还没有做完”
“早点休息”
“好”
看似关心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对话，左仕明快步离开，如果继续留在这个没有任何温度家里，他觉得自己会被冻成和冷清言一样没有温度的人偶，他要回到另一个‘妻子’和孩子的身边，感受真正的家的温暖。
冷清言送左仕明出门后便回到了书房，本该继续完成工作，她却静不下心，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闷得透不过气。
她不明白左仕明为什么不提离婚，明明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难道他不爱那个女人吗？难道不想给孩子一个名分吗？是在意母亲的感受还是在意名声？
比起这些，她更不理解左仕明为什么要让她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备孕前都去检查过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是想说她心理出了问题吗？把出轨的责任归咎于她？那样的话治好了又能怎样呢？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一定要她生才可以？还是说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和她行夫妻之实？明明对她身体没什么兴趣，对她表现出来的热情远不及邹…
冷清言身子一颤，心跳骤然加快，在胸膛里冲撞着，击碎了压着她的那块大石。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又会想到邹棠？
不到两天时间，冷清言越来越弄不懂自己。
她没有后悔和邹棠发了关系，不论是一时报复心起还是一时冲动，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后悔也于是无补。
邹棠只是个意外，是只有短暂交集过客，是也许再也不会遇到的人，本不该对她产生影响，可她却不只一次回想昨晚和邹棠发生的事情，竟然还用丈夫和邹棠作比较。
冷清言伏在桌子上叹气，心想也许去看心理医生是对的，她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
周六，左仕明和冷清言带着大包小裹的补品和保健品开车前往老城区探望左母。
左父去世后左母搬了家，搬到了左父左母年轻时居住的地方，房子老旧类似四合院，但街坊邻居都认识，至少老人不会觉得寂寞。
左母不想搬去和儿子儿媳一起住，一是怕打扰小夫妻的生活，二是觉得不自在，左仕明一开始不同意，但是见母亲坚持又住的开心便也不再坚持。
左父在世的时候，冷清言每周会去公婆家两到三次陪老人，周末再和左仕明一同前去，老城区离的远，左母心疼冷清言，叫她每周和左仕明一起来一次就好，冷清言一向听话，左母这样说了，她便照做。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上次拿来的都还没吃完呢，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这是浪费…”左母训着话却笑盈盈地迎着儿子儿媳进屋。刚进门她就拉着冷清言坐在沙发上，打发左仕明去做午饭。
左父左母没有女儿，只有左仕明一个儿子，但左母对冷清言却比对她的亲儿子还要亲。
“妈，我做饭那么难吃，你和清言能吃的下去吗？”左仕明明知故问，他知道左母不过是心疼冷清言，不想让冷清言干活才使唤他的罢了。
左仕明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女婿，左母和冷清言才是亲母女，但这是最令他欣慰的事，他们家没有难处理的婆媳关系，冷清言这个‘女儿’也比他这个亲儿子更贴心。
“少废话，我就想吃我儿子做的饭不行吗？你做不做？不做我和清言出去吃”左母嗔道。
“好好好，我做还不行嘛，偏心”左仕明撇撇嘴，悻悻地进了厨房。
听着客厅里‘母女俩’的笑声，左仕明弯了弯嘴角，却很快失掉笑容。
左家并不是一开始就富裕，左父是白手起家，左仕明小时候就是生活在这间老房子里，随着左父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富裕起来他们才搬了家，他本人对这里很有感情，还曾想过若是冷清言有了孩子，就带着孩子搬到这里住一段时间，他不想让孩子有过多的优越感产生嫌贫爱富心理，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和冷清言，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开饭啦…”
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上吃饭，闲话家常，左母见气氛不错，再次试探道“仕明，你怎么不带清言出国玩一段时间，好好的结婚纪念日还让清言陪你出差”
左仕明筷子一僵，赔笑道“妈，我公司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再说了，清言也有工作啊，我们俩这么大人了不工作就知道玩，像话么，亏你说得出来”
“再忙也要生活啊，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像你爸一样，就知道赚钱，天天喝酒应酬把身体都搞垮了…”
“妈！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左仕明急忙打断“我们俩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五年了都没动静，但是左母没有挑明，怕给冷清言压力。
“我前段时间去检查身体，医生说我肝不太好，我这身体还要再调养一下…”
左母不知道儿子在说谎，顿时变了脸色“严重吗？你看你，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要是你也像你爸一样…”
见母亲急红了眼，左仕明愧疚不已，连忙安慰“没事，医生说问题不大，养一养就好了，我已经很少喝酒了，烟都戒了呢，别担心了啊”
冷清言抚着左母的后背安慰，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她明白左母是在试探他们要孩子的事，也知道左仕明在说谎搪塞，明明她才是当事人，却像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陪着左母吃完晚饭冷清言和左仕明才离开，左仕明送她回家后就走了，连家门都没有进，去哪里，冷清言不用问也知道，她的丈夫有另一个家庭，有另一个妻子，还有孩子。
五年经营的婚姻一朝破碎，冷清言开始从未有过的审视，她审视这段婚姻，也审视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婚姻就是错误的。
左仕明没有问过她愿不愿嫁给他，只是两家极力撮合，左家对她有恩情，还用家产威胁左仕明，她不想让任何人为难，便同意了。
生孩子不过是婆婆的心愿，左仕明和左母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生，想不想生，只是应该生，连她自己都这样觉得，便开始了备孕，造人。
她认为的理所应当是出于职责，她努力维持的不过是好妻子和好儿媳的外壳，她只做该做的事，丈夫和公婆允许做的事，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的丈夫不爱她，她也从未想过她到底爱不爱她的丈夫。
她认为她是爱的，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
丈夫工作忙，经常不回家她也不会去打扰。
即使察觉到丈夫外面可能有其他女人，她也没有当面质问不依不饶，因为没有证据的怀疑是不对的。
所以当她知道左仕明出轨的时候，她愤怒，她委屈，还起了报复心理利用了邹棠。
可平静下来，她更多是觉得被欺骗，努力换来了背叛，不理解为什么丈夫有孩子了还要让她生。
至此她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她可以很快平静下来，甚至理解丈夫出轨，还同意像是再一次侮辱性的让她去看心理医生。
就像左仕明不爱她一样，她也没从未爱过左仕明。
所以她不在乎。
只是不明白左仕明为什么还要维持这段婚姻，不和她提出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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