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陌上桔梗

　　高朋满座，周围满是恭贺的话语。张家安一身大红喜服握着身旁同样一身大红婚服的女孩。盖头掀开，宋雪儿笑意盈盈地望着张家安：“家安哥哥！”

　　张家安神情突变，一把将宋雪儿推开，“你不是我要娶的人。”

　　“家安，我在这。”不远处，与宋雪儿同样装扮的叶繁向这边看过来，张家安快步走过去，揽住叶繁的腰身。宋雪儿急忙去推开她，可双手却穿透了叶繁的身体，紧接着，周围的人都像看不见她似的围着张家安和叶繁庆贺。

　　“不……不可以，我才是家安哥哥要娶的人！”……

　　“啊！”宋雪儿从梦中惊醒，梦里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宋雪儿兀的猛喘了几口气，暖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落一地。“叶繁！”宋雪儿放在丝绒被上的手兀的收紧。

　　她洗漱好下了楼，早餐已经开始了。长桌边，妈妈坐在离爸爸最远的位置，宋建国坐在首位，左右是二姨太和三姨太。三姨太已经怀孕了，最为受宠。

　　“老爷啊，这些菜都太油腻了，我吃不下了。”三姨太吃了一口青菜，放下了筷子。

　　宋雪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吃着。

　　“夫人日常准备的早膳都是这些，可三姨太怀了身子，夫人也太不细心了。这管家啊还是要细心一些。”二姨太顺水推舟。宋建国一边安抚三姨太，一边瞪了韩清竹一眼（宋雪儿的母亲）。

　　宋雪儿把筷子放下，“就不能好好吃个饭吗，收起你们的狐媚样吧！恶心。

　　“你怎么说话的！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宋建国拍桌。

　　“哟，这个时候想起我妈了？你们有教过我吗？一个沉迷风月，一个清心寡欲都快要成仙了，我呢！从小就被你们扔在一边不管不顾！”

　　“韩清竹，看你养的好女儿！”

　　“我吃好了。”韩夫人说完没理他们，径自离开。

　　宋雪儿冷笑一声，想想还真是可笑，她之前还嘲笑江飞白。

　　“二姨娘，你想要的，这位宋大局长是不会给的！”宋雪儿说完偏过头去盯着三姨娘隆起的肚子说道：“三姨太，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可得保护好了，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了，你知道的。”

　　“你！”宋建国扬手，宋雪儿接住那只快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手，“宋局长，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不用你赶，我自己走，还有，好心提醒你一句，我那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你还是仔细检查下比较好，毕竟，是谁的，也说不定。”说完撩了一下耳边碎发从大门离开。

　　叶繁在房里练了半日字，被章怀民笑话了半天。

　　“这字哪里丑了？”叶繁素手纤纤把手中的字举起左看右看最后泄气地放下，“是有点丑。”

　　“那只能怪教我的师傅不怎么样了。”叶繁狡猾一笑，叶繁六岁以前在锦城的生活她已经忘了，不过六岁时来了南江便是章怀民教她识字，伴她玩耍。

　　“你这字从小就丑，何苦怪我这个师傅。”

　　二人就字丑的问题玩闹了起来，叶繁手执毛笔就要往章怀民脸上招呼呢。余容适时地出现，分开了这对冤家。“舅母！表哥他欺负我！”叶繁放下毛笔挽住余容的胳膊撒起娇来。余容装作嫌弃的摸样推了推她，“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

　　“她也就在娘这里这样，若是叶伯伯还在的话……”章怀民一顿，适时地住了口。脸上染了歉意与心疼。“没事的表哥，在锦城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舅父舅母，害死我爹娘的山匪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也无憾了。”

　　余容轻轻抱住叶繁，叶繁只觉心中暖意横生。最后，叶繁软磨硬泡了许久，余容终是松了口让她与章怀民一同出门散心。

　　栗坊街口停着一辆黑色丰田改装汽车，阿东提着蝴蝶酥进了副驾位，往后探了身子又将蝴蝶酥递给了张家安。张家安迫不及待地接过闻了闻，说道：“你确定他会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

　　阿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当然了，这可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情报。”张家安闻言“呵呵”嗤笑了一声：“色相？本少爷这种有色相的人都不屑于用美男计，你？”

　　“少爷，你可别小瞧了我，你长得好看，不也没办法近叶小姐的身吗？叶小姐身边的阿薏姐姐现在跟我可是朋友了。”

　　张家安抬眼：“我说你的消息可靠吗？你上次说她喜欢桔梗花，我前两天用桔梗花瓣泡了澡，她闻见了也不见多喜欢。”阿东噗嗤笑出了声：“少爷……哈哈哈哈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用花瓣泡澡。那叶小姐是爱花之人，自然不能看你这样。”张家安恍然大悟又见阿东还在笑，拍了他的脑门：“你还笑！”阿东连忙躲着，眼睛瞥到了西饼屋门口呢走出来一个戴着半边狐狸面具的女人。“是她？”

　　张家安顺着望过去：“谁呀？”

　　“就我刚去买蝴蝶酥的时候看见宋家小姐跟这个女人坐在一桌吃茶点说话，我……”阿东还未说完，张家安急忙拍了拍前面司机的椅子，“追上去，追上去！”车子却在驶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停了下来，张家安刚想骂人，却听见有人在敲他的车窗，是赵居安身边的罗羽。

　　“张少爷，你快去黄金剧院救叶小姐啊！”

　　“叶子？！快！掉头，去黄金剧院！”张家安急忙吩咐司机，留罗羽一个人风中凌乱，他还没说完呢。

　　黄金剧院。

　　台上戏未断，唱的是《锁麟囊》春秋亭外风雨暴。

　　台下打斗声未停，赵居安坐在叶繁旁边，镇定自若地看着戏。叶繁，章怀民几次想起来，都被他制止。叶繁倒是有些后悔来听戏了，原本这黄金剧院就有规矩，戏一旦开唱了，就不许入场的。叶繁他们来的时候，程老板的《锁麟囊》已经开唱了，他们被拦在了门外，叶繁喜欢听戏，更何况是程老板的戏。碰巧赵二爷也来听戏，见了她，一脸笑意地不由叶繁拒绝便带她进了剧院。

　　戏看到一半，青帮的季老大带人上门来请程老板去唱戏，抬眼看见赵居安正在底下听戏，回想起往常与洪门抢地盘，这个赵居安总是让自己吃亏，新仇旧恨一起算，干脆动起手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打废的桌椅残块还有受伤的人飞上台，程老板仍面不改色地唱着。戏一旦开唱了，就没有停下去的道理，这是梨园的规矩。

　　“赵老二，你有本事自己来和我干一架，叫这些喽啰来算什么！”季老大一边打退一个洪门弟兄，一边冲赵居安喊道。赵居安悠哉地翘起二郎腿跟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旋律哼唱着，闻言笑道：“季老大，杀鸡焉用牛刀，况且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听个戏，还是不动粗好了。”

　　“你！”季老大话音未落，一时不慎被不知道什么人从背后踢了一脚趴在地上，压坏了一套楠木椅。一只脚踏在他背上，季老大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操你大爷，是那个小赤佬……”季老大转过头正对上张家安阴沉的脸：“阿繁呢？”

　　“张……少爷，这……我不知道你说的啥啊？”

　　“哟，季老大，你刚冲我喊的时候不是挺有底气的吗？”赵居安返过身子靠在椅背上：“张少爷，你可算来了。”

　　叶繁与章怀民也回过身子去，张家安瞧见了她，心中一块大石落下，踩着季老大的身子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张家安拉过叶繁的手，仔细查看，神情紧张。

　　“我没……”叶繁抽出手正要回答，赵居安出声打断她，“对对对，她受伤了，脚崴了，你看。”说完顺势一推，叶繁跌入张家安的怀里。张家安看着赵居安奸诈的表情，了然。拦腰抱起叶繁，叶繁轻松挣脱，“我都说了，我没……”剩下的话被罗月笙塞进她嘴里的桂花糕堵住了。

　　章怀民见状上前阻止，赵居安拦住他，“章少爷，这戏还没唱完呢，你着什么急啊！”

　　张家安趁机半蹲下身子把叶繁扛在肩上。还是这个“抱”法安全些。

　　“这……表妹！”章怀民一起身，赵居安就把他摁回座位上。

　　“哎，我摩托车还停在门口呢，骑我车去，城南下午有杂耍表演！”赵居安冲张家安的背影喊道。

　　跟着张家安来的阿东，来到赵二爷面前：“赵二爷，我家少爷让我转告你，江少爷已经被我家少爷劝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人在医院看白少爷去了。白笙小姐也在，少爷说，你去的时候买束丁香花去。”

　　赵居安听罢，脸上是一抹可疑的笑，见阿东总盯着自己看，赵居安随即正色道：“你家少爷真这么说？”阿东点点头退了出去，赵居安托腮：“她喜欢的是丁香花？”

　　再说张家安把叶繁放上了车，给她戴好头盔便发动了车子，“抱紧！”叶繁扭捏着捏住了张家安两侧的衣服。张家安见状轰了一把油门，摩托车疾驰而去，“啊！”叶繁感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吓得抱紧了张家安的腰身，整个人趴在他背上。张家安满意地笑了。

　　到了城南，这里的确有杂耍表演，不过他们来早了，表演要晚些时候开始。叶繁便想着要回去，张家安自然不依，灵机一动，拉住她的手把她带上了车，一会儿就停在了城南的码头上。南江靠海，城中还有南江贯市而过，河流也多，故而码头海港多。

　　这个码头在海边，湿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是绵绵的感觉。

　　“你带我来干嘛？”

　　张家安有心要逗一逗自家这个小丫头，一脸坏笑：“这个时候，早晨去打渔的人还未归，这个码头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说我想干嘛？”说着向叶繁一步一步靠近，叶繁抱紧自己一步一步往后退，可再往后退就是大海了，她刚想着，脚下一滑，一个不慎，差点摔下去。张家安眼疾手快拉住叶繁的手往自己怀里拉，叶繁稳稳地落在张家安的怀里。

　　“叶繁”张家安紧紧抱住她不让她逃离。叶繁泄气不再挣扎，睁着灵动的眼睛看着他：“张家安，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曾想过，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我的余生可能也就这样了。可是我又遇到了你，以后，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的位置。”

　　张家安这么深情，叶繁还有点不适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几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唯独见了你以后，我的心才像活了一般，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只有死别，绝无生离。”

　　叶繁心中微动，脸上发烫，急忙推开他，却始终无法睁开他的怀抱。“张家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张家安不松手，脸上尽是无奈，“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叶繁怔住，之前的话她当然懂了，只是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把她吓到了。张家安见她不语，索性低头封住她的唇，唇齿相依，他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甘甜，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离，另一只手引导着她的手揽住他的背。

　　“叶……叶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张家安停住了动作，松开了叶繁。叶繁尴尬地回头，是九月。

　　“九……九月，你怎么也在这？”

　　“我，没有打扰你们吧！”九月歉意地笑笑，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收紧。

　　“没……没有。”叶繁红了脸，瞪了一眼张家安。

　　“我听说这城南有杂技表演，倒是来早了，便想来这码头走走，没想到……呃，杂耍表演应该快开始了，我们去吧！”陈九月来拉叶繁的手，叶繁向她投以感激的笑，正要跟她走。张家安拉住叶繁另一只手问陈九月：“红玫瑰？陈小姐不在百乐门献艺，怎么到这来了。

　　“人总是要放松的，张少爷，你说是吧。”九月浅笑。

　　“陈小姐说的有道理”张家安表面平静，内心却在猜疑，这个女人出现的太巧合了，而且从杂耍表演的场地到这有一段近距离，看她似乎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倒不得不让张家安怀疑了。

　　三人最后一起去看了杂耍，人太多了，张家安紧紧握住了叶繁的手，看着身前女孩纯净的笑容，张家安心底暗想，此生就这样牵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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