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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复仇


此时,西风呼呼刮来,直刮的夫子庙的两扇门摇摆不定。彭辞走将过去,将两扇门带上,又落下门栓。

        彭辞转身后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朝程妙手道:“妙手兄,不知你有什么新鲜花样儿,教我兄弟二人开开眼界?”说着将手中匕首递给了程妙手。

        程妙手接过匕首,在手中掂量一番,只听“噌”的一声,刀刃出鞘,朝黄休道:“花样儿嘛,倒还没有,不过自是不能教这小子随他意了不是?”

        程妙手顿了顿又道:“他想死时有个伴儿,好去阴曹地府的路上不至于太寂寞。那……那就教他多活几个时辰,待庄老大先结果了那胖小子,好教他二人错开时辰。哼哼,这小子孤身陪着无常鬼,这一路上岂不要担惊受怕?”说着一脸狞笑。

        彭氏兄弟均向程妙手翘起了大拇指,笑道:“妙极,妙极。妙手兄洞敌要害,再来个对症下药,佩服,佩服。”

        黄休对他二人一唱一和,心里说不出的厌恶,但觉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究竟得是怎样的一副蛇蝎心肠?

        黄休更是愤恨朝程妙手道:“哼,听这斗鸡眼的两兄弟说你中过会元,敢情你这一肚子学问,可都喂狗了!”

        话音刚落,彭辞抢身过去,一巴掌拍在黄休的后脑勺上,气急败坏的说道:“斗……斗鸡眼?斗鸡眼又怎么了?你……你不觉得我兄弟二人的眼睛特……特别精神么?”

        彭赋也跺脚道:“岂有此理,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彭二爷爷能这么教你消遣?”说着举起手,做出一副打人之状,只是见彭辞已下了狠手,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不觉又恨恨的放了下来。

        程妙手脸上抽搐了几下,跟着张脸都扭曲起来,但见他恼羞成怒,道:“哼,读了一肚子学问的人,难道就一定是正人君子?哼,我瞧未必!”

        黄休见程妙手突然暴怒,也稍感意外,此刻命悬一线,更也无所顾忌,他嘿嘿一笑,又向程妙手朗声道:“读书人即便不能为民请命,但背地里干些谋财害命的勾当却也少见。”说着扭过脸去,更一副鄙夷之态。

        程妙手闻此,却一改先前恼怒之状,怔在当地,似乎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自言自语道:“读书人……读书人一身正气,满口仁慈,但心肠歹毒,可也不是没有。”

        黄休咦的一声,道:“你说你自己?”

        程妙手对黄休出言讥讽,似乎不以为忤,转首望着这夫子庙里孔圣人塑像,出神的瞧了半晌,跟着又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家境贫寒,在一年的饥荒中,他随他的爹娘乞讨过活。

        但既是饥荒,又逢兵荒马乱的年月,乞讨又岂容易了?最终他的爹娘因饥寒交迫,支撑不住,就此撒手人寰。这个书生身无分文,自是无钱为其父母入殓安葬,无奈之下,只得在路边竖块木牌,卖身葬父母。巧的是,当地一个书香之家的员外老爷,见他是个读书人,又恪守孝道,颇为动容,便出了钱财帮他安葬了父母。

        这员外老爷更没趁人之危,买下他来。问这书生今后有何打算,要是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便可去了。至于这卖身之事,勿须理会。这书生说,他的父母亲人俱已不在,家乡的老宅在乞讨前已卖给了当地财主,即便回得家去,也无个遮风挡雨之所。

        那员外老爷感念他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孝子,便把他留在庄中,至于那些端茶倒水,扫地护院的杂役更是没安排他做过一回。这员外老爷有两女一小儿,大女儿已成家,小女儿待字闺中,尚未许配,那小儿只有七岁,刚好到了要读书识字的年纪。

        员外老爷请这书生教他小儿读书,像是做了这员外老爷家的教书先生。在接下去的一年中,这书生教的认真,这小儿也聪慧过人,他师徒二人夙夜不懈,一个教,一个学,学业竟是一日千里,远远的甩开了同侪学伴儿。这员外老爷瞧来,甚为欢喜,瞧这书生一肚子学问,就此埋没成教书先生,不免觉得可惜。

        员外老爷勉励这书生秋考,一旦高中,便可出人头地。那员外老爷的小女儿自幼受书香门第熏陶,见这书生满肚经纶,为人更是彬彬有礼,却也不嫌他出身落魄,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员外老爷后来也是有意撮合这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便将他这小女儿许配给了这书生。

        往后几年里,这书生女婿刻苦攻读,一切吃穿用度自是不用他操心,时常也点拨他这小舅子一些学问。他二人的关系虽是姐夫与妻弟,却也更似师徒,其中情谊自是不消说的。

        这书生先在乡试、省试中,小试牛刀,一路上顺风顺水。如此终于迎来了三年一期的殿试秋考,员外老爷一家都对这书生寄予厚望,便给他准备好了盘缠,恭送他进京赶考。不料……不料这书生自此一去,三年间竟是杳无音讯。”

        黄休听着程妙手娓娓道来,却不明所以,为何牵扯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书生身上了,但这故事既是讲给他这将死之人,自是放下了戒心,全神倾听。

        只听彭辞抢着道:“可时那书生名落孙山,无面目再回来?”

        彭赋却也摇头晃脑的道:“莫不是一路上遇到了什么风波,就……就此丧了性命?”说着还向黄休望了一眼,像是在和黄休说:“你将性命丢在了这夫子庙中,莫觉得太过可惜,江湖多风波,命丧江湖可也不是多奇怪。”

        程妙手接着说道:“不,不。这书生他既没丧命,在殿试的秋考中更是一举夺魁,考中了三甲进士。”顿了顿他又道:“只……只是朝中高官不但看中了他文采,更看中了他这个人,有意要招他为婿。这书生明明已有了结发之妻,却经不起高官厚禄的诱惑,谎称没有家室。从此改名换姓,做起了朝中高官的女婿。”

        黄休听了这品行不端的书生行径,不觉有些气愤,问道:“后……后来又怎地?”

        程妙手像是没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后来……后来员外老爷家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无意间在这曲阜城里见到了那书生,那书生已不是什么书生,是曲阜当地的官老爷。员外老爷听他这生意上朋友一说,嘴上自是不信,日后却悄悄来这曲阜城里查证一番。不料事情果然如那生意朋友所言,那书生不但已娶了朝中大员的女儿为妻,还做了这曲阜城知州。

        那员外老爷自是气愤,只觉提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那也罢了,可……可他小女儿却还日思夜想着她丈夫!于是,那员外老爷便私底下会了那书生,没想到那书生一见到员外老爷,便‘砰砰’的跪地磕头,说他也是另有苦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原来当初秋考时他若不应下那朝中高官,考试中的自是无望,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员外一家,这才违心做了上门女婿。员外老爷本想让那书生和他小女儿见上一面,说明曲直,从此恩情两清,各过各的日子。

        不料那书生却说,那三年来他受尽了高官岳丈一家欺凌,在外人看来入得侯门,风光无两,实则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心里早就想挂印去职,只就怕员外一家能否接纳他。”

        彭赋听到这节,道:“那书生能悬崖勒马,倒也难得。哼哼,我瞧这市井味儿未必就及不上官宦。什么知州判官的,我可统统都瞧不上。”

        程妙手朝彭赋,鼻子中“哼”了一声,接着又道:“员外老爷听那书生有意回来,自是喜出望外,日后即便不能做官,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块儿,共享天伦那也是美事一桩是不是?

        于是,他二人商量好了,那书生待两个月后回京述职的时候,就辞印回乡,更和那高官一家一刀两断。只是,这期间先别声张,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引得那高官面上无光,事情处理起来怕就棘手了。

        那员外老爷欢欢喜喜的回家去,把这天大的好消息秘密的告知了一家人,全家人听到那书生非但还活着,还考试高中,做了大官,不久之后更会为了家中发妻辞官团圆,一家人无不欢喜。

        员外老爷一家守着这好消息秘而不宣,为那书生又是鸡鸭,又是鱼肉,还有那夫妻合欢被褥都备齐了。谁……谁知等来的却是……”

        黄休听得出神,竟忘了此刻命在旦夕,禁不住的问道:“难道那书生爽约了,竟……竟没回来?”

        但见程妙手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咬紧牙关的道:“他回……回是回来了,不过却不止他一个人回来,他竟带了一伙儿强人,持着大刀长矛,三更半夜的杀来。

        那天夜里,一伙儿蒙面强人翻身入庄,见人就杀,庄上主仆老少一十七口俱是命丧,可……可也有个漏网之鱼,员外家的小儿颇为机警。”

        话音刚落,彭氏兄弟还有黄休“啊”的一声惊呼,齐声道:“那……那个书生竟要杀人灭口?”

        程妙手淡淡的又接着道:“那天夜里,那小儿想着能见到他翘首以盼的姐夫,更是苦读功课,想是待见了他姐夫,考究起他学问来,要让他刮目而看。秉烛夜读时,这小儿只觉屋外有些不对头,院子中的大黑狗‘汪汪’的叫个不停,突然之间,那狗‘呜——’的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小儿便觉庄里可能来了强人,他吹灭了蜡烛,趁黑来到伙房,乘着月光看到灶下锅底勉勉强强可装得下他幼小身子,这小儿不由分说,便从脚到头的慢慢退进灶底,脑袋离着灶口倒也不远,他用手抹了抹锅灰,一股脑的往脸上、脖子上抹去。

        恰巧这时,那伙儿强人推门进得伙房,只听其中一人道:‘没留活口罢?走漏了一个你这银子可别想拿到。’说着摘下其脸上面罩。

        员外家小儿听到那声音,已觉甚是熟悉,待看清那人面目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而盼的书生姐夫。

        只听其余强人哈哈大笑道:‘请官爷放心,做的保准万无一失,这种杀人灭口的活儿,做的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嘿嘿,做的不利落,又怎么会有回头客是不是?’

        这时,那小儿已是发指眦裂,两手抓着灶底的锅灰,几欲要握成块儿。”

        彭氏兄弟听闻此丧尽天良的惨事,暴跳如雷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哼,要是教咱兄弟二人知道这狗官是谁,非……非骗光其家产,最后再……再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黄休瞧着程妙手面容平静的说着,此时心里也已猜了个大概,试探着问道:“那……那小儿便是……”

        程妙手淡淡的道:“不错,我就是那员外老爷的小儿,那天老天爷有眼,教我躲过一劫,也得知了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那天夜里,待那伙儿强人走了,我从灶下爬出,赶紧去我大姐家,不……不料我大姐一家也早给灭了满门。”

        程妙手平静的说着这惨无人道故事,像是述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儿一样。可在场的三人,俱能感受到,程妙手心里可绝不如他表面上这般平静。

        彭辞说道:“那……那以后呢,你……你是怎么过的?”

        程妙手道:“怎么过的?一个十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成天想着杀人报仇,而且我这仇人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官宦。若是报官,官府又怎么会信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话?更何况,官官相护,到头来仇人没告倒,我的小命怕是也早就不保了。”

        彭赋接口道:“那你究是会用什么法子?”

        程妙手道:“□□,他既然能用,我便不能用?哼,钱能通神,若是有了钱,自会有人干那‘拿人钱财,□□’的事儿。”

        黄休道:“原来你这‘妙手空空’的本事,自你十岁起便蓄谋已久要学出个名堂来。我……我栽在你的手里,看来也不冤枉。”

        程妙手道:“不错,要想赚钱,靠光明正大的讨生活、做生意可不容易,要么明抢,要么暗盗。我年纪小,力气不够,明抢是不成的。所以,从十岁起我便跟着戏班子学那眼疾手快的伎俩,后来又琢磨如何将这伎俩融会贯通于偷盗,几年下来,嘿嘿,终于教我摸出些门道儿。”

        黄休沉吟道:“你……你偷盗至今,那你的大仇可是报了?”

        程妙手道:“十五岁,十五岁那年。五年来,我天天都能盗得几两、几十两银子,每日里只求一口粗饼,却也舍不得多花一钱银子。”

        彭辞不解的问道:“这……这又为何?吃顿酒菜也多花不了几钱银子,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

        程妙手道:“哼,每天醒来,想我那仇人多活一天,就在那多享一天的福,我又如何能喝得下美酒,吃得下菜肴?待我攒够了银子,就到这曲阜城里扮作一个路边小乞丐,天天盯着我那仇人,终于让我摸清了他的行踪。”

        彭赋问道:“难……难道他的行踪有破绽,你也有可乘?”

        程妙手道:“不错,他入赘官宦,想来日子过的不痛快。平日里又仰他丈人鼻息,面上自是不敢造次。他在这曲阜城东的乔家巷子里买了一处别苑,将从江南买来的一个名妓藏于其中。每月十五那天,他便三更半夜的摸到那处别苑,与那名妓幽会。”

        彭赋道:“那……那在某个月的十五,你花钱买了凶手,潜入那别苑,杀了那狗官?”

        程妙手道:“不,我多花了一倍的价钱,总共两万两银子,买了甘凉道上敢抢劫官银的钱独行。”

        彭辞喃喃得道:“钱独行?就……就是那个自称为了银子,不惜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钱独行?”

        程妙手也道:“不错,我也多方打听,钱独行虽是爱财,却也把‘信用’二字瞧得极重,究竟他敢不敢行刺皇帝,那也难说。按那钱独行的规矩,杀官宦的价钱是一万两银子,我给了他两万两银子,让他把这贼人掳来,我亲自下手。”

        彭赋道:“该当如此!亲自手刃了仇人,大快人心,那才解恨,我瞧多花的那一万两银子可不不冤枉。要是换作我,哼,别说多花银子了,就是和他一命抵一命,那也值了!”

        程妙手颔首瞧向彭赋,眸子中流露出赞赏的光芒,接着又道:“那天我在虎牢山思乡谷里,直等到天色渐明,那钱独行才一骑一人来到谷中,马背上驮着一黄布麻袋,却是动也不动。

        只听他道:‘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就此别过。’说着便把那黄布麻袋丢下马来,然后调转马头,想是要走了。

        我那几年虽混迹市井,以偷盗为生,但当真要去提刀子杀人,心里却也不免有些打怵,嗫嚅的道:‘钱大侠留步,我……我有些害……害怕。’

        钱独行见我敢出钱买凶,却又甚是胆小,面露凶状,啐了一口吐沫,说道:‘呸,不中用的小子,不过你大可放心,这厮被我点了大穴,手脚不能动弹,要宰他,简直比宰条羔羊还容易。’说完,丢到地上一柄匕首,大笑着拍马而去。

        我望着钱独行一骑一马出了山谷,他出言讥讽,言犹在耳,心里不住的懊恼骂道:‘哼,没用,没用的小子!这贼人就在跟前,怎么我自个儿先害怕了?’

        我拾起地上匕首,走到那动也不动的黄布麻袋跟前,长吁了一口气,抽出匕刃,划开麻袋,终于让我见到那天杀的书生。

        他双目紧闭,面颊红润,鼻中呼出重重的酒气,看来昨夜又是好一顿的快活,嘴角不时的上翘,想是正做着美梦,怕是睡梦之中,不是赴哪个高官的宴席,就是睡在哪个佳人的温柔乡里。

        想到此,我不禁大怒,胆子也大了起来,正踌躇那荒山野谷里,不易找到一盆清水把那仇人浇醒。恰巧,我那时已等了一夜,内急难忍……”

        彭赋大笑着道:“妙极,妙极,那狗官平日里清凉美酒怕是喝腻了,妙手兄你这热乎儿甘露来给他换换口味,岂不妙哉?”

        程妙手也会心的笑了一笑,道:“彭二兄弟所料不错。我解开腰带,一泡尿给他来了个‘醍醐灌顶’,嘿嘿。我那仇人被那热乎儿尿给浇的悠悠转醒,睁开眼来,一见是我,眼光中登时一惊。

        他人被装在麻袋里,身子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只颤声的道:‘小……小弟你……你没死?’我冷笑着道:‘姐夫,我没死,你很意外罢?’说着拿着那把明晃晃的匕刃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只见我那仇人狡辩道:‘不,不,我……我见你还活着,意外倒是也有些意外,心……心里却不知有多欢喜。几年前,我和岳父大人约好了要辞官回乡的,不料……不料回到庄上,不知哪个心狠手辣的贼人谋财害命,更将程……程氏一家子给灭了满门。’说着黯然神伤起来。

        我那仇人顿了顿又道:‘后……后来我想,要报此大仇,须得做官不可,只有动用官府,才能寻得见仇人是不是?哼,一旦寻到仇人,我……我就将他绳之以法,给咱一家报仇雪恨。’

        我见他仍在诡辩,一时强忍怒气,道:‘姐夫,那这些年你明察暗访,可寻到那贼人?’

        我那仇人一时语塞,待见我手中的匕刃不住的左摇右晃,青光耀眼,又急着道:‘快……快查到了,好……好像是沂州府清凉寨的鬼头二当家的,当……当年带了寨中一众人谋财害命,这……这些日子我正欲备齐人马,将那伙儿贼人剿了,为咱程家报仇雪恨!’

        我嘴角冷笑一下,道:‘姐夫,你这混淆黑白,栽赃嫁祸的本事倒也不小。哼,你自己说过的话,可都还记得罢?没留活口罢,走漏了一个你这银子可别想拿到。’

        我那仇人闻此犹如五雷轰顶,脸上的肌肉抽动不止,嘶哑着嗓子颤声道:‘那……那晚你……你见到我了?’

        我说道:‘哼,想不到罢?那日你在伙房里除下面罩,我就藏在你三尺旁的灶底下,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这些年来夜夜都能梦见。你这衣冠禽兽,枉你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竟能狠下心来,将于你有大恩的一家杀得鸡犬不留!’

        我那仇人立马痛哭着哀求道:‘小……小弟,我……我也是没法子呀,那年我进京考试,不料被岳丈一家看中……”

        话未说完,我哼哼的道:‘那岳丈是岳丈,我程家这岳丈就是猪,就是狗是不是!’

        我那仇人更是苦苦哀求,道:“他……对们对我威逼利诱,我一时也……也被猪油蒙了心,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我瞧他做人远没他平时口中说的那般有骨气,不禁来气,一刀子扎在他的大腿上,登时鲜血长流,他吃痛不住,又见我一脸怒气,更是向我哀求不止。

        那时我早已怒不可遏,大喝道:‘你要享你的荣华富贵,就享你的荣华富贵好了,为……为何竟要赶尽杀绝?我爹爹曾和你说起过,你要是想过你那富贵日子,一条道儿走到黑,就走好了。咱们一家就当和你谁也没遇上谁,从此陌路。’说完我想起了已惨死的一家人,悲从中来,提起匕首又向他腿上扎了一刀。

        他痛的更是大叫不止,眼泪、鼻涕更是横流面门,哭求道:‘小弟,我……我这仕途全要仰仗他们一家,日后要是走漏了风声,让他一家知道我先前有过家室。今后仕途前功尽弃那也罢了,搞……搞不好更会丢了性命,你……你知道的,我……我这一路走到现在,历经多少磨难,好不容易能出人头地,可……可不能有一丝闪失。’

        我越听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哼,你……你的仕途有望,你的性命悠天,难道我程家一十七口子就是枯木野草,为了你仕途上不容一点儿闪失,都得为你送命?’说完一刀扎在他胸口上。”

        彭赋拍手称快道:“妙手兄,杀得好,这狗官罪恶滔天,就……就是这么一刀杀了他,不免便宜了他。”

        程妙手道:“我自然没一刀要了他的命,不教他多受些苦楚,又怎泄得了我这心头之恨?那晚我如狂如癫,大哭大笑,匕首一刀刀的在那仇人身上划过,深入寸许,好教他多受痛楚,却又不立即送命,在他凄惨嚎叫声中,我足足……足足划了他一百七十刀。最后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一刀子捅在他心窝子上,便毙了他性命。”

        程妙手面露狰狞,嘴角不时翘起,想是现在回忆起来,仍是大快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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