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苦情鸳鸯
萧太后下首,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嘴巴翕张,脸色苍白,只见他身子颤抖,像是心里有所怨气,这人正是韩德让。
韩德让嘴唇翕动,像是欲言又止,忽然他一拂衣袖,转过身去,把萧太后晾在了一边。
木七止不禁心下疑惑的道:“这韩德让好大的架子,萧太后的面子都不卖,他就不怕掉脑袋么!就……就是不知道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他二人在密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萧太后见韩德让动了气,不禁低声抽泣起来,她一边抬起衣袖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楚楚动人的泣声,道:“你心里是不是在骂我是个蛇蝎女人?”
韩德让依旧不为所动,不言也不动。
萧太后忽又举起她玉藕般的拳头,捣蒜般砸在韩德让的后背上,嘴里更是嗲声道:“你说,你说嘛。”
木七止与柳杏儿不禁相顾愕然,这哪是白日里所见的萧太后?白日里的萧太后,不怒自威,一颦一笑都教人肃然起敬;而此刻的萧太后,就像是一个怀春少女,和她的情郎说着情话,撒着娇。
韩德让忽道:“我那结发妻子端庄秀丽,处事得体,还为我生儿育女,她又有什么错!你……你为什么……”只见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后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萧太后静静的道:“是,你那结发妻子她端庄秀丽,处事得体,还为你生了儿女,她……她又有什么错?可……可为你生儿育女的本该是我啊,我羡慕她,甚至嫉妒于她。晚上做梦都梦见她,一梦见她我就气苦,我……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竟被她给偷去了,你说!你说我杀她又有什么错!”
这一席话大教屋顶上的木柳二人吃惊,他二人互望了一眼,心道:“原来这二人竟是一对苦命鸳鸯。听萧太后这番话,韩德让的结发妻子竟是被萧太后害死的。”
韩德让听了也不禁身子微颤,转过身来道:“太后……”
话未说完,只听萧太后打断他话头道:“叫我燕燕,以前你都是这般叫我的,你……你不记得了吗?”
萧太后姓萧名绰,小名燕燕,“燕燕”这个名字已经有十几年没人提起了。
萧太后目光流动,痴痴的瞧着韩德让,韩德让也瞧着眼前的这张俏脸,这张俏脸被烛火一映,更是妩媚无限。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他二人青梅竹马,天天腻歪在一起,说着情话,生活的好不快活。
可是有一天,耶律贤托媒人去萧家提亲了,他看中的正是燕燕。
耶律贤是太子,日后是要做皇上的,他韩家虽也是书香望族,可又怎及得上皇家权势?燕燕心里纵然是千般不愿,可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除了认命,当然也没有别的法子。
韩德让道:“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
萧太后道:“我偏要提,那些事儿虽然过去了很久,可我心里却永远都记着,这辈子都不会忘!”
韩德让听萧太后说的动情,心里也不禁大起波澜,只见他长长叹了口气。
萧太后接着又道:“我那天坐上花轿,成了耶律贤的妻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你不知道,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旁人只知道我成了皇家的女人,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可个中的心酸,就只有我知道,旁人又怎么会知道?”
韩德让道:“我……我明白。”
萧太后道:“你怎么会明白?你没在皇宫里住过一晚,个中滋味儿又怎么能明白?你……你一定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天天晚上都在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我……我又看枕边人不是你,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伤心?”
韩德让长叹一声,道:“唉,‘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话未说完,只听萧太后道:“我……我不要和你是路人,你我两情相悦,曾经的海誓山盟,你……你都忘了么!”
韩德让无可奈何的道:“可……可……”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萧太后又柔声道:“耶律贤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管得了咱们?我猜老天爷他一定眷顾我,眷顾我对你一往情深,这才叫耶律贤早早的死了。”
韩德让一听,吓了一跳,道:“你……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萧太后道:“怕什么,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再破镜重圆?你……你是不是变心了?还……还是你嫌弃我,嫌弃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说话间眼眶中已噙满了泪水,泪水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像是一不小心便会夺眶而出。
韩德让瞧来,大觉怜惜,温声道:“我……我怎么会?燕燕在我心里冰清玉洁,永远都是。可……可你现在是太后,一切都得有规矩……”
萧太后柳眉一扬,道:“规矩又怎样?咱们要是有了权,有了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旁人又怎么敢胡说八道?”
韩德让心里一紧,道:“人言可畏。”
萧太后道:“我就偏不信这‘人言可畏’。听咱们话的人,咱们就教他活;要是有人敢说些闲言碎语,咱们就教他死。总之,这辈子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韩德让听了,不禁心下动容,一把把萧太后搂在怀里,温声道:“燕燕都不怕,我当然也不怕。可……可是我那结发妻子我……我总觉得对她不住,她……她可是因为我才死的。”
只见萧太后两行泪水滚落下来,跟着道:“我叫人杀了她,心里也好生后悔。唉,她……她又有什么错?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了错事。德让,你……你恼我吗?”
韩德让听她语气也有后悔之意,只道:“唉,天命如此,我……我又怎么会恼你?”
萧太后一听,欢喜的收敛了泪水,跟着说道:“那你可要帮我。”
韩德让诧异的道:“帮……帮你?”
萧太后道:“可不是要帮我?我们孤儿寡母,朝野上的文臣武将大都不服,他们一旦作起乱来,你我非但不能白头到老,我……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性命不保。”说话间泪珠又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教人瞧来很是心疼。
韩德让心下怜惜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萧太后道:“当然是想方设法的得了权势,只有得了权势,才不必看别人脸色,咱们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比如……比如你我从此双宿双飞,你说是不是?”
韩德让听了,沉吟半晌,之后又喃喃说道:“不……不过那权势又岂是容易得到的?”
萧太后听了,脸上忽儿笑了起来,跟着道:“这次赵家的皇上打了这场仗,可帮了我大忙了。”
韩德让奇道:“赵光义此次‘雍熙北伐’虽然铩羽而归,可……可咱们契丹人也死伤不少,怎么就帮了你大忙了?”
萧太后道:“耶律斜轸这老家伙倚老卖老惯了,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这回他出师不利,吃了败仗,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
韩德让惊道:“你……你杀了他?”
只听萧太后嗔道:“你当我是女魔头么,动不动就会杀人?”顿了顿她又道:“我收回了他的兵权,教他颐养天年。唉,他年纪大了,做太后的我体谅他年苦功高,教他安度晚年,又有什么错?”
萧太后顿了顿,又笑着道:“我用那老家伙的军权借花献佛来收买人心,岂不是好?”
韩德让疑道:“收买人心?收……收买谁的心?”
萧太后笑着道:“当然是耶律休哥将军,我不但把大辽举国兵权都给了他,还赐封他‘于越’,他感恩戴德,还不为我卖命?”
韩德让听了,喃喃的道:“原……原来如此,耶律休哥功勋卓著,又年轻有为,教他带兵,原是不错的。”
萧太后道:“军权的忧患算是解除了,可……可朝廷还有一些老古董……”
韩德让道:“他们都是先帝倚重的人,也是先帝临终托孤的重臣,可……可不是什么老古董……”
萧太后神情严重的道:“我不管他们是不是耶律贤的托孤重臣,他们处处拂我的意,就是在跟我作对,敢跟我作对的人,我就不会教他有好下场!”
韩德让惊道:“你……你要怎样?”
萧太后见韩德让脸上透着一股莫名的怕意,只柔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把他们一个个的都砍了脑袋?如此的话,一旦失了民心,朝廷里不愿造反作乱的人也要造反作乱了,你说是不是?”
韩德让听了,不禁幽幽的舒了一口气。
萧太后顿了顿又道:“我不过是要恩威并施,教他们今后都不敢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韩德让疑道:“恩威并施?”
萧太后笑着道:“不错,我在朝廷上赐给他们恩典,教他们好好为我办事,可他们要是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也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德让,你……你就回了朝廷里,别在这劳什子的幽州城了,好不好?你不知道,没有你在我身边,给我出谋划策,我总觉得不踏实。”
韩德让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你叫人杀了我结发妻子,我又怎能一气之下来了这幽州城?”
萧太后楚楚动人的道:“你……你还在怨我,是不是?我也知道我做了傻事儿,这三年来我赐了她娘家人一些好处,总归是想弥补我……我曾经的过失。”
韩德让瞧着萧太后一脸无辜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你以后吸取了教训,当然不会再做错事了。”
只见萧太后淡淡的眉毛一扬,道:“会的!除非……除非你在我身旁,时时的提点我。你忘了么?从小到大,我总是做错事儿。我每回做错了事儿你都包容我,给我说道理……”
话未说完,只听韩德让苦笑着道:“可我每回给你说完道理,你还接着做错事儿,是不是?”
萧太后也笑着道:“同样的错事儿,我又怎么会再做?只怪……只怪这世上容易做错的事儿太多,教人防不胜防。”
木七止听着他二人莺莺燕燕的情话大觉有趣,萧太后也是女人,哪个少女不怀春?是女人就有贪、嗔、痴的念头,哪怕平时她是个身份庄重的太后。
旁边的柳杏儿却面颊绯红,听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她神情可是有些忸怩。只见她一只手堵上耳朵,像是不愿再听见这些缠绵悱恻的情话。可每个人都是长着两只耳朵的,她只堵上一只耳朵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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