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晏逸之的动静把顾青也弄醒了。
仰头看向嫂嫂，一旁的人背身而站正在系衣服。
顾青干脆不睡了，她揉揉凌乱的头发刚要说话，门外的香仙儿和王招弟总算讨论出了结果，试探性敲响门。
敲门声不算大，但一片寂静中尤为明显。
顾青拿起衣服穿好鞋子，一边穿衣服一边朝门口出去。
“来啦。”
……
卯时三刻，顾青姑嫂洗漱打扮好，同两位婶娘推着一车的锅碗瓢盆和木头板凳往官道走去。
顾青原本不打算让嫂嫂跟着，但晏逸之执意要来，只能由着他了。
不怨香仙儿、招弟来这么早，官道虽说离得近，单靠两条腿走着，也得三刻钟才能到。
到了还不能停下，得找个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人流量大的位置，才好吸引路过的行人驻足。
好在香仙儿和招弟婶娘都是外村嫁进来的，往日里常走这些路段，要比顾青熟悉的多，选了个相对起眼的三岔口，香仙儿招招手，示意招弟把车停在这儿。
顾青自然没意见。
她笑着把板凳拿下来摆在一旁，这才支棱起大锅，锅下还温着火。
太阳升起，天空大亮，本是数九寒天，挨得火这么近倒也不觉着冷了。
顾青把粉丝煮进去舀了四碗汤给众人：“先吃点吧，起个一大早，暖暖肚子去去寒意。”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招弟婶娘原本还想着推让推让，哪好意思吃东家用来挣钱的家当。
转头一看香仙儿，早就吸溜吸溜狼吞虎咽的满嘴冒光。
同顾青尴尬的讪笑，招弟心一横，连筷子都顾不上拿，端起碗仰头喝汤。
两位婶娘吃得香顾青打心底里高兴，她为晏逸之多加了一撮香菜，方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这是昨晚发现的，嫂嫂爱吃香菜。
不同于就饼子时光秃秃的鸭汤，经过一夜的沉淀鸭血凝结成块，切成正正方方的小粒在锅里烫一烫，配上粉丝喷香。
香仙儿快速吃完了一整碗，眼馋的看了眼沸腾的锅便要去洗碗。
见她没吃饱，顾青毫不吝啬的又添了一勺。
这倒整得香仙儿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看一看，没想着多吃一碗。
香仙儿难得红着脸扭捏了一下，瞅着手中的粉丝，戳了戳王招弟，给招弟婶娘分了半碗。
特意额外带了两桶水，一桶是用来加汤的，一桶用作清洁。
顾青正弯腰刷碗，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童脆生生的问道：“姨姨，这个怎么卖。”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女童是被年轻妇人抱过来的。
她同顾青挥挥手，指向了香仙儿只剩个汤底的碗。
得，是被香仙儿馋来的。
顾青忍笑：“分大中小三种，大的十文钱一碗，中的八文，小的五文，另外两文钱可以多加粉丝，五文钱多加一味荤料。”
荤料样式便多了，卤出香味的鸭胗、鸭肠、鸭肝都被切成了小块摆在一旁，香料的芬芳惹得人频繁侧目。
小女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口水都要冒出来，她抬头看了自家娘亲一眼，见娘亲没有反对：“大的大的，啾啾要大的，荤料也要全都加一份。”
“好嘞，小娘子把钱收好。”
招弟婶娘赶在顾青之前动手，接过年轻妇人的一块碎银从钱筐子里找了零钱递过去。
有香仙儿和招弟在一旁帮忙，顾青做厨娘便成，她将二两粉丝放入锅中，又捏起几样荤料放入汤勺中，在沸腾的锅里上下起伏。
这些荤料本就是熟的，只需要简单加热，待粉丝出锅，荤料也热好了，顾青将汤勺里的荤料均匀的摆在碗上，又舀了一勺浓缩的鸭汤，浅笑着问道。
“啾啾要不要蒜水、辣椒、香菜？”
没想到顾青只是听她说话便记住了她的名字，啾啾惊讶的看着娘亲，见娘亲点头，这才跟着点头：“要呢要呢。”
热腾腾的老鸭粉丝汤放上辣椒、香菜再淋上蒜水便可以吃了。
一旁的香仙儿早就为妇人和女童搬好凳子，又支起一张简易桌子。
这桌子是香仙儿自己家的，是她当年的陪嫁。
两条桌子腿交叉绑在一起，需要的时候搬开便能当桌子，不用的时候合上也不占地方。
顾青将一大碗老鸭粉丝汤放在母女二人面前，又拿了两个小碗和两双筷子过来，方便她们分食。
妇人诧异的看了顾青一眼，见顾青已经回到摊子后面收拾碗筷了，这才收回目光。
因热水烫煮过，两个小碗格外干净，妇人将碗里的荤料挑到女童碗中，这才将粉丝搅拌均匀，和女儿品尝起来。
有了第一单生意，陆陆续续有食客走来询问。
顾青的叫价并不便宜，但她用料实诚，香味浓郁，客人也不算少。
原本准备了一大锅子吃食，还以为得摆摊到晚上，不曾想刚到晌午便卖光了，连她们自己都没有午饭吃。
招弟婶子更是高兴的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她算数好负责算钱找钱，粗略加一加，只一上午的进项就要一两多了。
一只鸭子半两银子，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成本，等于顾青一上午纯赚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啊，其中两成是她自己的。
招弟婶子忍不住吞下口水，这若是一年跟着顾青干三百六十五天，便能赚三十六两半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刘老汉家一年的税收是四两八钱，也就是说一年靠种地卖了十六两。
而她！三十六两半！是十六两的两倍还要多。
招弟婶子不淡定了。
要知道种地可是一家子一起干活才能挣那些钱。
一年四季除了冬日，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尤其遇上春季大旱和秋收下雨，不仅收成少，费得功夫也多，能把人活活累死！
想到这些，再看向顾青的时候便不是东家这么简单了。
那是钱罐子啊！
招弟婶子忍不住捅了捅香仙儿叽叽咕咕，却不想香仙儿早就想明白了。
懒得理自己的小姐妹，香仙儿一脸淡定的收摊儿。
这算什么，还有拉人来的那一成呢。
若是将来摊子做大了，介绍亲戚来帮忙，哪里是两成，那可是三成。
只要亲戚靠谱，再多介绍几个，四成五成都是有可能的。
等人越来越多，她完全可以不帮忙，只让亲戚忙忙碌碌，躺着就有钱拿。
这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全天底下也就顾家仁善许诺的出来。
香仙儿甚至有些担心，顾青这个做东家的会不会比她们这些伙计赚的更少。
她倒是不怕顾青反悔，毕竟顾青不是那种人。
她是怕顾青开不下去，不给她躺着赚钱的机会。
为此香仙儿格外积极，就是想多给顾青一些信心。
大家站的近，王招弟在那儿嘟囔，顾青和晏逸之自然听得到。
顾青笑笑没说话，晏逸之却搭茬了。
“以后做大了，我想给顾青在镇上开个铺子。”
“到时候还得仰仗各位婶娘多帮忙。”
王招弟瞬间来劲儿了。
她觉得自己四十年来从来没有哪天像现在这么活力充沛。
”嗳嗳“应下，王招弟喜笑颜开，都不用顾青帮忙了，一个人推着车子跑的飞起。
去的时候天还未亮，回来的时候太阳正好。
家里就那么几只鸭子，还得留着生蛋。
老鸭粉丝汤的产量自然高不起来。
再加上顾青拿不准今日的红火是偶然还是必然。
她打算这几日先谨慎一点，只杀一只鸭子。
和香仙儿婶娘约好明日晚一个时辰在村口见面，待王招弟拦都拦不住的，非要将推车送回到茅草屋后，顾青换了身干净衣裳，到村里物色供应商。
哪怕一日杀一只，十日也得十只。
更何况她只是近几日谨慎，过些日子走上正轨，肯定还要多杀。
如此，稳定的鸭子供应商尤为重要。
可她问了一圈，村里的乡亲都舍不得卖自家鸭子。
从鸭苗养这么大不容易，一家最多肯卖一只。
总不能每日摆摊回来才挨家挨户敲门买鸭子。
顾青只好同村里人打听打听，这才知道隔壁村有个郑屠夫。
郑屠夫的鸭子是专门供给镇上酒楼的，跟王二麻子家有些像。
顾青不清楚郑屠夫愿不愿意腾一批鸭子出来卖给自己，又怕郑屠夫和王二麻子一样无赖，只好求助里正爷爷。
可里正出门喝白事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好在春芬婶子的娘家跟那郑屠夫挂点远亲，便指挥虎子和顾青一起去。
虎子自然不推迟，他还等着长大了娶顾青当媳妇儿。
媳妇儿的事儿就是自己的事儿，他不玩陀螺了，把手里的东西往柴火堆一扔，拉着顾青就往门外走。
虽是隔壁村，却比顾青想象中远多了。
足足走了三里地才到了大威村。
虎子不是第一次来，多少还记得路，顾青跟在他后边停在了郑屠夫门外。
郑屠夫是个虎背熊腰的山里汉。
虽是做屠夫的，却一身腱子肉。
顾青来时，他刚帮着隔壁老爷子杀了一头羊，郑屠夫举着刀擦了擦额前的血珠，一抬头便看到穿着藕粉色齐腰襦裙的顾青像一朵盛开的剑兰花般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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