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医院
九月底有一场月考，这事除了老韩之外，各科老师也都已经陆陆续续通报过了。
月考从进入这所高中起就一直存在，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只不过这次月考是文理分班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就颇有些摸底的意味。
但与此相比，还有个更兴奋的事，就是月考结束后紧接着的是为期七天的十一假期。
下午体育课上，曹斌张罗着去打球，大家顺便交流了一下假期计划。“明天月考完事儿，必须先去两天网吧静静心。”曹斌说了一句。
“你什么安排？”赵子龙问方朝彻。
方朝彻摇头，“不知道。”
“不约个会？”赵子龙不怀好意地笑看了他一眼。
方朝彻没什么表情，只是道：“还没这打算。”
赵子龙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胡梦璐，他问方朝彻：“你觉得胡梦璐怎么样？”
方朝彻瞧了赵子龙一眼，“喜欢？”
“没到那一步。”赵子龙笑道，“就是觉得挺特别。”
方朝彻“嗯”了一声，赵子龙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敷衍，他瞥向方朝彻，“我发现你对女的挺淡的啊。”
“有吗？”
“没有吗？”赵子龙反问，“我看你对纪晓楠也就那样。”
方朝彻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自己好像也有点毛病。”
赵子龙瞬间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什么毛病？”
“你特么想什么呢。”方朝彻看赵子龙夸张的反应，不禁推了他一把，“我好像不太会表达，就是感情上的那些。”
赵子龙像松了口气似的，他笑着道：“也有可能，是你不太喜欢。”
“不管那些了，我懒得多想。”方朝彻说，“我想去你家吃肉。”
“那你今晚来？”
方朝彻笑着点头，“十一要是我姐回来，我就省得去你家蹭饭了。”
“有个亲兄弟姐妹一起真挺好的。”赵子龙忽然说，“我以前其实可希望自己能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了，自己干什么都没劲。”
方朝彻看了看莫名其妙把话题引到这里的赵子龙，转而轻声一哂笑，“你这属于吃饱了撑的。”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一本正经对赵子龙道：“你可能不知道，你一直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哥，那就是我。”
“我操。”赵子龙不由骂了一声，“有你这样的亲哥，都不够我糟心的。”
“你摸摸你那被狗啃了的良心，以前谁冒着风险带你去的网吧，谁让你免遭霸凌的厄运。”方朝彻说着，朝他身前点了两下。
“你快特么拉倒吧。”赵子龙不屑地笑了笑，“你个从来不干人事儿的现在倒充起人来了。”
“那是你怂，我不得拉你一把。”方朝彻接了一句。
赵子龙刚要伸腿踢方朝彻一脚，却忽然觉得从小腹处传来一阵疼，他不禁微微弯着腰捂了捂肚子，方朝彻见状问他：“你咋了？”
赵子龙皱着眉，“肚子疼。”
“你是不吃什么吃坏了？”
赵子龙摇摇头，他看了看周遭，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就索性在篮球场边上坐了下来。
“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方朝彻问。
赵子龙摆摆手，“可能一会儿就好。”
这时曹斌拍着球走过来，看了几秒赵子龙，转而笑了笑：“你也来例假了？”
“滚。”赵子龙蹙着眉脱口道。
曹斌贱笑着走过去了，方朝彻看了看赵子龙，“不行就去医院，别硬撑。”
赵子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明天月考，老韩在最后一节课上也没啰嗦，只是嘱咐值日生把教室清理彻底些，然后就按时放了学。
方朝彻看了一眼身后靠在椅子上的赵子龙，觉得他脸色有点发青。
“还疼？”方朝彻朝他问了一句。
赵子龙点点头，“好像好点儿了。”
“我得值日，要不你先走？不去医院找个诊所看看也行。”方朝彻道。
“不用。”赵子龙说，“我等会儿你。”
方朝彻不免还是有点担忧，但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拿扫帚去扫地了。
陶丹、方朝彻、谢安和胡梦璐是同组的值日生，方朝彻扫地扫了快半场的时候，听到赵子龙在后面还和胡梦璐开了几句玩笑，他放了点心，他想赵子龙可能没什么事儿了。
等他去水房打了一桶水回来，一进教室就听到后面胡梦璐和陶丹带着惊慌的声音。
他赶忙跑了过去，他看到赵子龙捂着小腹半跪在地上，脸色已经青得发紫，他扶住赵子龙问道：“疼得厉害？”
赵子龙艰难地点点头，挤出一句：“还有点……想吐。”
胡梦璐慌道：“不行去医院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方朝彻意欲背起赵子龙，此时谢安在后面说了一句：“看他的样子，是不是急性阑尾炎？”
方朝彻有点吃惊地看向谢安，转而又摸了摸赵子龙右下腹的阑尾方向，“是这儿疼吗？”
赵子龙点点头，方朝彻赶忙把赵子龙两手搭到自己脖颈处要背他走，谢安在后面帮了他一把。
他背起赵子龙往门口走，谢安又对方朝彻说了一句：“急性的尽快手术就没事。”
方朝彻点头，赶忙楼下去了。
“我没残呢，能走。”只听方朝彻背上的赵子龙弱弱地说出一句。
“别特么废话了，赶紧去医院。”方朝彻有点艰难地一步步走下楼梯，气喘着道。
赵子龙疼得没再说话，方朝彻把他背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最近的医院走了。
“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去，你不用管。”车上，赵子龙皱着眉头挤出一句话。
方朝彻拨了赵子龙妈妈的电话，只听那头的声音有点惊慌，但随即就挂断了。
他忽然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他头脑中也有过这样的画面。他对着电话呆楞地报了一个噩耗，一个比现在这个消息要惨烈百倍的噩耗。
“妈妈出车祸了。”他只说了这一句，电话那一头爸爸还有刚刚考上大学正在同学聚会的姐姐也回应给他那样的震惊和慌乱，随即他就听到话筒中残酷的挂断音。
他似乎预感到，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也许就开启了那无休无止的挂断音，凡他所经之处，所历之事，皆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人给予他温柔的回响。
到了医院，方朝彻带着赵子龙走了急诊通道，医生一阵简短的诊断后，没过多久赵子龙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赵子龙妈妈还没有到，方朝彻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发着呆。
医院这地方，自从妈妈出车祸那次，他就再没来过，他没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他见到的只是一张盖着白布的遗体。
他低头坐着，只觉得脑中乱流不止，直到他听到焦灼的一声：“赵子龙呢？”他才恍惚地抬起头，看见赵子龙妈妈已经在眼前。
方朝彻指了指手术室，道：“急性阑尾炎，手术呢。”
赵子龙妈妈平静了些，她又和方朝彻说了几句，然后就去办住院手续了。
后来赵子龙爸爸也来了，他们又在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赵子龙才被推了出来。
直到大家前前后后终于把他安顿到了住院病房的床上，好像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方朝彻默默地靠着病房的窗台看着赵子龙爸妈对他问长问短，赵子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有点虚弱，又有点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他偏过头对方朝彻道：“你回吧，明天不还考试呢吗？”
方朝彻从窗台边直起身子，“行，看到你没死我就放心了。”
赵子龙无力地笑了一下，方朝彻又道：“考完试我再来，歇着吧。”
方朝彻跟赵子龙爸妈打了个招呼，在门口消失了。
“方朝彻也是可怜。”赵子龙妈妈一边收拾着赵子龙的东西，一边说了一句，“没妈照顾，总是不行。”
“你别总说了，你见他一次就说一次。”赵子龙躺床上蹙了蹙眉，有点不耐烦。
“他跟他爸，关系还是不行吗？”赵子龙妈妈又问。
“还那样。”赵子龙说。
“方泠然呢？工作了吧？”
“嗯，留北京了。”
赵子龙妈妈叹了口气，“有个姐姐还离那么远，也顾不上他。”
赵子龙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别的都没什么，摊上那样的爸，他才可怜。”
“他爸也是，跟自己儿子置气置这么多年，这不等于毁了他吗。”
“得了。”赵子龙叹了一声，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他不会毁，我是他哥们儿，我也不可能让他毁。”
第二天胡梦璐他们几个都问方朝彻赵子龙怎么样，方朝彻大略说了，他们也都放了心。
昨天曹斌和萧国添没在，他们在得知还有这么一档事儿之后有点惊讶。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我也去帮个忙啥的。”曹斌道：
“谁知道你在哪个网吧蹲着呢。”萧国添道了一句。
“天地良心，我昨天一早就回家学习去了，为了准备今天考试。”曹斌一脸正经。
方朝彻不由笑了一声，没说话。
“正好放假我去医院看看。”曹斌又说道，“不过赵子龙这病来得够及时，完美躲过了一场考试，我怎么没这运气。”
“你为这考试网吧都不去了，让你躲过去像话吗。”方朝彻接了句。
“也是。”曹斌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这实力不展示一下震慑不了你们。”
“别特么吹牛逼了。”萧国添在一旁鄙视道，“一会儿抄别人答题卡别又抄串行了。”
方朝彻听了不禁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铃响了，老韩带着一沓试卷进了教室。
一整天考完之后，大家都很疲劳，但又都很兴奋，因为明天就放假了。
放学的时候，谢安忽然叫住了方朝彻，他问赵子龙在哪个医院。
方朝彻有点惊讶，但还是告诉他了，谢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方朝彻拎起书包骑车往家走，到了家他竟然发现他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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