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力
运动会第二天，萧国添200米决赛跑了第二，班级上下又跟着欢腾了一番。赛事已经过了大半，有些人已经意兴阑珊，但是最让人期待的压轴大戏还没有出场，就是4100米接力赛。
女子接力倒是没什么可犯愁的，班里一抓一大把的女生总有一些实力不差的可以上场，但十三班现在想凑够四个差不多的男生的确有点困难，如果赵子龙没住院，方朝彻他们四个人恰恰好。
之前萧国添在这个项目栏里填了除赵子龙以外他们三个人，另一个空白他随便写了班里另一个男生郑秋峰，但他也知道，郑秋峰比谢安还学霸，他的眼镜比啤酒瓶底都厚，他也未必肯参加。
“那怎么办？叫谢安？”曹斌问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他能跑吗。”方朝彻说。
就在曹斌还想继续追问谢安为什么不能跑的时候，方朝彻马上又道了一句：“不行让老韩上。”
曹斌他俩不禁笑了，笑了一会儿萧国添道：“赶紧着吧，咋办，一会儿检录了要。”
曹斌还是把希望寄在谢安身上，萧国添没办法，似乎也有点动摇，他俩看向方朝彻，在等他的表态，这时候赵子龙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道了一句：“我不出马，你们是真当我死了。”
他们仨转过头朝他一看，赵子龙两手插兜站着，不满地盯着他们。
“你行吗？”曹斌疑虑地看着他。
“你们还能找到别人吗？”赵子龙反问。
他们仨沉默了片刻，赵子龙把校服上衣一脱，不耐烦道：“那就别特么废话了，赶紧着吧。”
广播里又播了一遍男子4100米检录的通知，他们四个没再多说，直接一起往赛场去了。
他们分配好了顺序，萧国添第一棒，后面是曹斌，第三棒是赵子龙，最后是方朝彻。
他们分散开之前，方朝彻对赵子龙道：“悠着点儿，别太拼，这事儿再怎么说也没你自己要紧。”赵子龙点点头，没多说。
开跑后，人山人海的喊叫再一次点燃了全场，六个跑道的运动员最初距离分明，在一个弯道过后开始互有赶超，萧国添开了个不错的头，他在即将交棒的时候位居第二。
曹斌接过棒后就开始一路狂奔，他这次倒没掉链子，他在直道上一路猛冲，不仅维持住了第二的位置，而且和第一名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直到他即将把接力棒交到赵子龙手中之前，场上局势一片大好。
曹斌前方已然开始准备预加速的赵子龙回头紧盯着曹斌手中的接力棒蓄势待发，直到曹斌急速跑到他后方把棒递给他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他在接过来的时候有点没握住，他的心即刻惊了一下，棒倒是没掉，只是他回头重新确认握住接力棒时耽误了得有两秒钟的时间，他只得报复性地继续往前冲。
但他这一棒恰恰又是弯道，他在接棒的时候与第一名的差距已经比曹斌跑时拉开了更多，大半个弯道过后，他又被后面的人赶超了过去，落到了第三。
赵子龙心里有点生自己的气，他懊恼又卖力十足地朝前继续跑着，他希望自己能把萧国添和曹斌开的大好局势扳回来，但直到他距离接棒的方朝彻仅剩不到十米的距离，他仍维持在第三名。
方朝彻看到赵子龙落了后，心里其实也很焦灼，他只盼着赵子龙能再快点儿到自己面前，他知道这一场结局怎么样就全都看他的了。
几秒钟后，他见赵子龙朝自己逼近了，他在接棒区慢跑出了几米，右手做出准备接棒的姿势，赵子龙追着他把接力棒递了过去，他一把抓住后即刻加速冲了出去。
赵子龙眼见着方朝彻有如飞矢一般在最后的这条100米直道上越跑越远，他想，但愿方朝彻能争回来，这样他的愧疚也许会减轻一点。
方朝彻目测此时他距离前面第二名大概有三四米的距离，而第一却已经领先了十几米，两三秒的功夫，他使了使劲越过了第二名，随后他紧盯着前面第一名的身影拼尽全力往前追，但就在他距离前面唯一的敌手只有四五米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越过了终点线。
我操！方朝彻在两秒钟后抵达的瞬间，不禁满心抱憾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行了，第二也不错了。”他们四个会合之后，萧国添说了一句。
赵子龙他们三个都默然没作声，就好像一起打游戏打输了的那种窝火又无奈的感觉，游戏里两方对阵非赢即输，哪来的什么第二，第二就是输家。
他们一起往班级走，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曹斌突然一拍脑门儿道：“我操，我特么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看跑接力的那几个人那么眼熟，还有之前跑别的项目的时候也总看见他们，他们是原来四中体育队的！”
方朝彻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啥？”
“他们不是咱们学校的！”曹斌道，“那几个人根本考不上咱学校，听说他们后来直接去了体校了。”曹斌越说越激动，他推了推以前和他同在四中的萧国添，问道：“你不觉得他们眼熟吗？你好好想想？”
萧国添低头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面熟，跟我一起跑第一棒那哥们儿我当时还看了一眼，他是不是原来五班那个叫……叫什么的？”
曹斌也想了想，而后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冯焱。”
“对，就是他。”
方朝彻见他俩煞有介事地把人名都报了出来，才觉得这事儿有迹可循，他问曹斌：“你的意思是有人请他们来替跑？”
“这不一目了然吗。”曹斌十分确认的语气，他转而不忿道：“操，我要去举报。”
“你哪来的证据举报。”萧国添道，“咱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班的人叫来的。”
“那还不容易，看看他们名牌不就知道了。”曹斌说道，“我去查去。”
说着他就停了脚步，转身往刚才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去了。
等曹斌回来，他明显带着几分眉飞色舞的舒畅。
“查明白了？”萧国添问了一句。
“你们猜是谁找的那几个人？”曹斌没等萧国添答话，又自顾自接着道：“十七班那傻逼，江辰。”
“他？”萧国添回应了一声，却也不惊讶，“都是文科班谁不知道谁那点实力，他找这么几个惹眼的充数，不找死呢吗。”
“所以我把那傻逼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方朝彻在一旁看曹斌得意的神色，问道：“你去举报了？”
“必须举报。”曹斌说，“上回那事儿想想就特么窝火，这次我弄不死他个傻逼。”
“你也真敢，你不怕他再来找麻烦。”赵子龙插了一句。
“匿名举报懂吗？”曹斌说着，愈发觉得自己机智到无以复加，他又一脸阴笑道：“你们等着看吧，下午出总成绩十七班就得废。”
“你自己别废就行。”萧国添对曹斌道，“江辰虽然是个傻逼，但他后面有谁你不知道？”
“不特么管了，我非得出这口恶气，大不了就再干一架。”曹斌说。
方朝彻听了一声哼笑，没再说别的。
果然，下午所有的赛事都结束后，学校广播里特意通报了这个事，十七班男子组的所有分数都被清零，学校还义正严辞地警告了一番，这在会场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真特么爽。”曹斌说了一句，萧国添他们几个虽然对曹斌办的这个事心里多少挂着点儿隐忧，但听到自己班的成绩名正言顺地提了上来，也都有种惩恶扬善之后扬眉吐气的感觉。
运动会全部告结后，各班清理场地，把各自的桌椅尽数往教学楼里搬，这些事儿就又落在几个男生身上，方朝彻在人群里看见谢安也在帮忙搬桌椅，他感觉这好像是这两天他第二次见到谢安，也可能是他太忙，没注意到。
等所有物品都归了原位，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男生和班委留到最后，叶妍清点了一下，确认完毕后她对方朝彻道：“我看可以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方朝彻点点头，他们几个也都各自散了。
曹斌他们一溜烟跑了，可能要争分夺秒去上个网，好弥补这两天落下的业务，赵子龙也没见了人影，方朝彻自己去厕所洗了个手，也准备回家。
等他出来，他看到走廊里已经没了人，黄昏的光恰好从各扇窗口倾泻在了走廊，把这一整片晃得金黄。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从前家里的那一架钢琴，还有他儿时被妈妈逼着坐在琴凳上练琴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一弹就是一下午，到了黄昏时分，也是这样的光，照亮了他和他面前的钢琴。
矫情个屁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最近怎么总是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念想，搞得他自己都不知所措。
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烦，他顺着走廊魂不守舍地往前迈着步，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二楼的通道，他想，这时间去天台待一会儿也好，顺便抽支烟。
他从那条隐秘的路线走到四楼的实验室一带，空无一人的走廊让他多了几分平静，他又顺着四楼的楼梯去了五楼的天台。
等打开了天台的门，他迈着步子朝深处走了没两步，却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身影，有点熟悉，此时那个身影也正偏过头与他目光交汇，这个目光，好像也有点熟悉。
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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