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噩梦

慕容涟烧的厉害，神志也开始混乱，他仿佛梦到了以前在宫中的模样。

        他尚在襁褓里，哥哥便已然登上皇位，坐在最高的位置俯视着他，他和母妃全然只能仰望着当今圣上，靠着他怜悯的撒下来的些许东西存活。

        天子即位不久，正是多疑的时候，已然死去了五位兄弟，若不是慕容涟只是个婴儿，怕是也要重蹈哥哥们的覆辙。

        即使这般，慕容涟逐渐长大的这些年也能够看到天子越发审视的眼神，斩断了他母妃的亲族势力，对他也多加试探。

        为了能够在这残酷的宫中存活下来，慕容涟不得不装疯卖傻，去吹捧天子，仿若一副十分渴望亲情的稚童，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天子身后，做出对他十分亲近的模样。

        宫中人惯会踩高捧低，在他刚出生的那几年，母妃的宫殿里冬日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几份，日日受冻，冷的他近乎要麻木。

        但他逐渐开始亲近天子，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越发露脸，宫女太监们也开始对他谄媚讨好起来。冬日里的炭火暖的他再也不会生冻疮，饭菜也可以吃到温热的，连被褥都开始有人帮忙清洗，不必让母妃和他受累。

        其实慕容涟也清楚，陛下之所以开始接纳他，不仅是因为他讨得了陛下的欢心，更多的也是觉得拔除了他的羽翼，慕容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所以也乐的去做一个温和的兄长，博的一个善名。

        但他真的很欢喜，感觉自己有了出路，不必日日担惊受怕，恐惧自己也像以前的几位兄长一般被人磋磨死。

        然而母妃却并不欢喜如今的境遇，甚至看着他讨好陛下的样子面露厌弃，指责他：“你怎可如此没有尊严，我的孩儿不该做出如此丢人的举止！”

        母妃性格颇为骄傲要强，又极看中面子。先帝在世的时候她母族势力鼎盛，姿态颇高，如今新帝继位，她反而成了无权无势的太妃，被人磋磨，自然落差极大，内心也十分痛苦。

        即使这般她也不愿意去求别人，宁可独自受苦也不愿把自己的境遇说给旁人听，是以看到慕容涟讨好天子的模样，极为痛恨。

        慕容涟局促不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他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长大，害怕自己被人无缘无故的整死。他有心想要辩解，但看着母妃如此恼羞的模样，自知不会听自己的解释，便越发情绪情绪低落起来。

        母妃比他还要难受，日日听小太监嘲弄慕容涟像陛下养的一条狗，乖顺又听话，心里又气又怨，本来身子便不算太好，又被宫里的人苛待了几年，现下心里郁郁寡欢，装满了心事，不久便撒手人寰。

        慕容涟永远都忘不掉母妃死去时的凄惨模样，怀里衣襟都是血，脸色苍白如纸，扯着他的手，力气大到把他的手背都抓出一道道血痕。

        母妃死的极其痛苦，临死前还要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的说些让他宛如针扎般难受的话：“你记住，你若要做谄媚讨好的狗你便去做，只是和我再没什么关系了，我不再是你的母亲，你也不再是我的皇儿……”

        “我这番去了，你不必记挂我，我也不会想念着你，你终究骨子里没有流淌我们贵室的血液…”

        母妃盯着他的眼，逐渐失去神志，最终合上眼没了气息。

        慕容涟听周围小太监惊呼的喊声：“太妃薨了！”

        他竟手脚冰凉，精神恍惚，看母妃精致的眉眼，竟有些想哭。

        母妃……你竟如此怨恨我吗？

        慕容涟九岁，母妃去世。

        没了母妃的日子他浑浑噩噩，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他开始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圣上猜忌，故意做出一副荒唐的样子，天天披红衣，不束冠，披散着一头长发四处潇洒肆意，不少朝臣在殿前参奏他荒淫无度，圈养无数男男女女，圣上却并无不悦，纵容了他的所作所为。

        慕容涟圈养男人，外面无数人唾骂，说他恬不知耻，圣上因为得知他非同一般的性向反而越发对他放心，甚至开始将他纳入朝堂，允许他参与朝政。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空荡荡的恭亲王府，偌大的府宅，除了必要的一些下人和掳来的男男女女，竟没有多少生气。

        慕容涟就连偶尔做梦，都没什么欢喜，梦里母妃冷冷的看着他，一如死前那般残忍，冲他道：“你竟还没死，你还没有被圣上抛弃吗？看样子确实是很会讨好人…”

        那般冷酷的嘴脸，让慕容涟已经忘却了最初母妃温柔的样子是如何的，回忆到的，只有她冰冷的眼神，厌弃的神色，甩开他手的绝情。

        “母妃……”

        慕容涟痛苦的呢喃。

        屋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越发困倦，而慕容涟却忽的从噩梦中惊醒。

        天色暗的很，似乎已经是后半夜了，雨声不断，掀开窗户眺望，雨势很大，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庭院里的花骨朵都打落了。

        门口守夜的侍从发现慕容涟醒了，慌忙爬起来问他：“王爷，外面雨这么大，窗口风凉的很，您别受凉了，快回去躺着吧。”

        慕容涟身上有些发冷，额头也有些发烫他烧并没有退，脸色都红的厉害。

        身上烧的难受，心口也堵的厉害，白日刚和陆蕴争吵了一番，晚上又做了噩梦，难得梦到母妃，照例还是被挖苦讽刺了一番，现下一点都不困倦，反而清醒的很。

        雨越下越大，侍从站在门口望了望，感觉雨势一时半会停不了，便又开口安抚慕容涟，想要劝他回去休息。

        却不曾想慕容涟突兀的开口：“拿把伞来，我要出去。”

        侍从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又询问了一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顿时跳脚起来：“不可啊王爷，外面雨这么大，又这么晚了，您不能出去啊…”

        “不必你们备车，我自己出去就是。”慕容涟揽起床铺上散落的外衣披上，顶着大雨便要出门。

        侍从急得厉害，慌忙找来油纸伞顶在慕容涟头上，雨声嘈杂他不得不高声喊起来：“王爷，我陪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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