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债
顾止这个人,很有教养。
他看头猪的眼神都能是温柔且平静的,一双点了桃花的眼睛永远波澜不惊,所以,别人一般很难从面部表情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说好听的,叫八风不动,喜怒不形于色,说难听点,那叫心机深沉,稳如老狗。
晏凉勉强维持的平静面皮在此人的言语攻势下摇摇欲坠,她伸手揉了揉额心,深呼吸了一下,才抬头微笑道:“不劳王爷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我忽然想起今日还有账没算,这就先走了,您慢慢玩,恕不奉陪。”
顾止也起了身,挡在她身前,垂眸笑了一下。
晏凉心中警钟大作,强忍着夺门而出的冲动,问道:“王爷可还有事?”
她的身高只道顾止的胸前,站的又近,得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无形的压迫使人莫名腿软。
他低头仔细看着晏凉的漆黑的眸子,终于不打算卖关子了,直接问道,“你要找谁?”
晏凉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来这里动机不纯,再扯谎乱说只会把自己搞成跳梁小丑。
而且,以她自己的能力,见到人都是一关,何况是把人弄出去呢。
但是顾止不一样,于他而已,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手指握成了拳,指甲在掌心一下一下勾划着。
但她说了又能怎样。
他是个王爷,他站在一个视人命如蝼蚁的高处,他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他手下也不知道淌过多少人的血。
生杀夺予凭一念,滔天权势以为常。
他怎么会在乎这样一条人命。
何况她甚至不知道前因后果,拿不出一个足以说服人的理由。
晏凉一向脸厚如墙,自诩洒脱,此时却难得地有了顾虑,她怕自己在他眼中显得太过可笑。
“没谁。”她看着他眼色略浅的瞳孔,有些艰涩地回了一句,然后偏离了目光,想要绕开他开门离开。
不料擦肩而过时,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略微粗糙的指腹按在她的腕骨上,传出些微的热度。
晏凉一愣,就听到顾止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侧头问道:“你就这么不信我?”
晏凉抽出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了木门上,“王爷这话说的,难道我说了,你就能把人绑了给我送来吗?”
顾止眉头一挑:“有何不可?”
晏凉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顾止失笑道:“你是有多瞧不起我?”
晏凉心里沉重的顾虑被他几句话给拨没了,便把今日所见以及自己的猜测给他说了个七七八八。
“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怎样,”末了,她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一句,“但在我们那里,拐卖虐待儿童是……”
她本想说“犯法”,但想到古代君主为天,王法说不定是个什么狗屁东西,估计在人们心中也没什么实际的神圣意义,便卡了壳。
好在顾止也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始终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晏凉松了一口气,感谢王爷良好的教养使他不知嘲讽为何物,也没露出半分不耐的神情。
“以后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找我帮忙。”顾止认真地看着她,两人之间的十公分距离恰到好处,不显尴尬,也不显熟捻,给人留了点喘息的空间。
晏凉多年察言观色磨练出来的本领在顾止身上通通失灵,她根本不知道王爷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客套,只能顺着他点了点头,不让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然后顾止又叮嘱了一句:“别再一个人闯到这种地方了。”
“京城的烟花之地,多半都不简单。”
晏凉本来也没想来,只是碍于现实逼迫,她刚想再点点头,心头就蹦出了一个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春风里是顾景的地盘,发现可疑人士也是先报给二皇子端王,怎么会直接告知靖王?
估计……
她撩起眼皮飞快瞟了他一眼。
他是正在这里做某种勾当,刚好碰见了她。
顾止一看她这模样,就笑了:“想什么呢,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亡妻的事。”
他把“亡妻”两个字咬得略重,一下子砸在了晏凉的心上,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公子适才的模样可游刃有余得很啊,”他眸光暗了暗,又一脸平静地问道,“以前常去这种场合吗?”
晏凉感觉自己头有点疼。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用这种“你会做这道题吗”的语气问出这种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不是一向很有分寸感吗,这种事情直接问一个女子真的合适吗合适吗。
晏凉叹了口气,看他一副但求一答的模样,疲惫极了,只能道:“想去,但穷,去不了。”
顾止终于打算放过她了,晏凉几乎是落荒而逃,推开门就快步下楼,一点陪人敷衍的念头都没有了,恨不得一下子就消失在原地。
顾止目送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略有所思地静静站着。
绿裙女子一脸为难地走近,“王爷,这位……”
“无妨。”他微微一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顾言的药铺是不是欠了我不少钱?”
“啊?”绿裙女子名叫纹袖,是明卫中人,替顾景坐镇春风里,摸爬滚打出了一身的精明气,闻言也是震惊了。
顾止这种如竹如兰的人物,平日里极少提起别人欠他的钱,何况是顾言这种关系甚好的亲兄弟,是以连纹袖也揣摩不清主子是几个意思,只能顺着他说:“是,平王爷一向往那药堂子里倒贴钱,入不敷出。”
顾止脸色平静地点点头,居然道:“差人去提醒提醒他。”
纹袖眉心一挑,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难道主上终于打算和平王那个废物分道扬镳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
她眉梢带着喜色就派人上门讨债去了。
顾止想着晏凉所说的那句话,低头轻笑了一声。
她那个样子,要是真有钱去逛青楼,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晏凉出门后才发现自己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瞬间稀了奇。
她这身体体寒到了一定境界,平日里跑步练剑都不一定能热起来,现在居然生生被逼出汗来了,靖王这杀伤力真是可见一斑。
她抬手抹了一把汗,也没了闲逛的兴致,直接回了济世堂,正好在门口与纹袖派来要账的人碰了面。
来人拿着多年来顾言借钱时立的字据,也不出言逼迫,只是把纸往顾大夫脸前怼。
“哎,”顾言感觉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撇开了头,道,“我说今儿怎么心神不宁,哎哟,这眼可真是花的看不了字咯。”
晏凉无言扶额,替他接过了那张誊抄得清清楚楚的账目,上面的数字几乎要把她给搞出心肌梗塞。
穷不要紧,这债台高筑可怎么得了。
她心里有一句国骂,现在就特么想对顾言说。
“各位,”她干干笑了笑,冲孟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人上茶,然后一言难尽地说,“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王爷他也知道,今日这是……”
为首的灰衣龟奴道:“王爷也不是成心为难,只是也不能这么任人乱挥霍,所以,今后店里的账目还劳烦梁先生定期去靖王府述一述了。”
顾言听得一脸牙疼,不忍地捂住了脸。
他顾止是什么人,会在乎这点小钱,还不要脸面地派人上门催债,这小心机简直不要太明显。
晏凉唇角抽搐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装死的顾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好。”
几人得了这句话,便心满意足地又拿着借条走了,只留下脸色不虞的账房先生和目光闪烁的平王殿下面面相觑。
“你怎么得罪他了?”不等晏凉开口诘问,顾言先发制人地问了一句。
晏凉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一整首“莫生气”,才抑制住把这人痛扁一顿的欲望,“呵呵”一笑:“这话我还想问你?”
谁特么知道那位爷心里打什么算盘。
“顾大夫,”她抬起一张笑脸,“碍于你这巨大的债务,我的工钱等于是顾止发的吗?”
顾言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又不敢直接脚底抹油跑,只能讪讪地点了点头。
“你特么……”
“冷静冷静,”顾言扶着桌子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抬起一只手,“债是我的,你们都是正经打工人,你又不欠他,只是去给他看看账而已。”
晏凉脸上青筋直跳。
呵呵,今天不仅欠了,还特么欠的是人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凉凉道:“我给你三秒,现在消失。”
“不然……”
不等她的威胁说出口,早就想跑的顾言就没影儿了,带起一阵扑面的凉风。
晏凉当初从北山下山时,本来打定主意再也不跟顾止有什么纠葛了。
毕竟人家是主角,有自己的感情线和剧情线要走,她这么一个本该死的人横亘其间,肯定不得善终。
再说,她也管不了顾止这边的大事,充其量只能试着去挽救一下秦苏。
可如今,不仅没断干净,还一而再地纠葛不清。
想起那张极能蛊惑人心的脸,她就感到一身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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