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夜
晏凉夜里坐在书案前整理了原书的时间线,推测出了秦苏入京的大概时间。
因为原文的主受视角,晏凉对秦苏一直抱有极大的好感。
无他,这男人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些。
她当时看书的时候是在高二,前后经历了父亲因公殉职,奶奶突发心脏病去世等接二连三的噩耗。
虽然从小就习惯于独立,但是突然之间就孑然一身的失落感还是把她给砸懵了。
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个人呆在破旧且空无一人的老宅里,甚至不敢去想以后要怎么办。
从那以后,一向喜欢喜剧的她开始看be文学,从严肃文学到脆皮鸭小说,看到处境凄惨的主人公在生活的漩涡里苦苦挣扎,除了同情,她还能感到安慰——看,不止你一个人过得这么惨。
还有人比你更惨。
原书中秦苏出身寒门,祖上都是读书人,也曾出过大人物,可惜家道中落,庸才辈出,到了他爹,更是一辈子都死磕在了秀才这一关。
所以五岁能吟诗的秦苏可以说是全家的希望。
他母亲靠织布供养他和他爹两个读书人,终于累死在了织布机旁。
他爹用那双握了一辈子笔的手拿起锄头给人家当佃户,半辈子直挺挺的脊背没几天就佝偻了,穷困生活中唯一的盼头就是自己的儿子。
秦苏也的确很争气,私塾先生出的策论次次都能拔得头筹,并背负着父亲沉重的希望参加了院试。
结果,落榜了。
放榜那天,父子俩一大早就守在放榜的台子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没有。
秦父不相信,不顾别人的推搡叫骂,挤到了榜子最前面,伸出一双枯槁的手,按着榜纸,一寸一寸又挪着核对了一遍。
仍旧没有。
被人推搡辱骂着推离金榜后,秦父吐出了自己憋在胸腔几十年的一口凌霄血,当即倒地不起。
秦苏把昏迷的父亲背回家后,才发现父亲疯了,意识不清到只会说一句话:“吾儿可高中状元郎?”
本有鸿鹄大志的秦苏为了给父亲治病,书也不念了,拎着斧头就准备上山砍柴。
此时,县令却派人找上了秦苏,开门见山就说,你进了县令的后院,你父亲的病自然有最好的大夫给他瞧。
要不是那人跑的快,当场就得血祭劈柴板斧。
后来,县令又派了人来,明里暗里指点他科举不中另有隐情,秦苏也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小小院试都榜上无名,实打实的黑幕。
迫于少年意气,他随人上了门,见到了觊觎他美色已久的县令。
刘县令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孬货,早年把自己妹妹送进宫当了个妃子,然后就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看待了,还借着自己侄子五皇子的势,搭上了四皇子一派的大船。
本来拿下一个秦苏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然而,秦苏这人,和他出类拔萃的才情一同出名的,是他宁折不弯的脾性。
所以刘县令等了大半年,才等到科举院试,直接买通考官,把秦苏的名字剔了去,并且秦苏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命人把秦苏父亲绑了去,当场就开出条件:“从我三年,三年后再不拦你科考,否则不仅你父亲要被折磨,有我刘县令在一天,你就别想翻身。”
这辈子只能烂在泥巴地里。
秦苏屈服了,三年里,夜夜雌伏,日日受辱。
最终是宫里的刘妃与人私通才牵连了刘县令,拔出萝卜带出泥,多年的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的恶行都被一一扒了出来。
秦苏这才得以顺利参加下次科考,中了秀才后参加乡试,一举得了解元。
晏凉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心肝颤,那混乱不堪又压抑折磨的三年,可以逼疯很多人,让很多人彻底溺死在烂泥巴地里。
可秦苏没有,他挺过来了,并且仍旧是那颗可以发光的星星。
一身傲骨,满腹才华。
仅仅从书中那寥寥几笔,她就能看到他身上磨不平的棱角。
“可惜……”她又想起秦苏最终官拜宰相后,举身赴平湖的结局,不由自主握了握拳。
不能这样。
这个世界不再只是个虚构的故事框架,人物也不再只是纸片人。
他们是人,是一个又一个生命。
哪怕只能改变一点点,她也想试一试。
“咕……”满腔刚刚激起的热血被饥饿给浇灭了大半。
虽然刚吃过晚饭……
晏凉伸手摸了摸自己正在嚣张抗议的肚子,喝了口水压饥,然后,忍无可忍地披上衣服出门了。
京城东大街是王公贵族住宅的集聚地,而平王府就坐落在东大街的末梢。
晏凉随性惯了,还是一副以往在学校自己半夜出去觅食的架势,把好好的一双布鞋穿成了拖鞋,中衣外面松松垮垮披着个外袍,头发束得七歪八扭,不像个正经人。
不过夜里的东大街一般是比较宁静的,一眼望过去,只有各家门前的一溜红灯笼,放耳听去,只有马车驶过的磷磷响声。
也没人看见她这副尊荣。
平王府就两个小厮一个浆洗妈妈,此时已经早早睡下了。
晏凉在门口瞅了一眼黑洞洞的小厨房,果断推开了门出去。
一般夜里叫卖的小摊主都不往这边来,她只能往西边走走,依稀记得不远处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收摊。
远处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往这边走,其中一个人一副醉了酒的架势,走路走得歪歪扭扭,身边跟着个试图去扶却被屡屡推开的小厮。
晏凉往路边去了去,一点也不想跟这个酒鬼狭路相逢。
谁知,刚错路而过几米,那人就站住不走了,又把身边的小厮一搡:“去,滚回家去,别管爷。”
晏凉感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公子……”小厮踌躇着不走,心里直觉不妙。
那人脸一拉,照准他屁股就是一脚,冷笑道:“你他娘听不懂人话不是,给老子滚!”
小厮被这一通训斥,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晏凉加快了脚步,即将转弯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那人的声音:“这位小公子,何必走得这般急?”
她脚步一顿,扭过头去,只见那个酒鬼脚步不稳地向她走来。
“我么?”她微微歪了头,问道。
长街空荡荡,的确没有别人了。
那酒鬼眯起眼笑了,面容苍白,中气不足,本来称得上俊美的相貌显得十足肾亏。
“公子此等妙人儿,”那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何不与在下去喝上几杯?”
晏凉抱臂靠在身边的墙上,也笑了,挑着眉问道:“只是喝几杯?”
那人“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公子想怎样,在下自然也是奉陪。”
晏凉静静看着他惶急地向自己走来,待人距她只有十米之时,飞起一脚当胸踹了上去,直接把人踹翻在地,嘴里吐着血沫。
她的鞋也被踹飞了,抱臂一脚踩上了那酒鬼肋骨处,那人疼得直叫。
“这位爷,”她俯身低声笑道,“可还满意?”
那人不知是酒昏了头还是疼傻了,居然还想伸手抓她的脚,目露淫光地呢喃道:“纤纤足下死,做鬼也风流。”
晏凉恶心地皱起眉头,抓起他胳膊就把人反剪双手按到了地上摩擦,苦于找不到趁手的绳子,就把自己的发带抽下来捆了他的手,然后弯下腰一字一顿地说道:“做鬼吃屎去吧。”
那酒鬼脸贴大地,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晏凉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发现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的雨丝,她的另一只鞋也不知甩哪去了。
果然,一时揍人爽,痛失一只鞋。
她懊悔地扶额叹息了一声,再抬起头时就看见长街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执伞的人。
手里还拿着她一脚踢飞的鞋。
日……
晏凉微微皱着眉,踩着人的脚不由自主加重了力气,惹得那酒鬼又是一声惨叫。
“晚上好啊,王爷。”为了不显得过于尴尬,她还是先打了招呼,心里为自己摸摸捏了把汗。
感觉这人实在跟自己八字不合,风雨不动地出现在自己最尴尬的场景里。
顾止走到他们跟前,递出了自己手里的鞋,慷慨地跟她分享了一把伞,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只是嘴角的笑意看起来很不是那回事儿。
晏凉接过鞋,正在犹豫是现在穿上还是等人走了再穿,然后就听到顾止说:“穿上吧,地上凉。”
“哦。”
她把鞋往地上一扔,飞快地把自己的脚套了进去,当即松了口气。
“怎么这个时辰出门?”顾止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晏凉颇为不整的衣衫,很快偏离了目光,手指却不经意间动了一下。
晏凉拢了拢衣服,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脸上却还在假装云淡风轻,“饿了,去买馄饨。”
顾止很轻地笑了一声,低头道:“以后饿了可以直接去靖王府,夜里出门不安全。”
晏凉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索性点了点头,然后就把目光放在了地上躺尸的那个人身上。
远处未曾走远的小厮磨磨蹭蹭走近了,却不敢上前。
顾止看了他一眼,道:“带你家公子回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只想快点带自家少爷回去,又看这一身的伤,自己难免要遭打了。
“慢着。”
他腿一软,差点跪倒。
顾止上前一步,把那人手上绑着的发带取了下来,然后温声道:“你家大人问起来,可知怎么回话?”
“少爷喝酒喝多了”小厮忙答道,“雨天脚滑,摔在了大街上。”
“很好。”顾止点点头,道,“若是尚书大人容不下你,可到本王府上谋生计。”
小厮要不是扶着人,只怕要当场跪下了,眼眶带着湿意,“多谢殿下。”
打发走了这主仆二人,晏凉才感觉自己彻底陷入了尴尬的局面,没话找话地问:“这是哪个尚书的败家子儿啊?”
顾止转身,将手里的发带递给她。
“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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