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断桥边的小二哥7
“先前师父告知法海，如果要来杭城的话，一定要到一个名叫茶馆的地方拜见沈前辈。此次来的匆忙，还未曾仔细梳洗，还请前辈恕罪。”
“不碍事，山河禅师早已传信于我，说你将来杭城。只是没想到，过了半年才到。”东家向来不是什么重规矩的人，此时即使是见名义上的晚辈，也只是懒洋洋的坐着。
“小僧来的路上路过一个村庄，见那死气缠绕，原是妖怪作祟。说来惭愧，是小僧功力不够……”
这边法海正说着，裴长德却推开茶室的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宋舒和小青，只是，每个人手上竟还端着一个凳子。
茶室虽然不小，但是也是只有一个榻床能坐人。就是法海屁股下面的凳子，都是裴长德刚才顺手拿进来的。
“青姑娘来啦。”柳七对小青倒是很亲切的样子。
小青第一次见着柳七这位茶博士的时候，也是很惊艳的。毕竟能和姐姐相媲美的容貌真的很少见。而且她对这位茶博士一直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好感。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这位柳七也是什么妖怪，同类相吸而已。
虽知他们隐藏自己身份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针对自己，但是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还真挺让人膈应的。由此，小青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这突然出现的和尚会不会对姐姐和自己造成威胁。
眼见三人进来，法海也不继续之前的话题，皱眉思索了一番，几次欲张口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东家见了挑挑眉，掩下眼里一丝看不清的情绪，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敢问前辈，这一蛇妖一松鼠妖是否为前辈门下？”
“小舒是阿裴在山里捡的，顺势也跟着我们了。这位小青姑娘却是我们这茶馆一位关系极好的常客。”柳七耐心回答。
“既然如此，”法海面无表情，像是有一桩心事落了地，“松鼠妖有两位前辈看管，小僧自然放心。只是蛇妖小青，敢问你何时回到远离人烟的山林之中？”
小青早就不满他这一口一个蛇妖，此时见他来者不善，也不再客气：“我不害人不杀人不吃人，就喜欢这杭城，留着不走你能如何！”
“哼，”法海的降魔杵一亮，金色的佛光隐隐显现，“放你离开已是看在你不是嗜杀精怪且与沈前辈有几分渊源的份上。如若不早早离开，贫僧就用这降魔杵送你一程！”
“好啊，”小青怒极，没想到这和尚这么不讲理，那降魔杵上的累累血迹，也不知有多少，是自己撞在这和尚手上的无辜同类，双目再次变幻为竖瞳，浑身气势一涨再涨，“本姑娘倒是要看看，是你把本姑娘轰走，还是本姑娘把你这秃驴打得再也不敢进杭城！”
宋舒见情势不妙，早已化为原型缩到裴长德怀里，大尾巴盖住自己的身体，悄悄拉开一丝缝隙观察情况。
裴长德抱着个大松鼠，颇为头疼的看着互不相让的两方，觉得之前把小青请进来的自己简直就是的傻瓜。
小青也就算了，他知道这蛇妖向来部分场合，无法无天。只是他没想到已经是佛门弟子法海的黑狗子还是这么一根筋。这得跟妖怪有多大的仇啊。
现在是能打架的时候吗！这是什么地方这两位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东家叹了一口气，问柳七，“你觉得怎办才好？”
柳七笑靥如花，只看着他不说话，笑意却到不了眼底。
“掌柜的，小裴啊，你们在吗？”
忽然，有人在外敲门。
法海眼中神色几番变化，最后还是收了法力。
小青却是心里一紧，上下流转的杀气也渐渐消散。没想到这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姐姐……
见一僧一妖暂时放下打斗的心思，东家看完了好戏似的笑了笑，便喊了一声请进。
来人正是许仙。
明明是肃冷深冬，许仙却是一头大汗。
他推门进来，便看到了小青，惊喜道：“小青，你果然在这儿。你姐姐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她说你平日若不在老宅，十有八九就是在这里了。”
今天白素贞一早起来便有些惴惴不安，做午饭时竟险些失神切到手指，惹得许仙大惊失措。白素贞便道好几天没有见到小青，有些想她了。许仙当即自告奋勇要将小青找来。
出门前，白素贞嘱咐，如果小青不在老宅，那就往茶馆找找。
作为爱妻如命的许仙，当然是应了。于是急匆匆跑到白家老宅一趟，见那里没人才又跑到这边。这才在大冬天跑出了一身的汗。
拿袖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许仙对东家几个拱手行礼，“本想来问问几位是否见到妻妹，如今人已找到，小生这就带妻妹回家去了。有劳几位的照顾。”
“哪里哪里，”裴长德心道好险，赶快让两人分开才好，“我们还得谢小青姑娘平日里对我们茶馆的生意多多照顾呢。既然尊夫人以备好饭食，我们就不再相留。”
小青也知现在东家一行人态度暧昧，真打起来不一定帮谁，气性颇大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留下的许仙再三道歉，才转身离去。
匆匆离去的许仙，自然没有发现，茶室里一个从未曾见过的和尚，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攒得老高。
“前辈，不知……”法海正打算询问什么，却被东家直接无视打断。
“时间一晃又到饭点了啊。”东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对柳七道：“不知柳小姐可否赏脸，让在下请你吃一顿杭城特色菜肴？”
柳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故作文雅的邀请，又扫了眼面色不善的法海，心情颇好的笑了笑，“沈道友相邀，自无不可。”
“阿裴，”得到佳人首肯，东家开心的很，对徒弟道，“你既然早先就认得法海，不如好好请人家吃一顿，也叙叙旧。从下午开始到元宵节，茶馆就不开了。”反正该来的人也都到齐了。
裴长德自然无异议。
不过，这顿饭到底没有吃成，法海道自己另有要事，匆匆离开。只是在离开前，深深的望了眼自己的“故人”，留下一句人妖到底殊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长德撸着松鼠顺滑的毛发纳闷道：“你说，他跟我什么人妖殊途？真正要说的人是那许仙和我家师父吧？”
裴长德早就看出来自己的师傅对这位柳七小姐格外不同。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两人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还是没有“修成正果”。
宋舒挣扎着从裴长德的魔掌中跳出来，化作了人形，仿佛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知道要对许仙和东家老爷说啊！东家老爷和柳姐姐他肯定打不过，现在肯定是追着小青姐和许仙去啦！我们要不跟上去看看，万一真的给小青姐姐打回原形怎么办？”
“看不出来啊，”裴长德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忧心忡忡的小子，惊奇道，“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的天敌了？莫不是为了哪些糕点？”
宋舒一听就急了，红着脸大声否认：“才不是呢！”虽然糕点也很重要，但是，“那和尚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和尚！我这是为好朋友两肋插刀！”
法海当然没有像宋舒说得那样，追着许仙和小青直接打上去。从刚才的话中，他已经知道着小青还有一个嫁给了这个书生的姐姐。
这书生沾染了一身的妖气，如果不是这个小青的，肯定就是那个姐姐的。
顺着小青的妖气追去，法海一路跟到了城外，心里咯噔一声，停下了脚步。极目望去，城外草木萧条，蜿蜒的大路隐于山林，路上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法海鼻息沉重，眉头紧攒，将手中的降魔杵在地上重重一跺，降魔杵嗡嗡发声，陷入地面一尺有余。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是被只妖怪给耍了。
他没想到，这小妖竟然能使得这样一手障眼法。
不再犹豫，他回身，凝望杭城的高大城楼片刻后，一步一个脚印，入城。
那妖怪，老巢定然在这城里。
人妖本殊途，若妖执迷人间，必诛之。
“将人引出城就让他回来了？”东家漫不经心的问道，将一叠细细挑出了鱼刺的西湖醋鱼推到柳七面前。
“好歹让人家安安心心吃顿饭。”柳七夹起一大块子的鱼肉放入口中，眼睛享受的眯了眯，欣喜道：“好吃。”
东家也笑了，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偏生那眼睛格外好看，此时眼里漾着不自觉的温柔，教人沉溺。
“干脆将人丢到阴谷，等他能出来的时候，估计也是百八十年后了，省的再去麻烦。”
柳七闻言，好笑的看向他：“好歹你跟他师父也有点渊源，不怕到时候人家师父找上门来？”何况阴谷那个地方，百八十年后出来的，谁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法海了。
东家颇为无赖道：“动作利落一些，谁知道是我做的呢。”
柳七故作哀愁：“哎，也不知山河禅师听到你这话该做如何想。”
“命中注定，山河禅师会收一个叫做法海的弟子，那弟子会来到杭城，会棒打一对鸳鸯，会累及半城百姓，会死于佛心不稳。”
东家的话说到这里，张嘴吃下柳七剥好的虾，又接着道，“这样一个弟子，还不如我帮他处理了。况且，”东家眉眼间染上几份凉薄，“只不过是下过几盘棋而已，我还要管他如何想。”他向来寡情。
一时间，小小的雅间再无人说话，两人安静吃饭，倒也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美好。
良久，
“阿司，谢谢你。”
“唔，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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