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白悦的恐惧
……
“满口胡言!陆守备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是反贼,黄敢,你这个手下败将,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还有,不要再侮辱我义军将士,否则……”
“否则怎么样?杀了老子?老子今天就没想着能活下去!我妖言惑众?那么老子问你句,你摸着良心说说,陆元岭这头畜生前些日子是不是在常阳纵兵劫粮?”
“……”
峡坡道口处,面对黄敢的谩骂,白悦是怒不可遏,但当他听闻黄敢所言纵兵掠粮的话后,顿时沉默了。
黄敢见白悦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不由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陆逆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如今整个幽州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声早就烂大街已经没人会相信他们了,
怎么你没看报纸么?哦,我差点给忘了,这种消息董逆怎么可能让你们知晓呢?
你们就如同一个个瞎子聋子一般任凭他们几个摆布,只会愚蠢的认为自己所效忠的对象都是对的!所以你说姜总督该不该把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无知鼠辈斩尽杀绝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白悦听着黄敢这番话,厉声咆哮起来,“黄敢匹夫你为了前程,不惜背叛董指挥使大人与他兵戈相向,又有什么脸面说这话?真是冥顽不灵!”
“背叛?”黄敢听到白悦此言,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望向他,“老子效忠的是大周前军都督刘策,而前军都督一职就是前线最高指挥使!何来背叛一说?
倒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义军,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胡奴没见你们砍几个,给反贼卖命造反倒是比谁都勤快,要说背叛也是你们这群鼠辈!”
“不要再说了,住口!”白悦扬刀一指黄敢,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明明是军督大人想揽兵权染指幽州之地,现在却颠倒黑白诬陷我等,你……”
黄敢立马打断他的话咆哮道:“军督大人乃前线最高指挥使!他当然有权调动整个远东兵马,何来颠倒黑白!
董逆三人不尊号令,负隅顽抗,置远东军民与不顾,到底谁是黑?谁是白!”
“我,我,你……”白悦被黄敢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举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哼……”黄敢见他这模样,冷笑一声,“还说什么义军为了远东百姓驱逐胡奴才组建,全他妈鬼话连篇,你蒙谁呢你?去年远州两万胡奴是谁杀的?是军督大人!
人家当时几千人就敢跟胡奴正面真刀真枪的干,杀的胡奴是血流成河鬼哭狼嚎。
冀州南部又是谁收复的?还是军督大人!就因为他镇守在冀州,如今的远东才免遭胡奴肆虐,百姓不用担惊受怕,就此安居乐业。
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义军呢?又做了什么!远东起事这么多年却至今一事无成,
都是因为你们的无能,害得无数热血男儿因为你们的鬼话白白葬送在胡奴屠刀之下,也害得资助你们的秦墨秦先生身受牵连丢掉了士族身份被迫漂泊在外多年,
所以说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说错了么?只恨老子不能跟着军督死在抵抗胡奴的战场上,却要葬送在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暴徒手中,真他娘不甘心……”
义军将士听完黄敢的话,脸上齐齐露出一丝迷茫的神情,此刻他们内心动摇了,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帮陆元岭对付军督府究竟是对是错。
“诸位兄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他……”白悦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哆哆嗦嗦的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因为黄敢所说的话就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触及的地方。
“啊~”
见白悦一个分神的功夫,黄敢忽然大吼一声,举刀向他冲杀过来。
“嗯……”
白悦猛地回过神来,手中军刀本能一转,拍马迎着黄敢冲了上去。
“叮~哐啷……”
“噗~呲~”
白悦纵骑与黄敢错身刹那,寒刃带起一片殷红,冷利的寒锋将对面残缺的腰刀轻挥斩断,沉重的刀身划开了黄敢的脖颈……
“呃……呃……”
黄敢捂着血如泉涌的咽颈,向着眼前静立的近千义军骑兵有踏行了几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霍青,老子的家人就交给你照料了,弟兄们我来了,等着我啊,咱一起走……”
最后的意识消散,黄敢满足的闭上了眼帘,紧捂咽颈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就这么跪在地上结束了他肮脏却不失奇妙的一生。
至少在最后一刻,他终与有了一名身为军人的觉悟,不用再承受良心煎熬,去的是无比惬意……
“怎么会这样?明明打赢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一丝恐惧?”
白悦看着手中尚在淌血的刀锋,眼中满是异样流动,不断喃喃自语。
“不会的,这个黄敢妖言惑众,我不能被他扰乱心境,我,我……”
然而无论白悦怎么努力,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黄敢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无知又可怜的鼠辈……”
“……你们的名声早就臭了!”
“……所谓义军就是群逆贼……”
忽然白悦双手闷住耳朵大吼一声,凄厉的喊道:“不是这样的,黄敢匹夫!休要在此饶舌搬弄是非!我白悦怎么可能会被你三言两语扰乱心境,啊~”
“白兄弟,你怎么了,冷静点……”
赶来向白悦禀报军情的徐辽见白悦在马背上发狂,立马上前去安慰他。
“噌……”
不想徐辽的手刚搭到他肩膀上,白悦便一刀回劈过来。
徐辽一惊,手一缩,仰面朝马背上一个俯身,避开了这夺命一刀。
“啊……”
双眼通红的白悦见一击失手,即刻扬刀朝徐辽身上重重落下。
“白兄弟!”
一声凄厉的嘶吼让白悦从疯癫状态下清醒过来,手中的寒锋离徐辽面部仅几寸距离,徐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血迹未干的刀刃上传来的丝丝寒气。
“徐,徐兄,抱歉……”白悦见自己差点误伤徐辽,当即抽回军刀,对他抱以一声歉意。
“呼,吓死我了,白兄弟,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怎么了……”惊出一头冷汗的徐辽起身对白悦问道。
白悦摇摇头:“没什么,熬了一夜,可能有些累了,对了,徐兄弟你那边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徐辽说道:“那几处峡口有几千人都投降了,还有些在抵抗的仍在剿杀,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多久,是不是该派人向陆守备他们回禀军情了?”
白悦点点头:“立刻派人回常阳和兄长回报,就说常阳峡谷一战尽数歼灭黄敢所部,叛将黄敢已经伏诛!”
徐辽闻言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黄敢尸体,心中一丝异样流过,然后对白悦拱了拱手拨马转身离去。
等徐辽离开后,白悦理了离思绪,对着近千义军大声说道:“兄弟们,随我继续诛杀黄敢残部,务必不能让一兵一卒逃离此谷!”
……
“霍兄弟,前面就是出口了,出去后,我们就安全了……”
在通往宛平方向的峡道内,霍青领着四十多名同样只有十七八岁大的少年策与马背之上,向峡口飞驰而去。
“黄将军……”霍青努力压抑着情绪,强忍着眼眶内的泪水不让滴下,飞速的向前方一丝光亮的地方前进。
在疾驰前行的同时,他心下也是一阵疑惑,时间回到脱险前那一刻,他领着身后这些新兵冲下峡坡……
“准备作战……”
在黄敢掩护下,霍青几人从另一处峡坡突围开来,不想却遇到了以逸待劳的徐辽所部。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准备舍命一搏之际,却见徐辽一脸凝重的望着他们,然后扬起大手,身后上千义军骑兵立刻将手中弓箭对准了他们几个……
但是下一刻,徐辽高扬的手掌却是在半空中摆了一摆,那些对准他们的箭矢立刻放了下来。
“此地敌人已经肃清……”但见徐辽沉沉下令一声,望了自己一眼,“没发现有其他异动,随我去下一处吧……”
“唏律律……”
“咯哒~咯哒~”
徐辽话毕,就带着身后骑兵转身离去,顺势还留下四十匹马在原地……
霍青百思不得那义军将领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可以生擒或者诛杀自己,却肯放自己等人离去?
思虑间,霍青等数十骑已经冲出峡谷,但闻到谷外那清新的空气时,这些少年郎忍不住齐齐落下泪来。
“黄将军,你放心,我们会替旗团的兄弟活出个人样来的!”
霍青对着身后浓烟滚滚的峡谷泣不成声,周围也都是一片抽噎的声音。
这四十多名少年,都是黄敢部下的遗孤,对他们都是跟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照顾,对于他们来说,黄敢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
“兄弟们,走!我们回宛平去见军督大人!”
擦干眼泪后,霍青大手一挥,领着这些年岁相仿的少年一起向宛平官道上行去。
“哪里走!全部给我留下!”
忽然峡道内传出一阵怒吼声,白悦带着数百义军骑兵杀将了出来。
霍青闻言,策过马身对身边面带惊惧之色的少年说道:“莫要理会他,快快向官道前进!”
“走!”
“咯哒哒~”
“轰轰~”
白悦所率数百骑兵紧追在那些少年身后,他眸中满是熊熊怒焰,但见他们愈跑愈远,猛的取下身后铁胎弓,弯弓搭箭对准一名少年后背。
“全部给我停下,否则!莫怪白某箭下无情!”
闻听身后暴喝,那些少年没有一丝理会,继续催动胯下战马马不停蹄地疾驰而去。
“飕~”
“噗~”
“呃~”
白悦见劝说无效当下松开紧绷的弓弦,立马一名少年的后背被冰冷的箭镞没入,轻哼一声后倒落马下……
“不要停,继续前进!”
霍青强忍怒意和悲痛,继续指挥周围少年军向官道上前进。
“可恨!再说一遍,全都留下!”
白悦见此恼怒一声,再次取下两支羽箭开弓迅速攒出,又有两名少年被掀落马下……
“噗噗噗……”
只闻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地箭簇入躯声,白悦百发百中,已经有十余名少年倒在了干硬的土地之上,年轻的躯体转瞬便没有了生机。
“咯吱吱~”
白悦再次取出一支羽箭拉弦满圆,眼眸阴冷无比的对准了霍青的后背……
“咻~”
“飕~”
“咔~”
就在白悦绷弦瞬间,另一支疾驰的弩矢呼啸而来,撞开了他的羽箭,救下了霍青和剩余少年的性命。
“嗯?”
白悦诧异瞬间,向弩矢所在方向望去,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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