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雁还关

边塞声寒。

        墨色一望无际，点点星光缀入，却仅仅照亮方寸之地。月亮声势微弱光泽暗淡似乎马上就要被黑压压一片埋没，寒风冷刀刮着将士的兵甲发出“铿”“锵”的声响，守卫边疆的将士挺立在孤城上，四人一对按部巡逻，警惕地遥望着四周。

        “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李常德咽下去一口唾沫，只觉得血腥味直充脑门，“前日的战役我军遭了埋伏，兵力损失不小，全城男丁哪怕算上老迈年幼也抵不过下一场攻势。”

        “大人宽心，雁还关乃是我朝关门要隘，朝中援兵必不日将至。”

        曹主簿苦皱着眉头，心里直打鼓，心想：请求增援的文书递交了三日，怎得一点消息都没有，莫非……”可能出现的情况，又是令人揪心万分。

        想到城中出了叛徒，曹主簿更加惴惴不安，忽上忽下，多年的心疾都快急出来了。

        城中本有三万甲兵，来袭的主力是多年争端不断的蛮族，兵力远远少于城中留守的人数，依照以前直接给打回去就是，可不知从哪冒出一支奇怪的队伍足足有万余，全部以黑纱罩着生怕照见一缕阳光，阴恻恻的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的鬼兵。

        他们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不觉冷热，一个劲得往前冲，再加上城中郡尉临阵投敌，携带我军方布防图致使多日谋划落空，中了敌人的陷阱，死伤了不少人马，才一直处于劣势。

        “大人，有人求见！”一个小兵模样的人禀告，曹非烦闷的要死，一口回绝。“见什么见，这种紧要关头一律不见客，没眼力劲的混账东西，敢拿这种事情来烦郡守大人，大人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接待无关人等”。

        “他说…他说他有办法解此困局”王树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一句话说了个囫囵。

        “来者何人？”李郡守皱着眉头。

        “奉京来人，手持碧玺。”

        曹非与李郡守相视一眼震惊无比，碧玺乃是中京重宝，号令藩镇诸侯莫敢不从，只是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可它每一次出现都引起了滔天巨浪。

        武泽年间，天子被挟持，虎喷中郎将携碧玺率领大军冲进中京勤王，自此步步高升；

        崇明元年，不理朝政多时的文阁老手持碧玺诛杀乱政阉党，朝野由此肃清上下一明。

        “快迎使者！”李常德急哄哄的冲了上去，素来注重的仪态都不顾了，忙不迭得叫守城将士打开城门迎来使入城。

        来者一身竹月长衫，纤长匀称，乌发下脖颈泛着象牙般的色泽，让人忍不住上手打磨。眉如远山黛，鬓胜刀削裁。

        美中不足的是，唇缺乏血色似是囿于病中，他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郡守大人，你可知那些异人从何方来？”说罢，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嘴角的血丝。

        李常德看来人是个约莫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又好似缠绵病榻良久，有点怠慢。碧玺如此重宝怎会在此人手上，定是皇亲国戚，一副绣花枕头的样子中看不中用，就算朝廷派员大将来指挥作战也比送个金玉其外的病秧子强。

        “下官不知，这群人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武力极强，刀枪不入，下官正愁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早非人族。”文泽兰曼声讲述，“他们被蛊虫所制，这种蛊虫来自南疆，体表绚丽无比，母蛊自入人体可迅速繁衍子蛊，待子蛊长熟便会脱离母蛊自行繁衍寻找宿主，吞噬宿主神志，被其寄居者头部浮肿，两眼泛红，但会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将这种有伤人和的法子用在打仗上，丧心病狂。”

        李常德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收起来轻慢之意，“这蛊叫什么，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大人以先生称呼可真是折煞我了，在下姓文名泽兰，字既明，大人如不嫌弃，唤我一声既明就好。”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李郡守赞叹一句，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朝隐士不知凡几，若能都如既明先生一样挺身而出，何愁驱除胡虏之大业！

        “此蛊名为胜券，怕火畏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短板”

        “这可如何是好，城中箭矢不多，都绑上火药也是杯水车薪。”

        “大人，无需担忧，有仙人会携满天箭矢而来。”眉目舒展，舒尔一笑，月色似乎在此刻照到了他的身上。

        “先生莫不是在诓我，仙家不理凡尘俗世，高高在上哪是我一个郡守能请的动的？”想到接下来的战场情况，李常德忧心不已。

        城外兵甲声间起，刀锋交错，鲜血浓墨重彩的在此方天地间重重描绘。阴风列列，黄沙卷起烧焦的旗帜，滚滚的沙石间，冒烟的木头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腐肉散发着恶臭，秃鹫恶狠狠的盯着想饱餐一顿，那断了的□□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让人心生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悲壮。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大人，快挡不住了，您带着城中老弱妇孺先从密道离去吧，留得青山在啊！”长史苦口婆心的劝李郡守，弃城而去。

        李常德吹胡子瞪眼“我手下没有逃跑的兵，你却想让我做逃跑的将军，这是何道理？”

        突然，一把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郡守身旁，鬼魅样的身法，直欲取他项上人头。

        “李大人，小心！”文泽兰出声提醒，可周围士兵想要救援皆来不及。电光火石间，一把剑从天边飘来，剑声簌簌咧咧如风将刀给震开一旁。救了李郡守后那把剑直冲战场，剑气激荡纵横，锋利不敢直视。

        剑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九洲。光华如匹练，像是切开了天的鱼肚白，雾气与晨光给血腥的战场以洗礼。

        火光紧随其后，细看去，密密麻麻的箭矢携带火星，划破黑暗中的动荡，率先展开攻势。

        “咻咻咻”

        “簌簌簌”

        剑光与疾矢奔来，红光与厮杀交织。

        那把剑摧枯拉朽地冲向了战场，如入无人之境，无敌之势，势不可挡，似是在与天地争鸣，可敢一战。战况随之好转。

        倏忽战鼓声响起，“砰砰砰”沉闷又震撼的声音响起，将士们一鼓作气向黑甲军冲锋。

        文泽兰放下手中的鼓槌，“你来了，”

        “赴三年之约，我来寻你。”大杀四方的红衣女子破天荒有点害羞，衣裳热烈如火，点燃了边塞的阴冷和黑暗潮湿，带来了似乎叫做希望的一种东西。

        文泽兰走进，认真的看着郁千，苍白的脸上露出怀念，明明是期盼她长大，又忍不住怀念当年稚嫩刁蛮的小姑娘。

        黎明来临，黄沙漠漠缭绕面纱，依依白杨是此间唯一绿色。她就依靠在最大的那颗白杨树下，等着他向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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