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挑衅
真正的资料员老周是个戴眼镜的瘦弱男子，见档案室中一片焦黑差点被气的吐血，也不管自己被打晕的脑后伤，跳脚破口大骂。
“到底是谁干的？！真是铁铺匠的料，挨打的货！住三角坟地，他缺德！”
池野从监控室调取了录像。
中午十二点，假老周从档案室所在的工字形大楼外监控盲区，突然出现。
并用卫生间的拖把杆，在真老周离开档案室锁门的一刹那，给了他一闷棍。
接下来就是他假装资料员，接待池野和燕于归的画面。
“我早该看出来。”燕于归低声自责道。
一个人的嘴巴会说谎，但他的肢体、动作、神态是无法伪装的。
食指侧的老茧，常年劳作肩颈处不自然的变形，残留极短的烟蒂，粗糙的掌心……这些都不是一个办公室文员该有的特征。
“找到他才是关键。”
池野扭头看他，是很正经的神色。
有人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就说明他们的调查方向没错。
但白磷和硝|化|甘|油的使用，池野不认为是这个假老周的主意，从他对待真老周的动作中能看出这人做事冲动，是简单粗暴的类型。
根本不会刻意控制爆炸。
“不对。”
燕于归眼神晦暗，凶手既然知道他们早晚会查到这里，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完全暴露假老周的行为就很可疑。
试探？挑衅？
他有不好的预感。
监控继续往下看，假老周用烟头引燃档案室后，快速离开了现场，消失的地方还是工型大楼外的角落，周围没有门，也没有路。
和李志远死亡现场凶手的消失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下水道。”
从救护车出来的时候，池野下意识扫了一眼整栋大楼的背面，清楚记得角落里有个雨水井。
就在这时，燕于归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低声说了句“抱歉”，走出监控室。
池野将假老周的影像发回局里，全城通缉。
顺便给唐阮发了个消息，让她试着查一下爆|炸|物的来源。
没过一会儿，燕于归回来了，眸光泠然。
“这个人，已经死了。”
-
“脑后遭受过重击，死因是失血过多，凶手应该刚离开不久，身上的撕咬伤判断和李志远的伤口是同一种凶器所为。”
梁闲检查完摘下手套，后退了两步，整体打量这具尸体。
“不过相比于李志远，他死的可轻松多了，身上器官完好无损，也没有被凌虐的迹象。”
只是整个人被挂在旗杆上，双臂伸直呈一百八十度，姿态与受难的耶稣十分相像。
他身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和无人光顾的废弃船舱，如果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这里，眼前的画面更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艺术品。
充斥着血腥，暴虐，还有作画者对世人居高临下的蔑视。
凶手在迅速地进化，抑或者说是释放。
李志远的死让她失去了顾忌，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唐阮这次倒是没有执着于灵异事件，两条人命的消逝也让她警觉起来。
“老大，我和贺源排查了李志远的人际关系，发现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温和有礼，在男女关系上也十分洁身自好，过的像个苦行僧一样。”
贺源：“除了常去一家叫‘超磁’的俱乐部，几乎没有其他的消遣活动。”
“超磁？”梁闲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这……也叫洁身自好？”
贺源：“我们查过，这是一家机甲俱乐部。”
梁闲“噗嗤”笑出声来，“对有钱人，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明面上玩的是机甲，背地里可能是主仆游戏呢。”
张程文：“……”
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喂？！
唐阮：“根据燕顾问的侧写，我们也发现了一个嫌疑人，李志远的前妻，三年前破产的林氏集团继承人。”
贺源：“李志远从小是个孤儿，因为一次慈善活动在林氏集团的资助下考上大学，期间认识了林家大小姐林漫华，一毕业就结婚了，婚后一直待在家里做家庭煮夫，林漫华倒是个女强人，事业风生水起。”
“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可能也是聚少离多。”唐阮道。
梁闲：“我记得林氏破产后，两人就离婚了，当时这件事还闹得挺大。后来听人说李志远进入清远集团工作了一段时间，没两年自己在外面又开了家画廊。他眼光不错，资助的好几个画家都出了名，也算是圈子里有名有姓的富贵闲人。”
唐阮：“……这不就是凤凰男吗？”
林氏集团没破产前和清远可谓是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压其一头的趋势。但因为旗下的材料被曝出安全质量问题，股价一落千丈，清远集团又穷追猛打，林漫华的父母也因为压力过大跳楼自杀了。
这种情况下李志远不但提出离婚，事后还进入清远集团工作，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年的质量丑闻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但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变成一个变态杀人狂？
“林漫华和李志远离婚后就失踪了，我们问过了她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说是突然没了消息，什么音讯都没留下。”
唐阮苦恼道：“我在网上也没查到任何踪迹。”
池野：“凶器有没有结果？”
贺闲：“凶手在折磨李志远的时候，正好有一刀砍在腿骨上，我在其中提取到了微量金属，所以绝不是什么猛兽杀人，只是这件凶器，可能是通过某种渠道订做的。”
池野大致梳理了一下。
从动机上来看，李志远平日与人和善，只和前妻有说不清的矛盾。
而假老周也许一开始就是凶手丢出来的棋子，但他曾和凶手有过直接接触。
案发后凶手从通风管道离开，但顶楼和其他楼层的管道不相通，所以一定是利用某种方式从其他房间离开了酒店。
爆炸，管道，池野怀疑凶手有一定的工程背景。
但从林漫华的履历上看，她原来负责的主要是对外业务，大学学的也是经济管理，就是不知道私下里会不会对这方面有所了解。
等一行人回到市局，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
但谁也不敢放松。
凶手已经从最开始的报复杀人，变成现在为了追逐快感而杀人，他们此时停下来，也许意味着明天有另一具尸体的出现。
唐阮查到假老周原名叫王建成，家住老城区，拉着贺源走访去了。
梁闲对李志远的人际关系还有疑问，打算去超磁俱乐部一探究竟，打着不能单独办案的名号，硬是拉上了张程文。
张程文：“你为什么不带燕顾问去？！他有经验，我什么都不懂啊！”
燕于归：“……”
池野：“？”
梁闲笑：“我可不敢带人参果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是你这种新人安全点。”
他虽然是个法医，力气却莫名大，搂着张程文肩膀生拉硬拽把人拖了出去，留池野和燕于归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池野：“很有经验？”
燕于归：“……”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梁闲是在逗张程文。”他无奈解释道。
池野早有疑问，“你和梁闲之前认识？”
“小时候是隔壁邻居。”
燕于归神色冷淡，似乎不想谈论过多，池野识趣地没有再问。
李志远死亡的酒店顶层一共有八个摄像头，基本上囊括了整条走廊，算是安全工作做的比较好。
不像有些只是草草装两三个了事，像素低到男女不分。
两人从昨晚十点一帧一帧开始检查。
中间池野恍然想起两人还没吃晚饭，准备下楼去买两个包子。
“你要什么馅的？”
“素的。不要姜、葱、蒜，不要韭菜，白菜，辣椒可以吃。”
池野：“……”
除了韭菜白菜还有素馅的包子吗？
可能他好半天没有回应，燕于归疑惑地抬头，察觉出他眼里的一言难尽。
抿了抿唇，“算了，我不饿，小米粥就行。”
池野没脾气了。
他靠过去，替燕于归捋了下耳边散落的碎发，从抽屉里翻出个红绳扔给他。
“等着。作为组长怎么能让加班的顾问挨饿，今天一定喂饱你。”
他的眼里笑意荡漾，燕于归看的愣了一下。
尾音上扬的语调撩的人心底酥酥麻麻，悸动，而不知所措。
直到办公室里只剩燕于归一个人。
他垂着眼，指腹不自觉摩挲红绳中间的那一尾木鱼吊坠，眼里的幽深不断翻涌。
权衡利弊，拨出了一个电话。
-
池野一去就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拎了两大袋包子，热气腾腾的，刚出锅。
“素三鲜，胡萝卜、木耳、鸡蛋、粉丝，绝对没你讨厌的食材。”
燕于归把截取的监控视频保存，扫了一眼那些包子，“你做的？”
池野唇角上扬，“我们燕顾问就是聪明，跟老板娘借的厨房，尝尝。”
燕于归试了一个，有点惊艳。
池野会做饭，他是知道的。但碍于之前的身份和形势，不允许两人有像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虽然一直说等有机会，但总归是无疾而终。
那时两个人都不会想的到，事情还能发展到今天这种境地。
“不错。”
池野一挑眉，流露出几分张扬的气势。
“仅仅是不错，就没了？”
燕于归思索了一会儿，“很不错。”
池野：“……”
“行，不错你就多吃点。”池野又往他手里塞了三个包子，每一个大概碗口那么大，燕于归抱着包子神情呆愣愣的，无辜又茫然。
这是让他带回家慢慢吃的意思吗？
都说饿不死的是厨子，池野刚才在下面已经试吃了不少，索性接着看监控，燕于归把自己发现的指给他看。
“我对照了昨晚十点后顶层出入的人员和入住名单，没有额外的人。”
池野接道：“也就是说凶手不是混在这些人里乔装打扮离开的。”
“嗯，但你看这个。”
凌晨一点，06号房间点过西餐。
凌晨一点二十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入房间，随后留下餐车离开。
凌晨两点零八分，服务员来到顶层，推着餐车离开。
但前后明显不是一个人。
第一个服务员衣着整洁，神情恭敬，态度良好。
第二个服务员却带着帽子，似乎在刻意避开镜头。
燕于归重点放大第二个服务员的手，粗糙，满是老茧，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
“王建成。”池野敏锐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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