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长
这，这算是……
张呈溪略微弯了下腰，想与贺常对视，贺常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现在已经十点过了，学生几乎都走干净了，只有偶尔会有几辆不知去向的车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
现在这么的安静，就像早上六点一样。
连天都是同样的黑色。
张呈溪希望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打扰她们，无论这个人是谁。
她突然说道：“其实，我最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爸妈。”
贺常沉默不语，却立刻抬起头看向她。
“一开始我妈也是死活都不同意，但是我知道，她不同意的原因，只是怕她那么优秀的基因断了代。我妈可自恋了，真的！但是她很爱我。”张呈溪想到自己的爸妈，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我爸倒是不介意，他还说这样就不用担心我被他商业同伴家的那些臭小子拐跑了。”
贺常听她话语中的喜悦，不自觉地也笑了一下。
“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会想着对你好的，对吧？”
贺常收敛了笑容，却还是点了点头。
“孙阿姨是知道我对你好的，贺叔叔也是见过我的。过年那会儿，我去顾时悟家找你的时候，他还夸过我呢。”
听她这样说，贺常也不由得回忆起了上次见父亲贺同时的情景。
那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没什么亲戚，因此不需要到处拜年。顾时悟听说是和家里人闹掰了，也一直待在别墅里懒得出门。贺常一家三口人住在她的房子里有说有笑的，倒把她从楼上吸引了下来，于是她也十分自来熟地融入了他们家人的谈话中。
贺常虽然一直远离她，但也不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不满，因此只能无奈地陪着顾时悟聊聊这个，扯扯那个。
偏生顾时悟还坏心眼的很，净拿自己在她面前出过的糗事说笑。
贺同原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能听到女儿这么多的趣事也是开心了不少。
张呈溪就是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的，贺同听说她也是女儿的朋友，借着高兴夸了她不少好话，当时还把张呈溪夸得羞红了脸。
如今想来，当时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真是令人怀念呢。
想到这贺常又忍不住伤心了起来，她轻声说道：“得了吧，你就是沾了顾时悟的光。要不是顾时悟当时把我爸逗开心了，你去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张严肃的脸。”
张呈溪见她没那么紧张了，笑道：“是吗，哈哈。”
笑完之后，两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还是张呈溪斟酌着说道：“要不，我今天就陪你去找孙阿姨说个清楚吧。”
贺常不再那么抗拒，却还是担忧：“万一，她不同意呢？”
“那，我就退一步吧。咱们做朋友就好了。”
听到这个答案，贺常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使在昨天她也是这么希望的。
难道我不是只想和她做朋友的吗？
贺常在张呈溪身旁放慢了脚步，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震惊到了。
好一会儿又想，或许，她对她也有一点不同于友情的感情吧，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
贺常这样想着，内心隐隐做了个决定——无论一会儿母亲会怎么说，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征求母亲同意。
孙梅已经在沙发上坐了许久，顾时悟正坐在她旁边削着苹果。
其实这种事应该由她来做，毕竟她才是保姆。
可是今天听到那样的话，让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中午做饭的时候还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瓷盘。
顾时悟听到动静下来后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还帮她处理好了渣滓。
孙梅那时也在想，其实如果多个这样的小棉袄也不错。张呈溪这孩子不知道喜欢贺常多久了，虽然她从前都没发觉，但是张呈溪对贺常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女儿很少会提起她在学校的事情，但是她自认她的女儿她还是清楚的。贺常小时候经常会受到同学的欺负，她虽然找过学校的老师，可是她没钱没势的根本没人愿意为她们母女撑腰。贺同常年在外打工，她怕他太过辛苦也从未对他提过女儿的事。
好在，贺常初中时遇到了最好的老师。他们班的学习氛围好，孙梅见过他们班一些同学，那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且老师管得严，也从未出过学生早恋的事情。孙梅很放心。
可是女儿却因小时候不好的经历对社交产生了阴影，一直都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孙梅偶尔会看到贺常在人群中孤独的身影，与她身边三两结伴的同学格格不入。为此，她也曾彻夜难眠。
直到张呈溪的出现。
女儿头一次带人回家，是个她从前见过的女孩子。这孩子长相端正，穿的也体面，可以从衣服牌子上看出，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但是她也十分礼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气势。
孙梅挺喜欢她的。
可如今却告诉她，这个女孩子对她的女儿有难以言说之情……
顾时悟瞥了孙梅一眼，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她。
孙梅下意识接了过来，又连忙说了数声“谢谢”。她把苹果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艰难地开口问道：“顾小姐，我女儿昨天晚上是去找过您吗？”
顾时悟正伸出手去拿另一个苹果，闻言她收回了手，点了点头。
“不知道她对您说了什么啊？”
顾时悟笑着说道:“没什么，就青春期小姑娘的一些事嘛，她好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哦。”孙梅不敢怀疑是不是顾时悟教唆自己女儿成为同性恋的，她六神无主地四下望了望，眼睛瞥见墙上的钟，又惊讶地说道:“都这么晚了，贺常怎么还没回啊？”
‘也许是她今天值日呢。’顾时悟随口说道。
孙梅却一口否决了：“不可能，她前不久已经值过一回了。”
“那也许是等同学放学吧。”顾时悟见她这么担心，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无论是学校还是别墅区，治安都很好的。就那么一条路的功夫，不会出什么事的。”
“唉呀，正是因为只有一条路的功夫我才担心啊。我去外面看看哈。”
顾时悟没有拦她，她估摸着贺常她们就算是爬应该也已经回了。
果然，孙梅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两个人。
张呈溪和贺常还在那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去开门，不过门一开她们的笑容就都僵在了脸上。
不仅是她们，孙梅的身体也僵了。不过她到底是阅历丰富，很快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一起回了？”
贺常张了张嘴，正犹豫着该怎么说明张呈溪的来意，张呈溪就已经抢先开口说道：“阿姨好！”
“啊？好、好……”孙梅不知该怎么接话。
顾时悟这时也从房里出来了，她看着贺常向她求助的眼神会心一笑，说道：“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你父母应该不会介意你晚一点回去吧？”
这话是问张呈溪的，她点了点头。从前她也是经常晚上放学跑到顾时悟家来的，她父母知道这件事。虽然今天肯定会比平常还要晚回去，也免不了会被妈妈一顿痛批，不过那都不重要！
主人发话了，孙梅自然不能拦着张呈溪不让她进门。
几人进到屋里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张呈溪双腿并拢，双手拘谨地交叠放在腿上。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她旁边的贺常，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一起看向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苹果出神的孙梅。
贺常叫了她两声，她才抬起头看着她俩。贺常又看了张呈溪一眼，对方向她点了点头，用目光鼓励她。
孙梅见她们这般，不用猜也知道张呈溪此来是何目的。她眼神忧伤，却不忍见女儿露出失望的表情，于是艰难地露出了笑容，去迎接这个她不愿接受的事实。
贺常鼓起勇气说道：“妈，我，我们今天一起回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在交往了。”
贺常想过了，这样直接可能会显得太过突然，但是孙梅早上已经见到了那个场面，也大致知道了她的想法，如此也不会让她太过生气。
不过，她这样做，更多的还是为了让母亲知道她的决心，以及让张呈溪看到她的诚意。
如她所料，孙梅并没有大发雷霆，但是真正听到这事的时候，孙梅还是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
“哎呀，我的女儿啊，这可怎么办呢？”
孙梅普通话是很好的，不然也不能到这种大户人家当阿姨。可是她哭起来的时候还是会不由得说上几句方言。
贺常和张呈溪都被惊到了，就连一直在墙角悄咪咪看热闹的顾时悟都皱着眉靠了过来。
贺常没见过母亲哭，看到这种场面，她急得连忙起身跑到母亲膝前跪下替她擦拭眼泪，就连膝盖不小心磕到了茶几上都没察觉到。
张呈溪也是手足无措，她看到孙梅止不住的眼泪，又赶紧去找纸。
不过等她摸到茶几上摆放的抽纸时，孙梅竟然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了。
她苦笑着接过张呈溪递来的纸巾，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又带着歉意地说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顾时悟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可是她没有接话，反而表情怪异地推开大门出去了。
张呈溪注意到她那边的动静，瞥了一眼，却也没有过于在意。她更在乎的是跪在地上的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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