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三月微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马车在官道上徐徐行驶,带起一阵水迹。
女子斜卧在软塌上,眉眼如画。慵懒的气质夹杂着淡淡的风情。
丫鬟在一旁默默垂了头“郡主…您也太”妖了吧…
女子瞥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风情。只觉那眸子里有千万般情绪要诉说。
她坐起身,挑了马车的帘子,眸中神色复杂难辨“此番离开,我这半生也只能站在那万尺宫墙上,与爹娘遥遥相望了。”
丫鬟一时悲伤难以自持,偷偷抹起了眼泪“郡主…”
“别哭了,小兰这一番泪,倒是让我淡了离乡之意。”女子递给她帕子,轻笑道。
丫鬟接过帕子,却是被那女子的言语逗笑了。“郡主,那我们往后要怎么办呀?”
女子摇了摇头,细雨绵绵却钻进了马车,打湿了她的面颊,难免有些悲凉“以色侍人,如何长久。年老色衰,怨恨滋生,恐怕,宫中便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可郡主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边关的才子们加起来都比不得郡主的学识。”
女子轻敲她的额头,悠悠道“示弱罢了。树大招风,爹爹如今驻守边关,我在京都的日子势必遭人瞩目。一举一动都活在那位的监视之下。”
“皇帝忌惮爹爹的势力,却又不得不用。这大周的天下,若非爹爹不忍边关百姓受苦,怎会贪恋那权位?”
“朝内争权夺利,各个只想着保全自己。朝廷若有良将,爹爹如何不会放权。”
“功高震主,那位又是个多疑的性子。要裁撤爹爹的位置,其一,朝中无衷心良将。其二,没有正当的理由。
自古以来,本就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朝堂上坐的久了,即便是清醒的人,也会生了盲目。误以为,这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奏章和大臣的嘴,都是朝着自己的。”
“爹爹一生只顾得打仗,开罪了不少人。即便我处处谨小慎微,恐怕,也难以帮得上爹爹。”
“我只愿,我能在宫中不被利用。否则,爹爹这一生,戎马半生也终不得善终。”女子悲戚垂泪,言语难得哽咽。
丫鬟也是低泣道“郡主若是男儿身便好了,女儿身入了宫墙,本就是为了挟制王爷,可还要处处逢迎讨好。”
女子却是止了泪,眼波流转,挑着丫鬟的下巴,柔声道“我若是个男子,只怕,小兰就是我唯一的爱妾。这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世人又当我如何~”
丫鬟怔愣了一瞬间,垂了头,面色泛红,羞赧道“郡主,你总拿小兰逗乐。”
女子正打算说什么,马车颠簸,急急刹住。女子往后倒去,马车停了,她理了理衣衫,示意小兰开口。
小兰道“发生了何事?”
驭马的马夫道“回禀郡主,有人拦车。”
女子皱了皱眉,自带万种风情,素白的玉手按了按自己刚才撞到的手臂道“你且问问是何人,何事,再来回禀。”
马夫下了车,只瞧见是一个男子背着另外一个在暗沉的雨色中。瞧见拦住了车也霎时间松了口气。
马夫道“阁下何人?”
那人衣衫尽湿,本想恭敬行礼,奈何背上的人也是狼狈不堪,而且已昏迷不醒。
只好道“先生有礼,我叫飞云,背上的是我家公子。我与我家公子去京都投亲,结果遭遇了劫匪。公子身负重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家公子,命在旦夕,还请先生捎我们一程。”
马夫摆了摆手“先生不敢当,我只是个马夫,我要问问我家…小姐的意思。”
那人一听马车中是个女子,也是歉意非常。倒是还是咬着牙点点头“唐突了,还望谅解。”
马夫如实回禀。
小兰也是为难的看向了女子“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女子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只觉得安静美好的像一幅画,黛眉轻蹙“小兰,你去将我出门前,娘亲备好的伤药送去。”
小兰应声“是。”
只见女子朱唇微抿,神色凝重,良久才是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苦笑道“呵…还未到京都,便要明哲保身,见死不救了麽?”
“言卿啊言卿,亏你自认一生无愧于心…如今,连人命…都可视而不见了…这京都,当真可怕。”
不知小兰如何沟通的,飞云背上的男子竟是口吐鲜血,整个人都在颤抖。
飞云一着急,把自家少爷放在了地上。那男子俊美如玉,面色森白,眉宇带着浅浅的矜贵和淡然,唇角血意渗出,整个人还在颤抖,只怕是生了高热。
飞云直直跪在了马车前,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庞“这位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公子吧。”
“公子真的快撑不住了。”
“我飞云愿意给您一辈子当牛做马,只求您救我们少爷一命。”
言卿听到了这话,只是垂着眸子,思虑良久。“我要你以在此立誓,绝不将今日我救你家公子之事说与旁人。”
“如若将来有半分泄露,我定取你和你家公子的性命。”
飞云心中一骇,这女子的气势与他家公子的竟有几分相似,于是越发恭敬,应声“是。”
言卿以幕僚掩面,才是准了飞云将男子抬上马车。男子躺在软塌上,原本就逼仄的马车越发拥挤。
飞云也不敢抬眼看,安置好了公子,就退出了马车,和马夫并排坐在外面。打算驭车加速前行。
言卿也未抬眼看,抿了抿唇。小兰却是不放心,从矮塌下取出了一个小坐几,去和外面的飞云打探消息。
自家老爷偏疼郡主,郡主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马车外面虽然平平无奇,可里面确是一应俱全。别的马车可容不下这般的洞天。
男子眉眼精致,安静的躺在榻上,颇有几分佛莲的祥和淡然。那通身的矜贵也是无法遮掩。
只是面色森白,唇角血意不止,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言卿坐在他的对面。看他通身潮湿,还滴答着水,只道这下属没心眼儿,只想着救命,也看不出来这命当如何救。
着湿衣只怕是人还没到大夫的医馆,高热便把人送阎王殿去了。
见他还是一副痛苦模样,整个人开始透着一股子死气,言卿也是有几分着急“张伯,快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甚明悉,似乎是被风雨吹散“小姐,雨天路不好走,泥泞。恐怕还得两个时辰之久。”
“小兰,你进来,外面风雨大,你是个姑娘,身子骨弱…”
“郡…小姐,我没事儿…我要问清楚,他什么都不说,太过分了。他不说,我就不进来了…”小兰急切应声。
言卿黛眉轻蹙,抬手,漂亮精致的脸上都是淡淡的红晕,妖艳非常。
想起了自家哥哥似乎有一身短打在马车上放着。将幕僚扣在头上,柔声道“飞云?”
飞云愣了一下,应声“在。”
“让张伯驭车,你且先进来。”
飞云一个大男人,马车更为逼仄。言卿指了指案几上摆的外衫,开口道“你家公子高热不止,这湿衣怕是穿不得。”
“你把这衣服给换了。我去马车外回避一下。”
飞云却是为难,苦笑道“我家公子素来不喜人近身,我若帮他换衣,只怕我没碰到他,我就睡马车外面了。”
言卿却是惊了一下,只道这人文文弱弱,一派矜贵,怎的这般凶煞。
言卿又道“小女子斗胆一问,你家公子到底如何受伤的?”
飞云垂头不语。
“这衣服材质,显然出自京都。这袖口的花纹,只有王公贵族才可用。还有通身气度,当真是山匪打劫?”言卿玉手轻指,语气夹带不容置喙的气势。
“小姐…”
“罢了,你若不换,你家公子没了命,你可要担待几分。”
飞云还是一副闷葫芦模样,倒是把言卿气着了,眼尾都带着淡淡的红晕。
“也罢,你出去吧。”言卿摆了摆手。
飞云恭敬应是。逃一般出了马车,利索的关了门。
言卿“……”
言卿取了幕僚,到底是叹了口气。
抬手,探了探男子的额头,烫的缩了下手。男子眉头紧锁,一副痛苦模样。
言卿抿唇,到底是不忍。一双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满腔柔情一般。
她将小兰没送出去的药,挑挑捡捡。翻出几个药瓶,药粉置于茶盏中,微微摇晃。
茶盏过大,言卿却是犯了难,想起飞云的话,也是有几分害怕。她看着痛苦的男子道“公子,我并无唐突之意。只是你如今重伤,须尽快服药。”
话毕,见他眉头微松,试探着将手腕穿过他的脖颈,轻轻扶起。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茶盏递在他嘴边,微抬“你只管喝便是,我亦并非恶人,无害你之心。”
男子眉头紧锁,似乎是听了进去,他将药物吞咽了下去。
服完药,言卿的肩膀处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皱了皱眉,只觉得黏腻。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麻烦。
试探着将男子的衣袍解开,见他没有反应,扶着他,一点一点的帮他褪去衣衫。又是帮他褪了里衣。
无意瞥见他精壮的腹肌,却是闹了个大红脸。急匆匆的闭着眼,也不知到底都碰了些什么地方。
摸到了一手血迹,惊的言卿指尖都在颤抖。
只道这属下疏忽,这么重的外伤也没有上药止血。这人怎的这般不要命。
言卿替他上了药,草草包扎了一下。大概止住了学。
又凭着直觉,给人家穿衣。还好自家兄长曾经出行将自己的衣物都带着,放在呢马车中忘记带回去,否则今天,只怕是要出事儿…
为他裹上了自家兄长的衣袍。
穿的有几分不伦不类。
半闭着眼换的,只当是比刚才干爽些。见他眉眼也松快了些,言卿才是叹了口气。
眼尾红晕夹带着娇弱的风情,白皙细腻的脸蛋儿如那春水一般绵软,只怕是男人见了,便要为此疯狂了。
言卿只叹自己是在军营中长大的,所以才少了那般文人骚客的繁文缛节,要不今日不免得哭闹一番了。
将他的衣服收纳起来,置在矮塌边。背对着男子,并没有发现,他缓缓睁开的眼。
萧璟辞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他发现自己又梦到了言卿,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周皇后。
却在三十岁的美好光景,豁然逝世。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终于能抱一抱她。那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看到了她眉眼里的柔情只为他一人绽放,哪怕只有一刹那。
自那日之后,他将她的尸首带回家,以宰相夫人的名义安葬,到死。
活着的时候,她是大周的皇后,太后。他可以一直一直守着她,沉默,孤独。
如今,死之后,她只能是他萧璟辞一人的妻子。
永远都是。
小皇帝奈何不了他,只当做一把火烧了太后的寝宫,尸骨无存。
萧璟辞在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如初见一般娇软。
他顺从着她的所有,只当是,顺从自己的妻子为自己,构造的一场梦。
孤寂而又可悲。
美好,不愿意清醒。
后来,他为她守着这大周天下,后来一盏毒酒死在她的墓前。
转告小皇帝,不许将他埋掉。
他要在卿卿的墓前腐烂,一辈子都守着她。
萧璟辞睁开眼,看见了朝思暮想的身影,只觉得是一场梦。
着急的起身,撕扯了伤口,他恍然未觉。脸色苍白,薄唇泛着干意。
他的手臂紧紧的束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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