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触手可及

林熙悠悠转醒，屋内光线正好，一缕阳光落到窗前，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一束温暖落入掌心，这时候她看见了连在手背上的输液管，原来自己是在打点滴，那么，这是在医院？

        林熙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使不上什么劲，正当她想要再一次尝试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

        “唉，你躺着就好，坐起来干嘛？”沈安然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将她轻轻按了回去。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林熙看着周围设施，疑惑地开口。

        沈安然搬来一旁的凳子，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掖了掖被角，“你能耐呀，能把自己折腾出胃病！要不是昨天林嘉逸在路上恰好碰到你，你，唉，算了”

        沈安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仔细端详她，从她面上一寸寸逡巡而过，面露疑惑。

        林熙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安然突然凑近看她，“你怎么会得胃病？还有，昨天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怎么会晕倒在路边？”

        林熙突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她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安然仿佛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现在应该饿了吧，我刚买了点白粥，你现在可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只能先填饱一下肚子！”

        说着，安然将桌子支好，把粥打开，又将林熙扶坐起来，递给她勺子。林熙看着面前香味浓郁的白粥，眸中泪光闪闪，她没再说什么，只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安然看到她有点伤感，不禁疑惑，“怎么了？不好吃吗？”

        林熙摇了摇头，泪水将落不落，悬挂在眼睫上，看起来楚楚可怜，林熙哽咽了一下，“有妈妈的味道。”

        好吧，安然没再多说什么，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喝粥。

        过了一会，医生进来换了一瓶点滴，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流，林熙在长久的寂静之中品出了一丝煎熬。

        安然将东西都收拾好，又将桌子收起了，然后往前挪了挪凳子，坐在下去，直勾勾注视着靠在床上的林熙，“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林熙瞬间眼眶中蓄满泪水，透过氤氲水光，她带着哭腔向安然哭诉，“你别这么凶呀，我心里难过！”

        “我没说什么呀！”安然瞬间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她擦拭眼泪，这小姑娘，哭起来简直停不下来，这可让安然愁坏了。

        良久，林熙终于停止了哭泣，她偷偷瞅了瞅旁边一脸忧心的安然，然后抽抽噎噎地开口，“我爸妈离婚了！”

        安然抽着纸巾的手愣在了原地，她一脸惊讶地看向林熙。

        林熙悠悠开口，像是要一下子把苦水都倾倒出来，“他们在我初三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他两个月前再婚了，我妈妈也有了想要结婚的人，可他们一直瞒着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一直都很恩爱！”

        林熙苦笑一声，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是以没有发现安然此刻全身颤抖，双拳紧握。

        “之前，我几次三番提出要转校，他们一直找各种借口拒绝我，现在我才明白，他们就是为了支走我！”林熙越说越气愤。她陷入自己情绪之中，越说越难过，可是，她自己也明白，若说是怨恨，不如说是失望。

        她走出自己思绪，久久不见身旁人的回应，她疑惑着转头看过去，却只见安然额上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浑身发抖，她不由心惊，连忙握住安然的手，“安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去叫医生！”说着就要起身喊人，然而她还未喊出口，安然将她按了回去。

        淡淡一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身体还很虚弱，又打着点滴，就不要乱动了！”说着，她反握住林熙的手。

        “你恨他们吗？”安然突兀地问了一句，这倒是把林熙问住了，若说恨，那倒不至于，至少他们二人也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好，可若说不恨，那么这几个月来她所受到的蒙骗，所遭遇的不公又该怎么说，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呀，她不甘心，心里也不痛快，细细密密，如针扎一般。

        “我不知道，大抵是不恨的，可是我心里不舒服。安然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乖巧听话，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他们，没见到过什么大风大浪，虽然家里条件没有多么优越，可在我们那里也不算差。其实我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就想好好学习，长大后可以减轻家里负担！”她仔细回忆那时的自己，无忧无虑的样子清晰且模糊。

        “可是中考结束后，他们就变得很奇怪，我们一家三口也没有出去玩，后来，我去学校查成绩，老师说以我的成绩有可能考上市里的高中，我当时开心极了，爸爸妈妈当时二话不说就坚决支持我去市里念高中，我准备了一个暑假的入学考试，如所有人所愿，我考上了。”

        说着，她自嘲一笑。“可是，也是那一天，我的噩梦才真正来临，我跟他们提起过很多次，电话里，当面提，他们一直不同意，怎么说都不同意。我甚至差点想要将真相告诉他们，可是我害怕，你知道吗，章媛她妈妈是初中部老师，她自己又得老师喜欢，人缘又好，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万一去学校闹，最后学校只会不痛不痒地把这件事压下去，你相信吗，我的噩梦在那些人眼里激不起一层水花，我不想让我的父母担心，不想让他们和学校硬碰硬，但是我也不想再待在那里了！”

        林熙一口气说了很多，此刻她脸色苍白，眼神悲戚，看向一旁静静聆听的安然，“安然，你知道吗？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有多崩溃，原来他们一直不让我转校的原因居然只是想把我支走，不想被我发现这件事，那我呢？我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说着她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哽咽，安然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林熙轻微咳了咳，良久，她才开口，“我知道我不该恨他们，尤其是我妈妈，他们不知道我的遭遇，可是我又不能不怨他们，那种感觉就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我”

        没有下文，林熙忽然噤声，沉默起来。

        安然看着她，在自己的印象里，这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然而，却又好像认识了很久，冥冥之中，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学会了抱团取火。

        仿佛跨越时光洪流，对记忆里的女孩，也对面前这个她唯一的朋友，她们相似，却又相反，却同样对她有着不容忽视的吸引。

        “你有资格恨他们。章媛她们是施暴者，你是受害者，你完全有资格站在道德至高点去指责他们，为自己讨回公道。你的父母虽然不知情，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无意中成为了帮凶，你完全有资格生气、埋怨。小熙，你也只是一个孩子，作为一个孩子，你有幸福的权利，有获得尊重的权利，以为你好的名义欺骗你本就是一种错误，你完全有资格去指责他们。你没有错，所以，烦恼以及不安的人不应该是你！”

        阳光透过窗户，弥漫在空气中，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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