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依为命
时光荏苒,转眼又一次寒雪天到来了。这是崔家兄妹的第十六个冬天,也是崔洋的最后冬天。
崔洋病了,多年的劳累让他终于抵挡不住,卧病在床。崔卫娇端着一盆水打帘进屋。屋内烧着碳火,微微开窗透气,倒也还温暖。
“爹爹,我给您擦擦脸。”崔卫娇声音如莺啼,婉转动听。她卷起袖子打湿帕子,露出来的手臂有一道伤痕,仔细看崔卫娇的皮肤也不如小时候那样白皙了。
“今日我和兄长猎到了很多兔子,卖了不少钱呢。”她一边擦拭崔洋的脸,一边和他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崔洋默默听着,心中愧疚更甚。他早已知道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害怕自己死后,两个孩子没有生计,早早地就教给他们打猎的本事。本应该娇养着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要风吹日晒,他怎么能不心疼!
“苦了你们了。”崔洋声音沙哑。
崔卫娇手上动作不停,“不苦,我也想像爹爹娘亲一样厉害。”
说到娘亲,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崔洋认真道:“你娘亲一定以你们为傲!”崔卫娇将眼泪逼了回去,笑了笑。
“嗯!”
不一会儿,外面又响起踩雪的咯吱声,崔卫娇知道,是兄长回来了。
果不其然,崔卫舒明朗的少年声音响起:“娇儿,爹爹的药买来了,我先去熬药。”
崔卫娇放大声音应了一句:“好!”
崔洋总是感觉到很安心,两个孩子长大后也依旧亲近,就算他死了,他们也能有一个伴好好活着。他的眼角滴落一滴泪,带着释然和怀念。
崔洋没能熬过刺骨的冬风,在一个平常的下午,悄然死去。兄妹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总感觉他们的爹爹只是如往常一样睡得比较多而已。
很久,他们两个没有说一句话,坐在崔洋的床边怔怔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兄长,爹爹真的……离开了吗?”崔卫娇不忍说出那个字。
她没有直接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崔卫舒才从喉咙里闷出一个“嗯”字。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不知何时,一声小小的压抑着的呜咽从崔卫娇那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崔卫舒起身将妹妹抱进怀里,手拍拍她的背,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他在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哭声泄露出来,毕竟,他是做兄长的。
街坊邻居看这两个孩子可怜,帮着他们把崔洋下葬了。两个孩子都很乖,只是每天红肿的眼睛能知道他们内心的悲伤。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崔阳已经过了头七了。微弱的烛火将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投射到窗户上,从此他们便只有彼此了。
第二天
天气很好,暖暖的冬日,有着别样的味道。
“走,带你去玩耍。”温斌朝崔卫舒说道。
温斌曾经和崔卫舒崔卫娇同为文华私塾的学子,只不过,最近家庭变故,崔卫舒和崔卫娇退出私塾了。
崔卫舒拢了拢手里的东西,停了下来,“不了,得回去,我妹妹还在家等着我呢。”
“哎呀,你那妹妹又不是不会自理,老是被她拖后腿怎么行?”温斌不以为意道。
谁知,这句话让崔卫舒心里很不舒服,对着他语气硬了点;“不许你这样说我妹妹!”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温斌没想到平日嘻嘻哈哈的人,今天会突然露出凶狠的一面。他连忙道歉:“好好好,我不说她,是我一时嘴快,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也只是想让你出去放松放松嘛。”
崔卫舒听了他的道歉心里依旧没消气,语气还是很硬,“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
温斌没有拦着他,他望着崔卫舒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才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不过两个是没爹没娘的杂种罢了。”他眼中恶意越来越盛。
温斌认为他从小就生活在崔家兄妹的阴影下。这两人在崔洋的教育下,认真读书,尤其是崔卫娇,是大人们口中常夸的对象,虽然崔卫舒贪玩了些,但也是有担当的男子汉。
而温斌是大人们口中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偷鸡摸狗。两相对比之下,温斌对崔家兄妹怨恨与日剧增。
现在崔家顶梁柱倒了,温斌就想要报复回来!他又啐了一口,冷着脸离开了。
崔卫舒回到家中,厨房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他的神色软和下来,将东西放好就去了厨房找崔卫娇。
“娇儿,晚上吃什么?”
崔卫娇不是第一次做饭了,动作娴熟,头也没回地说:“面条。”
崔卫舒点点头,帮着她切了些青菜,两人还趁着热炉将几个红薯扔了进去,最后他们干脆就在厨房内把面吃了。
“娇儿的手艺果然很好。”
崔卫娇对着兄长露出温柔的笑容。崔卫舒望着她,心想要永远守护好这份笑容啊。
“以后娇儿不要再出去打猎了,我一个人也能养起你的。”
崔卫娇却不同意:“我要和兄长一起。”语气坚定。
“可是……”崔卫舒还是不放心。
还没说完,崔卫娇打断,“爹爹可是教过我很多的,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她知道兄长担心什么。
崔卫舒能感觉到她这是坚定了决心。便也不劝了,左右保护好她就是了。
“行,我们一起。”
“嗯!”
第二年开春
兄妹两人会打猎的本领,但到底年纪轻,经验不足,没有办法崔洋一样谋生还绰绰有余,虽然有街坊邻居的接济,但生活一直过的很拮据。不过好在两人都在快速成长,是在往好的方向去了。
这期间温斌经常来找崔卫舒,想带他出去,但都被拒绝了。今日,他又来了。
温斌一身的锦袍与粗糙布衣的崔卫舒形成鲜明的对比。“卫舒,你和我去吧,那个地方真的很好玩,说不定还能让你家一夜暴富呢!”
崔卫舒满脸的不耐烦,“不就是赌博吗!那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我不去。他继续摆好身边的猎物,来来往往有些客人。
温斌不放弃,他就不相信了,这小子就这样坚定?
“你看沈家那小子,前几天赢了好多银子,给他那个破旧的家里好好的修缮了一下,连带着他爹爹娘亲弟弟都穿上了新衣服,过上了好日子。”
崔卫舒听了这话,顿了一下,随后抬眼看他,“你挡着我做生意了。”
温斌带着笑的脸上僵住了,但是他还是退到了一边,双手抱胸,“反正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去找我,我一直都在。”他看见了他一瞬间的犹豫,意味深长的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崔卫舒在他离开后,朝着他那边嗤笑一声,又继续手里的动作。不久后,又有一道影子落下,他抬头一看,是崔卫娇,她买了四个包子过来。
“兄长,我看到温斌又来找你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呀?”崔卫娇很担心他对兄长不利。
崔卫舒安慰她,“没事,就是想让我去玩。”
她一怔,回想这些时日,兄长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出去玩耍了。他性格就是贪玩的,这些时日一定憋坏了吧。
崔卫娇抿了抿嘴唇,帮着兄长收拾东西。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兄长,今日我们早些收工,去无头山那边好好玩玩吧。”
崔卫舒一顿,瞬间明白她的用意,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还是多去练练弓法吧。”
崔卫娇却很坚持,“没关系,总要放松一下的,就玩一会儿,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
崔卫舒总是拗不过妹妹,无奈笑道,“好吧。我们快去快回。”
两人虽然是双胎,但是长得只有五分相似。崔卫娇依旧是内敛安静的,气质温柔,不像个打猎的;崔卫舒时常活力旺盛,只不过最近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担当起责任。
这下,一到了无头山,崔卫舒就控制不住了,在山林间跑了起来,随手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随意的摆动,明明是打猎的时候见惯的东西,但是此刻在他眼里都是新奇的。
以前他总喜欢邀一群总角好友来山上玩捉迷藏,这里好躲又好找,每次都是开开心心的来,快快乐乐的回,那时候真的是很开心啊。
他转头,想和妹妹分享。崔卫娇正在他身后慢慢的跟着,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明丽了。
因为打猎变得干燥还有点黑的皮肤,一根洗的早已看不清原色的粗布发带挽起头发,身上也不是和其他同龄女孩子一样艳丽的服装,而是灰扑扑的没有生气。
他兴奋的脑袋瞬间凉了下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心里的内疚和自责就越深。
崔卫娇还在疑惑兄长怎么不继续走了,“兄长?”
崔卫舒回神,他走向前去,帮她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缕好,崔卫娇也帮他理好衣领,这是两人双生的默契。
“娇儿,以后我一定让你住上大的新房子,买好多漂亮的裙子!”
崔卫娇笑着看他,“我等着。”
兄妹俩过了短暂的开心时刻,春天的傍晚还是有些凉,两人吃了晚饭就各自回屋了。屋子已经很旧了,填填补补还是会有漏雨漏风的情况出现。
崔卫舒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也可以离开这间破屋,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在这样奔波了
‘他爹爹娘亲弟弟都穿上了新衣服,过上了好日子。’
他的脑中想到了今日温斌的话,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便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子。
崔卫舒有些挫败,掀起薄被蒙住头,“睡觉。”
而隔壁屋子里的崔卫娇此时脸色有些不好看,苍白的脸上不断冒着虚汗,藏在被子里的身体发颤,似乎极冷。她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
一片荒地处
荆忆面前有只男鬼,男鬼手里提着薄纸做成的红灯笼。
这只男鬼穿着破烂带着血迹的锦袍,虽然鬼体暗淡,但依稀可辨其材质的华贵。满脸的伤痕,左眼还插着一根树枝。此时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气氛静穆。
不多时,远处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竹沥回来了。他没看那只鬼,只是对着荆忆说:“好了。”
荆忆终于动了,“已经将其他散鬼驱开了,你到底有什么心愿,赶紧说吧。”
男鬼呆滞的眼睛动了动,“我想要入我爹的梦。”
“为何?”
“为了让他戒赌。”
荆忆看了看周围,原来如此,男鬼生前是个书生,清高自傲,不喜欢自己家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即便是死了,这种刻入魂体的本能也依旧还在。
荆忆倒是没兴趣知道什么,只是扔下一句。“如你所愿。”便将他送进了他爹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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