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空间暂时安静了三秒。
岳文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他伸手来抓江润雨手臂，被向前一步的周简挡住了。
岳文目眦欲裂：“你谁啊，让开！我和我的omega讲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眉毛激动地抖个不停，江润雨对他是冷淡，可也从来没和其他alpha有过什么牵扯。
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语焉不详似乎和江润雨有瓜葛的alpha，岳文不免警惕起来。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颀长的身形透着克制的力量感，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暗藏锋利，凌厉的上位者气质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不像个善茬。
不知道是不是个善茬的周简温温和和地说：“你别误会，是我说错话了，你们别因为我吵架。”
“你让开！”岳文现在情绪不稳，他急着要把话说清楚，一个没控制住，硝烟味的信息素扩散开来，“我没有要动手！”
气氛像即将爆炸前的火药桶，只差一根点燃的火柴。
“岳文，我不是你的omgea。这话我说过不止一遍。”江润雨从周简身后走了出来，他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我想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岳文看向江润雨，omega的眼神远不似他的语气那般平静，连冷淡都谈不上，而是透露着明晃晃的厌恶。
避之不及得犹如在看一堆垃圾。
就是七年前，岳文也没在江润雨眼里见过这么强烈的排斥，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认真的？”
江润雨：“对，我甚至在后悔，这几年顾忌着外婆的感受，没有早点跟你说清楚。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
周简只是说错话，把一句随口的关心转述得暧昧横生，而岳文此刻实打实是在对着无辜者发怒施压。
失态状态下的alpha信息素太尖锐，江润雨腺体被刺激得痛得厉害，他看了眼咖啡厅里其他客人。
其中不止一个一眼就能看出omega身份，此刻面对压迫的alpha信息素，无一不面露痛苦。
江润雨转过身提醒前台的服务员：“作为经营者，你们有义务报警处理公共场合利用信息素施压的alpha。”
服务员中一个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姑娘反应过来“啊”了一句，这才注意到咖啡厅里其他受到影响的客人，纠结着拿起手机。
见状，江润雨不再理会岳文，放心地转身走了出去。
“咔”一声，感应门随着他的离开打开又关上。
周简脸上的笑顿时散了个干净，他挑起眉，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岳文。
岳文一下停住脚步哑了声，他看向这个瞬间判若两人，令人捉摸不透的alpha，对方投来的眼神高高在上，藐视一般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蝼蚁。
周简收回目光，仿佛刚刚冷冷的凝视只是岳文的臆想。
他转过身就走，追上走出去的江润雨。
周简低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好像说错话了。”
他又说：“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谢谢你昨天的提醒。”
“他怎么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江润雨继续往前走，“你说错话也没什么，问题根源不在于你。”
比起失控的场面，江润雨更关心他此刻隐隐不太舒服的腺体。那里泛起一股细密的痒意，很不正常。
他随口转开话题：“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周简淡淡道：“对面就是我公司。”
他沉默一会，又开了口：“你在国外，是不是从来没关注过我？”
“……”
江润雨答不上来。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外婆逐渐枯萎的身体、繁重的学业和停滞不前的研究项目，真的分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有些出乎意料，周简变得比记忆里善解人意多了。
没等江润雨开口，他自己下了台，“我知道，有时差不方便，你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一定很累吧，没关系的。”
江润雨脚步顿住两秒，“还好，也不是很累。”
雨暂时停了，天色还昏沉着，地面上积着一摊摊小水洼。推翻又重建的陌生城市建筑和一如从前的行道树倒映其中。
和身边的alpha一样，让江润雨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避着水洼，江润雨走得很慢，却还是被一旁飞奔着跑过的熊孩子踩起水花溅到一点到裤腿上。干净整洁的蓝色牛仔裤顿时多出一块黄色的泥点。
那点污渍在视线里不断放大，江润雨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整天没换过，此刻被潮湿黏腻的空气填满，湿漉漉地坠在身上。
似乎还要下雨，气压骤降，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人胸闷气短。
江润雨浑身僵住，敏锐地觉出不太对劲。
他停下脚步，跟周简道别：“我要回家了，下次再见吧。”
“我送你。”周简说，“还是我刚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江润雨伸手去按压后颈，隔离贴下那块皮肤滚烫不止，他反应过来。
他不能再暴露在公共空间内。
“我送你。”周简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街旁一辆车的车灯随之一亮，“就当谢谢你昨天顺路送我。”
他偏过头掩唇咳嗽两声，问道：“行吗？”
江润雨看着低头咳嗽的周简，他的睫毛比大部分alpha的要更纤长浓密，随着咳嗽的动作上下颤动，原本漆黑明亮的双眸此刻有点暗淡，明显因为着凉而不舒服。
“咳嗽的时候不要站在街头吹冷风。”江润雨改了主意，抬步朝着周简的车走去，“那就麻烦你了，走吧。”
周简的车是辆以安全性能高闻名的越野车，据说加速性能也平衡得很好，但他们运气不太好，总是赶上第一秒的红灯，短短一段路走得慢悠悠。
周简慢条斯理地踩着刹车，以不到限速一半的均速缓慢行驶，在一个导航说要左转的路口直行通过了绿灯。
从车流脱身而出驶入高架桥，他解释道：“刚刚走错车道了，不能左转，我们走高架快一点。”
江润雨七年没回来，对这个城市的道路交通没那么了解，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在逐渐发热，忍不住伸手搭上周简手臂，“我赶时间，可以开快一点吗？”
周简分神看了眼江润雨搭上来的左手，指尖是淡淡的粉红色，冷白无暇的柔软手背上有一颗小小的青痣，透着主人不自知的撩拨。
他一脚踩下油门突然加速。
江润雨被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吓了一跳，一用力狠狠抓住alpha手臂，修长白皙的手指陷入藏青色的西装外套，留下牵扯不清的褶皱痕迹。
定制的羊毛面料身骨挺括，那折痕很快便褪去。
“也不用这么快，还是安全第一吧。”
江润雨收回手，他的体温在受惊之后热得更明显了一点，手脚发软，小腹深处也开始阵痛。
他用力掐住掌心，强迫自己维持住理性，整个人贴在椅背上。
导航提醒前面出口下高架，周简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僵直身体看向窗外的omega，按着导航驶下高架。
他手指轻敲两下方向盘，语气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我不太会看导航，应该马上就到了。”
江润雨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刻，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比刚才更为生气。
不会看导航开什么车？周简知不知道这样乱开很不安全？！
“可以停车，换我来开吗？”他语速很快，听起来非常着急：“我真的很赶时间，之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周简面无表情地听完了omega这一番看似急于摆脱自己的发言。
他没吭声，瞥了一眼江润雨的侧脸。
omega好看的眉毛此时紧紧拧着，总是带着笑意的唇角抿得很直。
仿佛这个共处的密闭空间让他难受得一秒也待不下去。
车里陷入沉默。
即将降临的暴雨似乎把低气压也带到车内。
周简用舌尖抵了一下上颚才开口，嗓音略沉：“好。”
他把车停到路边，下车换到后座，看江润雨跨过中控台坐到驾驶位。
江润雨开车的习惯和他性格中的克制柔软截然相反，不慌不忙中透出一种自信的掌控，他一手掐着掌心，另一只手一把拉过方向盘按着导航右转，专心地把油门踩满。
在国外那几年，他长期往返于学校和奶奶的疗养院，车技早就在蜿蜒盘旋的山间公路练熟了。
此刻他理智被本能灼烧着，大脑充血，几乎可以说是用飙车的速度，一闪一躲闪电般钻出车流，直直向家驶去。
江润雨快要浑身脱力，终于看到熟悉的小区环境。
他半眯着眸，一个急刹车踩停。
他呢喃着对后座的周简说：“你能不能，暂时下车回避一下？”
江润雨还剩一点为数不多的理智，知道这样的自己直接下车很不安全，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车里把抑制剂打完。
他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散发信息素，一直贴着专门定制的隔离贴，除非深度发情状态或者撕下，不然谁也闻不到。
此刻车内只有织物上残留的洗涤剂香味。
江润雨不知道周简有没有察觉出什么，他怀疑自己狂飙的车速把周简吓到了，一路上alpha都沉默不语。
他没注意到，他逐渐变粉的脖颈在后视镜里清晰无比。
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即将要进入发情期的omega。
一副在等待alpha标记的模样。
周简盯着后视镜没有动，他淡淡说道：“我没有听清。”
江润雨又说了一遍，这次他说得很慢，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断断续续间却溢出声脆弱的呜咽。
车外一阵秋风刮过，落叶被狂风卷起贴上后视镜，大雨说来就来，哗啦一声扑下。
噼啪作响的雨声，把江润雨的记忆扯回他跟周简之间的那次意外。
那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前一天，江润雨到校找老师看开学的演讲稿。
他心里正为外婆的急症担忧烦恼，孤身在教室神思恍惚地坐了大半个下午。
等他走出教学楼，才注意到春雨瓢泼，忘记带伞的他被困在了空荡荡的校园。
最后是周简，冒着大雨在天黑前找到意外发情躲回教室的他。
alpha浑身湿了个透，眼神在昏暗的室内却格外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过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大型犬，笨手笨脚地要给他打抑制剂，手抖得握不住，失手把抑制剂摔了个粉碎。
当时周简急得不行，一直在说对不起，还是江润雨主动开口，请他帮忙临时标记。
江润雨隐约还能记起，周简是怎么笨拙生涩地咬破自己的腺体。那时候周简应该没标记过任何omega，生理知识学得也不好，咬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怎么注入信息素。
那场慌乱结束后，江润雨带着满身alpha的味道回到医院，和同样满身混杂信息素的alpha父亲孟修平撞在病房门口。
孟修平满口的轻蔑：“你还记得明天是你第一次跟岳文见面吗？这个时候被alpha标记，你是想你外婆明天没药可用？”
江润雨明白，即使没有岳文，孟修平也还会找来别的什么alpha。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有信心可以摆脱掉孟修平，但他的外婆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不被打扰刺激的养病环境，治疗一天都不能被耽误。
软肋被人捏在手里，他只能暂时假装顺从。
江润雨还记得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春雷滚滚，他临时做出了出国的决定。
他缩在被窝里，对打电话来道歉的周简说：“不是你的错，我没有生气。但我正在准备出国的事，这段时间会很忙，我们暂时就别见面了。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电话那头的周简沉着声说：“好。”
后来江润雨没再去学校。
再次见到周简，是在他离开的那天。
又是意外的大雨天。
时空仿佛被重叠。
克制着愈发强烈的生理反应，江润雨忍不住蜷缩起上半身，滚烫的额头贴上冰凉的车窗，脱口而出：“下去……”
周简轻声说：“外面在下雨，我淋雨会生病的。”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前挡风玻璃上，自动雨刮的速度飞快。
江润雨听了个模模糊糊，糨糊般的大脑逐渐处理不过来，小声“啊”了一句。
下一秒，周简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暴雨如注。
天色一片昏暗，alpha的表情在大雨中模糊不清。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我浑身都湿透了，可以上楼避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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