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他不要真相

深夜。

月影单薄，黑云浓重。

两个老熟人走进了大理寺，不由通报，便自行去了公堂。

“老九，这是在为了百岁山的大火案忙着呢？”

沐清风坐在桌案前翻看卷宗，闻声，却没将视线从那些文字上移开，不咸不淡得回应道：“该不会连这个案子的线索，也有人送到兄长的府上吧？”

“若真是如此，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的名号，七王爷应该取而代之了才是。”

沐清风缓缓抬眸，便看到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的秦筱远。

他随手扔下手中的卷宗，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才道：“秦丞相近日不忙吗？本王的岳父以前在任时，可是公务不断，昼夜不分，怎么这职责落到你的手里，竟如此清闲了？”

秦筱远笑意一僵，抬手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九王爷是最擅长捏人短处痛打，但好歹咱们也算交情匪浅，多留两份情面也好相见不是？”

哼。

沐清风起身，和站在自己身边的伍叁七交换了一下眼神。

“去把人都放了，交给皇兄吧，算是还了那三幅画的恩情。”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伍叁七向他们行了礼，便快步出去。

沐铎和秦筱远对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可是带着好好锻炼过的舌头来的，本以为要耗上几个时辰，才能‘说动’沐清风放人，没想到要人要得这般容易，甚至他们还没开口呢。

沐铎打量一眼沐清风眉间蹙起的褶皱，再一想他今晚的态度，反倒是明白过来似的笑了。

“九弟这是遇到烦心事了？我猜，是拜父皇所赐吧？”

“父皇将百岁山大火案交由朱大人处置。”

沐清风也无意瞒着。

沐铎愣了一下，立即明白其中含义，“那就证明，父皇只要一个他想要的结果，老九，他不要真相。”

“为找一个人，八条人命，价值百金的鸢花，三年药材价的动荡，还有因此而牵连的更多病患的性命？”沐清风眉头蹙得更紧了。

沐铎和秦筱远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秦筱远才先开口，“圣贤者，心于天下之大计，大道不善，是以寡人也。”

从古至今为君者，常以寡人自称，曲高和寡，谋深无亲。

沐铎若有所思地颔首，“马上除夕了，年宴已经准备就绪，无论如何，过了这个年再说，我再多嘴一句，就算找到陈得清，安国夫人的死是否要追查下去，你和九王妃还需好好斟酌。”

“一定会追查下去的！”

门外，突然传来慕容诺提高音调的声音。

三个男人的目光一起向她看去。

慕容诺皱着眉，拿着验尸单快步走进来，扫视一圈三人，最后落在沐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坚定，“只要陈得清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我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若是要因此，付出比百岁山上更惨重的代价呢？”沐铎反问她。

慕容诺面色一僵。

……

沐铎和秦筱远离开后，慕容诺还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卷进一个稍有不慎，行差踏错间便会牵动人命的漩涡之中，周遭的一切看似平静，可这种平静竟然充满了看不见的硝烟和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她不经意松开了手指，八张验尸单散落在地上，死亡原因那一行都是同样的几个字——锐器刺穿心脏破裂引起急性大出血致死。

八个侍卫都是被人死后焚尸，他们是被杀害的。

可是……

这个真相还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吗？

慕容诺想起老仵作在停尸房里夸奖她和沐清风的那些话，突然变得有些讽刺，她缓缓看向沐清风，眼神里带着很是复杂的困惑。

如果她的验尸，不能再代表死者说出口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沐清风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验尸单，视线扫过上面的记录，似乎并不惊讶会是这样的查验结果。

这样的局面，他已经面对了很久很久，也习惯了等待和在逆流中孤独的行走。

“诺儿，”

他走到她的面前，温柔得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不会放弃。”

黎明之前的微光，注定要承受整个世界的黑暗，在漫长和寂寞的等待后，才会迎来照耀世界的曙光。

慕容诺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四目相对间，她好像豁然开朗，伸手紧紧拥抱住沐清风。

此时此刻，似有千言不尽，可好像什么也不必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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